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四 武裝巡遊

章二四 武裝巡遊

“東符不會有這麼大膽子吧。”郝琳琅看着牧鋒飛快離開了,臉色大變。

“他十四歲的時候連皇子都敢打,如今成年了,還有什麼不敢的呢?”孫伯倫咆哮道。

郝琳琅趕忙閉嘴,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即便她知道這事是為烏日娜頂缸。

孫伯倫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大都督府的官員和近衛軍的將領趕到了,他們神色嚴峻,顯然已經是知道了消息,廣寧侯仗着自己資歷深厚,還說了一句世子不像話,見孫伯倫臉色難看,也就選擇了閉嘴。

“計劃有變,東符不能趕回來了,大都督府和軍機處已經決定,由本王親率大軍南下,廣寧侯,整備近衛軍吧。”孫伯倫淡淡說到。

一群人都是變了臉色,秦王親征他們想到了,但是沒有想到會調動近衛軍,說起來近衛軍可是如今京畿地區唯一的重兵集團,負擔著遼東、中原、西北的一切防務,如果近衛軍抽調走了,那北方可就空虛了。

“從近衛軍中抽調四個營伍交由牧鋒,京城的防務就交給他了。”孫伯倫又吩咐道。

“是!”一群人面面相覷,領命而去。

不多時,牧鋒走了進來,孫伯倫擺擺手,示意房間內其他人出去,待人走光了,孫伯倫道:“牧鋒,在我南下之後,你執本王權柄,維持京城秩序,方正化會暫歸東廠,暗中協助你,記着,不要殺人,但是不要妥協,凡是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全都抓起來。”

說著,孫伯倫讓牧鋒從書桌的密匣里取出一封名單:“這是東廠統計的異見和異心者,一但鬧出變亂,把這些人控制起來。”

牧鋒接過名單,看了一眼看到第一個便是當朝次輔吳甡的名字了,便知道了名單的分量了。

進入崇禎二十八年的九月,大明國內原本平靜祥和的氣氛變的有些微妙,先是南方變亂的消息傳遍整個大明,由此引發的就是對於奴變的大討論,畢竟佃變和秦王治下百姓沒有多大的關係。

各類報紙刊物鋪天蓋地的都是關於奴變和蓄奴制度的討論,似乎是個人就能對比發表看法,但是權貴階層的反應卻讓大明百姓大為吃驚,先是朝廷官吏嚴查超額蓄奴,令違法官吏一月內遣散超額的奴隸,然後便是朝廷傳出要廢奴的消息,這個消息尚未發酵,就引起了各地豪商大賈的支持,甚至在秋闈之時發生士子聯合上書要求廢奴的事情。

很快,天子發佈廢奴詔書,要求勛戚、重臣和宗室遣散家中奴僕,改以僱工制度招募服侍人員,而皇室更是以身作則,率先給予宮內太監、宮女自由之身,令其還家,有願意繼續侍奉者,則以契約雇傭,所有契約都不超過三年,其中明文規定,除了天子,宮內其他人,上至皇後下至管事太監,都無權打罵、傷害太監、宮女。而天子則聲明太監和宮女及奴僕、婢女,與大明百姓一樣俱是其子民,享受一樣的權力,因此放棄對宮中人生殺予奪的權柄。

天子的大度得到了天下人的讚賞,其為宮女太監擬定的契約更是大明奴隸變奴為民的範本。

廢奴詔書將於崇禎二十九年下達,各地官員在收拾好自家的事情之後,紛紛把精力投入到消除治下蓄奴的工作上,而這一切都是展露在了南京朝廷面前,無論賢愚都應該知道,末日將臨。

南京,馬士英府。

馬士英躺在軟榻之上,享受着地火龍和火夾牆帶來的溫暖,在溫暖的氣息中閉目養神,如今他雖然依舊頂着東閣大學士的頭銜,卻早已經賦閑在家,被錢謙益、史可法、候詢等人把持了朝政。

當然,受到如此冷遇的不光是他馬士英,盧象升早就在松江釣了十年的魚了,至於曹文詔卻是早就被軟禁了起來。

東林終於如願以償的把持了朝政,卻造就了一個一天爛過一天的爛攤子,馬士英早就沒了與他們同流合污的心了。

“老爺,您要的書冊都準備妥當了。”管家走了進來,低聲說到。

馬士英睜開迷離的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七八個箱子問:“便只有這些嗎?”

“老爺藏書何止這些,只是您要的都是孤冊善本,要麼就是宋版書,便只有這些了,其餘都是老爺您愛不釋手的,小的可不敢做主呀。”管家小心的說到。

“糊塗!”馬士英臉色微變,坐直了身子,說:“柳如是雖然只是一介女流,但在清流之中享有盛譽,如今她把南樓拿出來做圖書館,此乃江南文章盛事,我馬家自然不能為人之後,否則與朝廷的東林權奸有什麼區別?”

“老爺說的是,小人再去準備一些,另外,今天收了幾張帖子,有首輔錢大人家的,也有幾位勛貴的,最後一張是阮大鋮阮先生的,老爺您看………。”管家試探性的問道,這種話這段時日問了數次了,馬士英都是託病不出,如今他也不抱什麼希望。

馬士英想了想,說:“下午去請一請阮大人吧。”

傍晚時分,阮大鋮就走進了馬士英的府邸,見在暖房裏侍奉花草的馬士英,不無艷羨的說到:“瑤草兄倒是閑適自在,豈不知朝堂之上已經是腥風血雨了,瑤草兄不出山匡扶社稷嗎?”

馬士英直起腰身,錘了錘腰說:“匡扶社稷應該去找他錢謙益呀,找我這麼個賦閑在家的老朽算什麼呢?”

“原來瑤草兄也是怕被拉進漩渦里呀,難怪,如今南京勢成累卵,上上下下都是風聲鶴唳,許多人開始奔逃了,這個時候湊進去,無異是自尋死路啊。”阮大鋮笑着說到,言語之中滿是激將的意味。

但是馬士英卻是笑了:“阮兄說的沒錯,老夫確實怕了,秦王虎威,老夫一介草民,如何不怕呢?”

阮大鋮卻被這話說的一時語塞,左思右想,早就有所準備的話語竟然是被堵在了嗓子眼裏。

“瑤草,你…………,咱們就這麼任由東林把我們帶入深淵嗎?他錢謙益如何代表江南士紳,與秦王為敵呢?”阮大鋮湊了過來,急聲問道。見馬士英不作反應,他又說到:“瑤草啊,大傢伙可都等着你出山匡扶正義呢?”

馬士英立刻明白了阮大鋮的來意,如今秦王大兵壓境,江南士紳都不想跟着東林陪葬,已經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了,把自己當成了救命稻草,說起來,自己還是閹黨呢。

“老夫六十有五了,實在是擔不起這個擔子了,老夫也自認無錯,也已經是看開了,日後何去何從,但憑秦王吩咐了。”馬士英說到。

“瑤草兄,如何這般氣餒……。”阮大鋮央求到。

馬士英嘆息一聲,擺擺手,說到:“阮兄,話說到這份上了,老夫也不遮掩了,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阮兄進門之前,難道沒見我家府前多了幾個小販嗎?”

阮大鋮回憶了一下,似乎確實如此,他猛然想到某件事,踏步走了出去,藉著虛掩的大門,看到外面幾個小販,個個都是精壯的漢子,眼露精光,面前的攤位亂七八糟,一看就是假扮的,再者這是馬士英的別院,地處僻靜之地,並無多少人來往,擺攤賣東西給誰呢?

“這是錢賊手下爪牙嗎?”阮大鋮問。

“除了他,還有誰呢。”馬士英語氣落寞。

阮大鋮一拳砸在掌心,道:“想不到瑤草兄竟然已經是身居險地了,錢賊當真可惡!”

他在暖房內走來走去,最後說到:“瑤草兄,你雖然身不由己,但是也要為大明着想,為江南士紳找條活路呀。”

顯然,這已經不再堅持讓馬士英出山,而是想讓他給出個主意了,馬士英想了想說:“老夫也沒有好法子,只想着如今江南這般局面都是東林私慾膨脹,專權亂政所致,冤有頭債有主,秦王素來賢明又恩怨分明,若我等能為秦王除此禍端,又支持秦王新政,以秦王之氣量,自然不會對我等趕盡殺絕!”

“您這意思是?”阮大鋮皺眉問道。

馬士英嚴正說到:“與東林徹底決裂,將東林篡權亂政之事實廣告天下,與狼毫為刀,筆墨做矢,報紙刊物為陣,與東林堂堂正正一站!辨忠奸、分賢愚!”

阮大鋮一點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馬士英的意思,就是把責任全盤推到東林的身上,把江南士紳擇出來,給秦王一個殺雞儆猴的舞台,殺了東林這隻雞,江南的猴子們再行請罪,按照秦王新政來做,照樣是權貴階層,將來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至於法子,就不用馬士英教了,說起來阮大鋮還大了馬士英四歲,黨爭的那些手段爛熟於心,名下門生故舊筆吏書生也是豢養了不少,阮大鋮甚至還辦了報紙,陣地就是現成。

晚膳未用,阮大鋮興沖沖的離開了馬府,前去了南京城中,至此,一場蓄謀已久的黨爭變成了熊熊大火。

送走阮大鋮的馬士英緩步走到門前的小販前,笑道:“多謝各位弟兄,這些銀錢拿去喝些酒水。”

那小販站起來,把地上的東西收拾一下,背在身上,笑問:“馬先生,這酒算是你請的,還是秦王請的呢?”

“你……你也是………。”馬士英臉色大變,指着小販的臉,說不出話來。

小販挑開馬士英的手,笑了:“不光我是,馬先生何嘗不是呢,這個時候,站好隊,才能保的家宅平安,光是送些古籍善本,頂多算結善緣,馬先生,告辭了!”

進入崇禎二十八年的十二月,南京的形式風起雲湧,驟然生變,先是國子監近百監生跑到南京皇宮之在,跪求皇長子親賢臣遠奸佞,當他們把稱帝的朱慈烺叫做皇長子的時候,就已經奠定了和東林黨分道揚鑣的基調。

繼而便是大規模的公開申斥和言語討伐,東林黨的反擊同樣犀利,畢竟門生故舊眾多,南京朝廷也在其掌控之中,但是他們的對手只在報紙上罵,或者上書請命,東林黨一時拿不出什麼好的應對措施,一時也不敢用強。

一時間,江南的氣氛恢復到了天啟朝魏閹與東林黨爭的氛圍之中,但是這次與以往不同。因為報紙的存在,升斗小民也知道了黨爭的事情,甚至傳揚到了國外,然而百姓對這次黨爭的態度卻是讓雙方都出乎意料,老百姓既沒有支持任何一方,也沒有看熱鬧,而是從一開始就表達了厭惡,而引領這股潮流的便是以劉宗周為首的清流,但是也只是站在百姓和朝廷的立場上,客觀的批判黨爭的危害,但也只是掀起了波瀾。

而報紙上披露的東林與閹黨的黑歷史和爛賬才是真正引起民意沸騰的源泉。

各種真消息假新聞充斥着整個江南的輿論場,無論士子還是官員都沒有想到民意的主導權會從自己手中轉移到愚不可及的老百姓那裏,而且如洪水猛獸一般,已經不可阻擋了。

整個江南都處於了混亂狀態,民間已經出現了請求秦王戡亂救國的聲音,這個聲音一經出現就快速壓倒了其他的一切,徹底引發了江南地區的變亂,諸如南京、杭州、蘇州這類大城市還好,在周邊縣城,奴變、佃變隊伍已經和百姓聯合起來,圍攻城池,攻打衙門,把一切為南京朝廷賣命的官吏抓起來。

崇禎二十八年的小年夜。

韓贊周從宮中出來,揉了揉那張因為堆滿笑容而僵硬的臉,坐着暖轎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如今的南京城已經是無比蕭條,即便是白天,城門也是關着,城內到處是兵丁,百姓忍受着高物價和減少物資帶來的辛苦,該時不時被抓了壯丁,路上行人都是急匆匆的。

韓贊周的日子並不好過,不僅要承受錢謙益的壓力,更是因為北面久久沒有消息傳來而變的憂心忡忡,以至於滿面憔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憂心國事呢。

“把這幾個人抓起來!”忽然一群兵士圍住了韓贊周的轎子,為首的把總凶神惡煞的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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