3、毛髮開叉適合推轉轉椅
這是一個因為要上學而和一周內的其他四天一樣不美好的早晨,我帶着睡夢剛剛爬上馬桶,就被我媽一把薅(hāo)起來,連毛巾口杯牙刷牙膏帶我一起扔出家門。
“咱家下水道堵了,去公共洗手間吧。”我媽說。
我提上褲子,撿起散落一地的洗漱用品,晃晃悠悠走進大樓公共洗手間,坐在最裏間的馬桶上舒舒服服睡了個回籠覺,其間夢到我媽帶我去吃臭豆腐,那味道真是前所未有的正宗。
等我睡飽了,從單間裏出來時,熊正拿了把剪子在盥洗台前對着鏡子修剪開叉的毛。
熊見我出來,一聲尖叫,跑出了廁所,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
熊說我不要臉,身為一個女的跑到男廁所肯定目的不純——我們大樓里,單層洗手間是男的,雙層洗手間是女的。
我說你一個不穿衣服的每天在電梯裏站10個小時都沒人抓你,我一個還沒產生性別意識的未成年小女孩兒偶然進一下男廁所有什麼關係。
它一琢磨好像我說的很有道理,這才平心靜氣的繼續修剪開叉。
“捯飭這麼精神,難道今天要相親?”我邊接漱口水邊問它。
它興奮地點點頭,繼續剪開叉。
“你打算一根一根的剪?”我邊擠牙膏邊問它。
它苦惱地點點頭。
“你肯定沒用過護髮素吧?”我邊刷牙邊問熊。
它一臉茫然——我媽說的沒錯,單身男人都不會照顧自己。
“以前我媽的頭髮也老開叉,自打她使了‘不開叉’牌兒護髮素,頭髮就再也不開叉了。”我邊吐泡泡邊說。
希望在熊的臉上冉冉升起。
“——就是齁貴,你一個開電梯的肯定買不起。”我又說。
希望之光連帶着熊的自尊心吧唧一聲掉在地上摔了粉碎。
“算了,誰讓我夠義氣,你等着,我去給你拿點。”我說。
我叼着牙刷吐着牙膏沫回家給熊拿護髮素。
熊狐疑地審視着我給它的膠水瓶。
“不是膠水……”我一邊向熊解釋,一邊把滴落在胸口的牙膏沫和口水均勻攤開,“……只是拿膠水瓶子裝着,裏頭是護髮素,用完洗髮水以後塗在毛上,按摩幾分鐘后再沖水,等幹了,毛又香又柔順。”我繼續向熊解釋。
熊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得把膠水瓶揣進粉色小挎包,扣上包扣,輕輕拍了拍。
它憂鬱的雙眼頓時充滿感激。
我漱了口回家吃早餐。
因為上學遲到,老師罰我在教室門口站到放學,我乾脆翻牆溜走,打算趁我媽不在家回去看動畫片兒。
剛進小區,就發現達摩一臉鬱悶的坐在我們花園裏。
“說過你多少次了,出門就是不知道帶鑰匙。”我數落達摩。
達摩抬起頭看看我,毛臉上竟然掛着幾顆晶瑩的淚珠。
上次我們提到過,達摩接了新戲,雖然沒有台詞,但是有特寫鏡頭,並且劇組的盒飯里有肉,這幾乎是它出道以來最重要的角色,是它演藝生涯的里程碑。
但後來女主角跟導演哼哼了幾聲,導演就改用了女主角家的京巴兒。
京巴兒難看死了!
達摩被換掉,連盒飯都沒給。
達摩又抑鬱了。
我抑鬱的時候愛去我家樓下小公園裏坐轉轉椅,所以我打算帶達摩也去坐。
轉轉椅是比旋轉木馬更加殘忍的遊戲,不僅彼此追逐卻有永恆的距離,而且得靠人力推動。
但我沒打算親自推,太累。
很幸運,28樓的王大花阿姨剛好接她侄女王小花放學回來,王大花是個壯勞力。
“小花兒,我們一塊坐轉椅吧。”我叫王小花。
“好啊好啊!”王小花屁顛兒屁顛兒的就過來了,王大花也只好跟過來。
我們仨坐在轉轉椅上,王大花有氣無力的推着,慢慢悠悠,一點兒也不刺激。
我回過頭,表情嚴肅,冷冷的對王大花說:“你這可不行,干一行要愛一行,你這也推得太不敬業了。使勁兒,推高點兒!”
小花嚷道:“不是高點兒,是快點兒。”
我心想:“呸,就你語文好!”
她不明白,我是在意念中將轉轉椅當做了摩天輪。
大花白了我一眼,我裝沒看見。
速度略微快了點,但還不是很快。
我再次回過頭,提高音量對大花說:“高~點兒!”
小花又糾正我:“不是高點兒,是快點兒!快點兒!”
這回連大花的鼻孔都在瞪我,我還裝看不見。
速度又提高了點,可依然沒有達到預期。
我又回過頭,加重語氣拖着長音兒對大花說:“高~~點兒!~”
我故意說錯的,但小花已經懶得糾正我了。
大花不推了,掂着小花的后脖領子,走了,嘴裏還罵著:“大爺的!這誰家孩子?”
得,沒得玩了。
“都怪你,長這麼沉,人家推不動你只好走了。”我指責達摩道。
達摩模仿王大花,沖我翻了個白眼。
我轉過臉去,躲開這個眼神,剛好看見熊正站在不遠處,背着他粉紅色的小挎包,戴着副算命先生般的太陽鏡。
“你今兒不上班兒?”我問熊。
熊點點頭。
“過來幫我們推轉椅吧。”
熊搖搖頭。
熊的毛髮在陽光下閃閃動人,一根兒開叉的都沒有。
“呦,用護髮素了吧?”
熊點點頭。
“效果好吧?”
熊點點頭。
“相親順利嗎?”
熊點點頭
“你不得報答我?”
熊點點頭。
“過來推轉椅吧。”
熊搖搖頭。
“忘恩負義的東西。”
熊攤開熊掌,聳聳肩膀,表示它不在意我的看法。
“那你把護髮素的錢給我吧,一瓶一萬二,我給你倒了三分之一,收你四千。”
熊掰着指頭數了半天,也沒數清楚4000後頭到底有幾個零。
“怎麼樣,到底是給錢還是推轉轉椅啊?”
熊嘆了口氣,認慫了,乖乖過來推轉轉椅。
結果轉轉椅轉太快,達摩飛出去把人玻璃砸了,但是它沒事兒,
後來我媽打了我一頓,至於她怎麼把膠水從頭髮上弄掉的,我一直不知道。
後記
後來有人說:
已知,你媽用過護髮素,所以護髮素瓶不是滿的。膠水瓶則未知是否滿。
如果,你先把膠水倒進護髮素瓶,再從護髮素瓶倒東西進膠水瓶,那麼熊用的是摻了膠水的護髮素,跟你媽用的一樣的。
如果膠水瓶不滿,你先把護髮素倒進膠水瓶,那麼膠水瓶里得到的也是膠水加護髮素的混合液。但是護髮素瓶里是純的護髮素。
如果膠水瓶滿,那麼你只能倒膠水進護髮素瓶。
以上幾種情況,熊用的都是摻了膠水的護髮素,你媽用的可能是摻了膠水的護髮素,或是純的護髮素。
如果膠水倒掉,再裝護髮素,那麼,熊得到純的護髮素,你媽也得到純的護髮素。
你媽用了摻了膠水的護髮素,而熊用了純的護髮素的情況,邏輯上不會發生。
我說:
如果我藉助第三個容器的,這種情況就會發生的,但這個意見很有建設性!
我你居然在兒童文學裏跟我講邏輯!
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