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房玄齡

第二章 房玄齡

清晨的陽光從窗口透入房中,梳妝枱的銅鏡中照出一個二十齣頭的小伙,虎背熊腰,身材高大。一張國字型的臉上濃眉大眼,稜角分明,顯得粗獷而又陽剛。

除了衣衫髮式外,這分明是自己剛上大學時的模樣。難道一千多年前的房遺直和自己會如此相像?

他對着銅鏡搖了搖頭。至此他還是難以相信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但一早醒來,眼前的一切又令他無法不信。高陽公主不知什麼時候已不在房中,但床中央那梅花般一朵的暗紅斑漬,證明了他昨晚的暴行,也證明一切不是夢幻而是事實。

昨晚他瘋狂發泄后,身心俱竭,力倦而眠,以後的事他有些記不清了,只在朦朧中記得高陽打了他一巴掌。

忽然門外院子裏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隨後“嘭”的一響,房門洞開,帶着清晨的寒意,闖入三四個人來。

“畜生,你好大的膽!”為首一個老者二話沒說,走上前來,“啪”的打了他一記耳光,怒喝道。

他一驚,脫口而出:“你幹嘛打我?”旋即醒悟自己現在已經成了房遺愛,那膽敢打他的就一定是大名鼎鼎的房玄齡了。

“你……你跪下!”房玄齡顯然氣得不輕,胸脯起伏,鬍鬚抖動,手指顫抖着指着他喝道。

“二弟,看你把父親氣的,還不快跪下。”一同進來的一個儒雅青年邊說邊拉了拉他的衣袖。

說實話,自昨晚到現在,他一直暈乎乎的,沒那份清醒的頭腦去想,也沒時間容他去想。但現在,他清醒了,自己真的是穿越了,成了房遺愛。那麼,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就服從上蒼的安排,做一做房遺愛,反正都是戴綠帽子的主。至於自己原來是誰?那已經不重要了,那個姓名也是一個令他羞愧的符號。從現在開始,自己就叫做房遺愛了。

想到這裏,房遺愛“撲通”一聲跪在了房玄齡面前。

房玄齡六旬上下年紀,長相古雅,頜下的三縷清須已是白多黑少。他略微平了平氣息,沉聲問道:“你昨晚對公主幹了什麼?會讓公主天一亮就哭着回宮去了。”

怪不得老爺子氣成這樣,原來高陽這個小婊子竟然在新婚第二天就跑回宮去了,這叫他這個堂堂宰輔的臉面放到哪裏去?何況這裏面還有個欺君犯上的問題。這可是關係到房家一門生死榮辱的大事。

“這個臭婊子!”房遺愛嘴裏嘟噥了一聲。

“你說什麼?”房玄齡問道。

“沒什麼。”看來“婊子”這個詞出在唐朝之後,否則房玄齡還不要跳腳?“昨晚是我和公主新婚之夜,當然是幹了該乾的事。”房遺愛輕聲說道。

“什麼我我的?二弟你說話越來越沒規矩了,像個街上的販夫騶卒。”一旁那個年輕人插話道。

房遺愛橫了他一眼。心道:我他媽的來自一千多年後的現代,哪會知道你們這個時代官宦家庭該如何說話?這個想必就是房家的大公子房遺直了?一張小白臉,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我聽小紅說,公主不願和你同房,是你強行同房的?”房玄齡說著指了指垂立在門口的一個侍女。

房遺愛一看,原來時昨晚引自己來此的那個小丫頭。順口辯解道:“那……那也是遵旨行事嘛。”

“你……你混蛋!你知不知道君臣有別?你那是欺君!”房玄齡又開始手指發顫了。

房遺愛低頭不語。暗道:所謂“房謀杜斷”,歷史上房玄齡以善於籌謀著稱,難道連這點家務事都搞不定?

“父親,你歇歇氣,千萬別傷了身子。還是要想個法兒,把公主接回來才是。”房遺直一邊撫着房玄齡的背一邊說道。

房玄齡捻着鬍鬚在房中踱了一圈,忽然對房遺直道:“吩咐備車,我要捆了這個小畜生進宮請罪。”

得!剛剛穿越,就要陪房玄齡演一出綁子上殿請罪的戲。房遺愛差點啞然失笑,他想起“打金枝”那齣戲,郭子儀是將,房玄齡是相,雖然不在一朝,這將相二人倒是想得一樣。只不知兩位唐王是否一樣的豁達知理?

……

馬車內很寬敞,陳設舒適大氣,不愧是國公的駕乘。

房玄齡自上馬車后一直沒有講話,而是坐在那裏閉目養神,表情平靜,剛才在府中的急躁消失得無影無蹤。頗有每逢大事有靜氣的風範。

房遺愛雖然被綁了雙手,但綁得很松,這只是一種形式,一種做給皇帝老兒看的姿態。他心中也毫無害怕之意。一來經了先前的那些意外后,死對他來說似乎已經沒什麼可怕,二來他估計李世民絕不會殺了他,唐代宗尚且能顧大局明事理,何況赫赫大名的唐太宗。他的心中倒是有一種興奮。試想,昨晚奪了盪名昭著的高陽公主的初夜,今天又能一見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君主、有着“千古一帝”之稱的李世民,他怎能不興奮?與此相比,生死又有何妨?

他倒是很想一睹千餘年前大唐都城的風貌,怎奈馬車的車簾遮得嚴嚴實實的,只能從晃動的車簾底部見到青石板的路面,聽到馬蹄踏在路面上發出的“嘚嘚”響聲。

在現代,房遺愛也去過故宮,但今天當他面對這閎麗雄偉的唐帝宮之時,仍舊感到一種震撼魂魄的驚異和興奮。

房玄齡顯然是這裏的常客,那些侍衛和內侍見了他沒有絲毫的攔阻,都極其的謙恭,只是向房遺愛投來一絲詫異的眼光。

在一名內侍殷勤備至的引導下,房遺愛隨着房玄齡穿過宮門,踏進了大唐的權力中心——太極宮。

放眼望去,見曲澗迴廊、小橋流水迴旋環繞,而絲竹弦歌之聲隱約可辨。

遠遠近近,不時有粉襦綠裙的宮女穿梭其間。朱廊紫閣旁,玉階紅牆下,不時有銀甲金戈的衛兵泥塑般一動不動,嚴陣肅立。

也不知過有幾重幾道的宮巷廊閣,不知走了多遠的小園曲徑,最後,來到一座宮殿前,殿口匾額上書“含光殿”三個大字。

內侍道了聲:“房公爺請稍候,小的就去奏明陛下。”轉身入內。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一名二十上下的青年隨着內侍一起走了出來。

這青年面目英俊,長身玉立,一襲白色錦袍,端的是玉樹臨風,器宇軒昂。房遺愛只覺得眼前一亮,暗贊一聲:好一個翩翩美少年!

青年人滿面含笑,快步來到房玄齡面前,在房玄齡欲要躬身見禮之時將他一把扶住,語氣中透着謙恭:“老大人乃國之良輔,小王的長輩,何須如此多禮。”

房玄齡微微一拱手,淡然道:“吳王客套了。”

吳王?那麼此子就該是皇三子李恪,為李世民與隋煬帝之女楊氏所生,乃前朝的皇外甥,本朝的皇子,天生的貴族血統,怪不得有如此的氣度。房遺愛心中暗暗嘆服。

李恪忽然收起笑容,面南朝北,抱拳朝上道:“陛下口諭。”

房玄齡聞言一拉房遺愛便欲跪下。

李恪道:“陛下道,房玄齡站着接即可。”

房玄齡道:“謝陛下。”躬身默立。旨意可沒叫房遺愛也站着,他只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李恪朗聲宣旨。

房遺愛雖是文科出身,但對古漢語也是一知半解,只能聽懂個大概。大意是李世民就不見房玄齡了,要他先回去。措辭很客氣,誇房玄齡是什麼“國之良相”“朕之臂膀”,又說了些“名為君臣,實為知己”,“兒女親家”之類的。在一大推褒溢之詞后則點明房玄齡身體不好,不要為一點小兒女的閑事操勞,所以欽賜輦輿送出宮去,回家好好休息,國事還要多多仰仗於他。至於房遺愛,則要其進殿見駕。但請房玄齡放心,什麼“雖為卿子,也為朕婿,朕視如半子,自會妥善處置,斷不會偏袒高陽,也不會難為遺愛”等等。

房玄齡口稱謝恩過後,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深深地看了房遺愛一眼。

李恪殷勤地喚來輦輿,親手將房玄齡攙扶上去,兩廂拱手而別。

流蘇飄動,風鈴悅耳,輦輿漸漸遠去。房玄齡走了,依舊跪在地上的房遺愛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雖然在他的心中並沒有把房玄齡當做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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