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三 父親的榮耀

章二三 父親的榮耀

“水軍?還是算了吧,那要讓大都督府出面協調,而且一旦水軍動手,責任就不是我能擔起來的了,有沒有其他的手段呢?”趙琉璃微微搖頭,顯然對趙一成的提議並不感冒。

然而趙一成卻是有些吃驚,他站起來說到:“難道將軍還要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負責嗎?”

“哈哈,一成,為秦王背黑鍋,是我趙琉璃的本分呀。”趙琉璃笑着說到。

趙一成臉色有些失望,他知道,當初北府軍團從達爾扈特部落成軍的時候,秦王就力圖把北府軍團打造為國家公器而非將領的私軍,在主政朝廷,開辦講武堂之後,一切都以制度的方式確定下來,但是諸如趙琉璃這類老將依舊把秦王當做將主來侍奉,而牧鋒、也先等人更是以秦王家臣私將為傲。

對於老將們來說,為主上背黑鍋那是理所應當的。

趙一成沉默下來,認真的想着能夠牽扯左良玉的辦法,他所考量的,不僅是要做的隱蔽,還不能讓趙琉璃擔責。

且不說趙琉璃這麼些年對他一直很照顧,光是考慮到延綏軍近七萬將士的前途也得慎之又慎。

作為延綏軍的副帥,趙一成很清楚,平定江南之戰的主帥寶座是秦王為世子親手打造的,但是副帥的位置卻是空懸着,延綏軍和平賊軍都是主力,趙琉璃和郝允曜便是最有競爭力的人選,在親疏之上,趙琉璃已經是遜色於世子舅父的平賊將軍,若主帥再有過失,延綏軍當如何自處。

過了許久,趙一成說到:“既然如此,便在左良玉身上下手吧,這個國賊大害,也該除去了。”

趙琉璃想了想,微微點頭,他看着輕輕躍動的燭光,道:“便如此辦理吧。”

江戶灣碼頭。

孫東符微笑着看着向他圍攏過來的人,有衣着華麗的海商、恭敬謙卑的日本當主、日本的大名和國人眾,以及那些滿眼崇拜的各國水手船員。

這些尊貴、富有的人一直簇擁着孫東符,一直他走到梯子前,才停下來,遠處禮炮在鳴炮,爆竹、禮花不斷,舞獅舞龍隊穿梭交叉,人們的掌聲取海潮一般起起伏伏。

“各位,非常感謝諸位相送,各位的情分在下記在心中了,海軍只不過盡了自己的本分,卻得如此殊榮,實在是當不起。謝過各位了!各位請記住,無論你身在何方,大明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帝國與你同在!”孫東符高聲說到。

一群人大聲稱頌孫東符平定日本之亂的功德,歡呼聲不斷,一直到走進君威號的指揮室,他疲憊的身軀放在了椅子上,才稍稍舒緩了一下神經。

“世子,若是不喜歡這類場面,下次就不要讓那些商人組織了,怪累人的。”一旁的鄭鴻逵微笑說到,以他對世子的了解,這位世子對於迎來送往這類場面事是沒有多少耐心的。

孫東符微微搖頭,說到:“我確實沒有這個興趣,但是卻不得少了這個過程,身為將帥,如何能憑自己的喜好做事呢?而且,我們的士卒流血拚命,就應該享受這份榮耀,決不能被旁人竊取了。”

鄭鴻逵微微點頭,沒有再說話,隨着汽笛聲音響起,繼而是七聲禮炮聲響起,君威號升起船帆,碩大的身軀離開了碼頭,駛離了港口,而在君威號的後面,有一支規模巨大的混編艦隊,作戰艦船只有不到五分之一,更大規模的是運兵船和補給船,艦隊之中擁有一支兩萬人的陸戰部隊,正是他們橫掃江戶和瀨戶內海沿岸,懲戒了日本所有掠奪明國商人的大名、浪人、海寇。

離開江戶灣,廣闊的大海展現在了孫東符面前,這個時候一個侍從官走了過來,拿出一封信箋:“將軍,這是您的家書。”

孫東符隨手接過來,臉色微變,因為這是父親寫來的,而在此之前,父親孫伯倫從未給出征在外的他寫過家書。

他感覺到心情有些沉重,深吸一口氣,打開書信看了一遍,然後看向了鄭鴻逵:“在出征之前,父王給過您一份秘密計劃嗎?”

鄭鴻逵微微點頭,把房間內所有人趕出去,從密匣之中取出一份紅色封皮的計劃,小心打開,看過之後,說:“殿下要求本官親率艦隊,於崇禎二十九年登陸舟山封鎖浙江沿岸,並且擇機登陸攻取杭州。”

“計劃中沒有關於世子的安排。”鄭鴻逵說到。

然而孫東符並未說什麼,而是把私信遞給了鄭鴻逵,鄭鴻逵接過來一看,面露喜色,秦王要求世子從濟州港乘快船回京城,入大都督府,贊畫平定江南之事,鄭鴻逵聯想到出征之前就聽到的風言風語,斷定這是秦王讓世子總督江南之事,想清楚這點,鄭鴻逵連忙抱拳:“恭喜世子殿下,賀喜世子殿下。此乃必勝之戰,世子先平日本,再定江南,一飛衝天,魚躍龍門呀。”

然而,孫東符卻毫無喜色,他冷冷的看着興奮的有些過度的鄭鴻逵,忽然說到:“我拒絕這個命令。”

鄭鴻逵大感差異,完全無法相信,他顫聲問道:“這是為什麼,世子,這可是秦王的栽培,與你來說可是大利,待平定江南之後,世子也是國家功臣,封侯拜公不過等閑,待威望高升,日後繼承秦王權柄更是順理成章了,這是秦王為你前途的謀划,世子可莫要衝動啊,以大局為重。”

在鄭鴻逵眼裏,世子孫東符之所以這般,完全是叛逆心理在作祟,就像自己的幼子一樣,越是自己安排的越是反對。

“世子,秦王對您是望子成龍呀,卑職雖與秦王私交不多,但也知道。他是頂天立地的偉丈夫,也是一個偉大的父親,世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鄭鴻逵坐了下來,貼身過去,低聲勸慰到。

孫東符微微搖頭,他問道:“鄭大人,您以為父親之與大明如何?”

鄭鴻逵微微一愣,不知孫東符是什麼意思,孫東符又問:“我的父親究竟是國之柱石還是篡權的奸臣呢?”

鄭鴻逵直接站了起來,義正言辭的說到:“秦王雖起於草莽,卻是當世英豪,平東虜、滅流賊、敗洋夷倭寇,拓疆萬里,如今海內生平,可謂救世之主,於大明江山社稷有大恩,於漢家百姓有大恩,若無秦王,大明何在?百姓何如?”

鄭鴻逵深吸一口氣,說到:“世子雖然年輕有為,到底年紀尚輕,萬萬不可聽小人之言,世子是秦王嫡子,若嫡子與父相悖,是人倫慘劇呀。”

“鄭大人說的極是,卻是誤會了我的意思,父王既是我的父親,也是我偶像,父子一體,我自然不會有二心。您對父王的評價正是我心中所想,父王既對國朝百姓有大恩,那國朝百姓當如何報恩呢?”孫東符認真的問道。

鄭鴻逵不知孫東符話里的意思,孫東符深沉的說到:“父王從崇禎四年起兵,歷時二十四年,挖坑、栽種、施肥、看管,費心儘力了二十多年,結了果子,卻被旁人摘去了,這是何道理?”

鄭鴻逵說到:“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世子乃是秦王嫡子,摘了秦王的果實又如何呢?子承父業,自古已然。”

“不,這次不一樣,我可以替父親出征日本,可以為他平賊剿逆,但是絕不能總理江南之事,平定江南,一統天下,這個是父親畢生的願望,也是專屬於他的榮耀,即便是他的嫡子,我也沒有資格越俎代庖!”孫東符堅定的說到。

他站起來,拉開百葉窗,看着外面漸漸落下的紅日,道:“父親於國朝百姓有大功,國朝百姓就應該籌賞於他,僅僅是執掌大都督府,封秦王可籌賞不了如此大功。”

“世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鄭鴻逵越發感覺不對勁了,驚詫問道。

孫東符淡淡一笑,認真說到:“鄭大人,一統天下之日,就應該是父親登基稱帝之時,也該是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秦王……秦王定然不會同意的。”鄭鴻逵驚聲說到。

孫東符說道:“這就是我們做臣下的責任了。”

鄭鴻逵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雖然在沈廷揚去世之後。他接過了水師的權柄,並把水師發展壯大成了海軍,可以說是海軍的一把手,正因此,他今日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海軍三十萬眾的態度,雖然內心深處他是支持改朝換代的,但這個態度不是那麼好表的,時機和方式都需要精確的把握,最重要的是秦王本人的態度。

“世子殿下,你準備怎麼做,真的要抗命不遵嗎?”鄭鴻逵問道。

孫東符拿起那封書信,說到:“我沒有見到這信,鄭大人也是一樣,我依舊是您的下屬,協助您處置遠征艦隊事宜,與您一道,封鎖浙江沿海,登陸浙江,參與平定江南的戰爭。”

“世子,您這是負了秦王一番苦心啊!”鄭鴻逵說到,從秦王採用的方式方法來看,謀划這件事絕非一日兩日了。

“我不能佔有父親應得的東西,就這麼辦理吧。”孫東符思索片刻,認真的說到,他的拳頭攥的很緊,顯然下定這個決心也不是那麼的容易。

京城,秦王府。

一處暖屋裏,孫伯倫正與幾個老臣玩骰子,都是跟秦王打天下的退休老臣,兀良哈、額吉爾都在,桌上還擺着幾杯酒和一小堆金幣,孫伯倫的腦門見汗,顯然樂在其中。

牧鋒從府門在走進來,步履飛快的走過廊下,正碰上端着奶茶和點心的親王妃。

郝琳琅見牧鋒手裏拿着一份文書,攔住了他,說到:“牧將軍,若非緊急軍務,就別打擾阿綸了,難得他在興頭上,又不當值。”

牧鋒臉色鐵青,甩了甩手裏的文書,說到:“王妃,東符惹了大禍了!”

說著,已經走進了暖屋,郝琳琅把手裏的盤子放在一邊的檯子上,跟着進入。

文書交到了孫伯倫的手裏,孫伯倫隨意看了一眼,臉色大變!他搶過文書,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忽然暴怒,一把掀掉了桌子,把文書團成一團,扔到了郝琳琅面前,喝道:“你看看你養的好兒子,竟然是這麼個不知好歹的小畜生!”

說著,孫伯倫站起來,大聲罵著,氣的在屋子裏亂轉,忽然仰頭,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臉色醬紫,竟然是氣暈了過去。

房間內瞬間亂做一團,眾七手八腳,叫大夫的叫大夫,抬人的抬人,當孫伯倫醒來的時候,卻見自己躺在床上,只有牧鋒盤腿坐在地上。

“將主爺,你醒了,王妃熬藥去了,一會就能喝葯了。”牧鋒低聲說到。

孫伯倫微微搖頭,說:“你知道嗎,當年從達爾扈特起兵,我一直有天下為公的想法,但是放抱着東符那個小肉糰子的時候,恨不得把一切都給他,再後來,看着他成長、成器、成材,雖然謀略不足,卻心胸寬廣、知人善任,能繼承我的一切,我費盡心思為他謀划,丟了多少臉面,你看看那個畜生……。”

說著,孫伯倫劇烈咳嗽起來,臉色蒼白起來,郝琳琅端着葯走進來,輕拍孫伯倫的後背,勸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阿倫你何必這樣呢,東符也是,一點不懂你的苦心!”

孫伯倫手拍着床板,罵道:“他哪裏是不懂,而是懂的太多!以為籠絡了幾個二世祖,就能登堂入室了,想那些不該他想的,真真是愚不可及!”

他咳嗽了一陣,忽然說:“牧鋒,你立刻傳我密信給允曜,只要見到東符,立刻把他拘押起來,除了我不許他見任何人!”

“阿倫,那可是你親兒子啊,你不能這樣對他呀。”郝琳琅哭着喊道。

“你懂什麼,這小畜生敢抗命不遵,不領兵平賊,待我到了江南,他就敢玩黃袍加身的把戲,他才二十歲,懂的什麼,快去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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