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迷途的愛情

2005年9月20日，長江委組織專家對魚梁洲防洪評價報告進行評審。一周后，長江委下髮長江務[2005]108號文件，同意實施魚梁洲生態旅遊建設項目，同意《襄陽市魚梁洲生態旅遊建設項目規劃方案》提出的分區控制原則。至此，魚梁洲開發建設得到了長江水利委員會的同意和確認，取得了合法化地位。

10月7日，湖北省『政府』下發鄂政函[2005]76號文件，正式恢復魚梁洲開發區省級開發區資格，並將魚梁洲旅遊經濟開發區更名魚梁洲經濟開發區。

10月底，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審批襄樊市成為保稅區城市。

與此同時，一場魚梁洲與崇明島之間，關於競奪國家可持續發展實驗室落戶的角逐無端拉開序幕，在所有人看來這是高下立見、毫無懸念的角逐，最後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11月初，發改委協同國家科技部先後批准魚梁洲與崇明島同為國家可持續發展實驗區。4日上午，上海某官員對外宣傳：位於長江口的崇明島上的東灘將成為全球首個可持續發展城鎮，未來的東灘生態城會成為“旅遊天堂”；而同一天的下午，魚梁洲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曾玉平在新聞發佈會上宣佈：魚梁洲將會繼瑞典的哥特蘭島、加勒比海小島、葡萄牙格拉西奧薩島、阿塞拜疆的齊拉島、日本的宮古島、英格蘭懷特島、蘇格蘭埃格島之後，成為全球第八座生態島。

······

魚梁洲——東方的杜拜，成為2005年各大新聞媒體上最頻繁的信息。

浮生的電競帝國的夢想，開始向著現實過度。

處在喧囂中心的襄樊各大院校，似乎並未受到太大影響，不論是學生還是教職工，依舊朝七晚九的埋頭工作學習。

新學期開始之後，思尋再度回歸平凡普通的學生狀態。

進入高二，首先面臨的便是文理分班。之前六班上一共六十八名學生，在這場必不可免的人事變動中，六班被劃定為理科班，分科期間，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最後統計的有六十九人，但教室里在座的只有六十八人，額外的名額便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唐浮生。

頗為出乎幾位老師的意外，思尋最後選擇了理科，依舊留在了六班。在高一混了一年下來，思尋的理化生明顯較之政史地有着不小的劣勢，數學也在漸漸下滑之中，政史兩科往往因為所持觀點與教材相違背而時好時壞，唯獨語文與地理頗為優秀。當然，語文是因為遇到了知名80後作家蔣方舟的母親做老師，允許異議存在；而地理則完全就是功夫在課外做全了。

校方自然不會幹擾學生的抉擇，班主任在和思尋談了一次話后，便不再理會，放任思尋便繼續在重新組成的六班繼續混天度日。

除去浮生這個只有人名與座位的存在，思尋是另一個在班級中最不起眼，鮮有人關注的存在。

格格不入是思尋與同班同學之間不變的關係局面，班上和他有交際的同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而這幾位，都是類似劉俊超這樣，喜歡dota的玩家。

而相對於現實中淡漠的思尋，卻又在網絡世界中豪不吝惜的宣洩着自己『性』格中的另一面。

中國戶外網人氣版主、豆瓣藏八戒文學管理員、湖北世界語協會最年輕的會員……在不受局限的虛擬世界，思尋頂着諸多身份如魚得水。

一心兩用的能力，兩種隨環境自由轉換並獨立運行的思維方式，很符合醫學上關於雙重『性』格的定義。就如同，處在眾人面前，思尋的mp3中從來都是播放着時下的流行歌曲，但當他一個人在房間時，電腦音響中一定是全球最經典的搖滾與說唱樂。

用浮生的話來說，這種隱匿在思尋骨子裏的另一面，是狼『性』。

一語地中。

思尋自然看得出浮生的情義不假，而且是真誠，毫不掩飾。倘若喚作其他人，思尋自認兩個人絕對會是最肝膽相照的兄弟。但是對於浮生，思尋卻始終有些沒來由的忌憚，始終將兩人的關係定『性』為朋友，甚至較之夏天、無聊、小白等人，他自覺與夏天等人的交情更深。這種結果，興許是源於浮生太過神秘，興許是源於兩人逐漸顯『露』的距離，也興是源於許有着余魚的因素……

對於余魚，思尋雖然很理智的收斂了心中那份『迷』戀，但這並不意味着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兩人的相處，依舊局限在虛擬世界或者精神世界裏的知己好友，思尋知道余魚的現實身份，余魚是否清楚只有她自己清楚，不過兩人始終遵循着遊戲規則，思尋不曾將一丁點關係帶入現實中來。

余魚最初僅僅打算在襄樊實習三個月，然後回校辦理畢業手續后，着手準備留學事宜，歸國后便進入朗格雅思、vipabc、英孚之類的知名培訓機構取經，之後開始成就自己的夢想。

很清晰明確的規劃，但在新學期開課後，思尋看到了新學期任課教師中，依舊有餘魚二字。

那一刻，思尋忍不住搖了搖頭。能吸引余魚放棄夢想，從繁花如錦的上海再次返回襄樊的，除了浮生，思尋想不到其他原因。

當在新學期第一節英語課上，再次看到余魚的倩影時，心頭那種揮之不去的失落，再度升騰。

浮生早熟，思尋早慧。諸如兩人這樣的人，沒有特殊際遇，註定在生命軌跡中缺乏青春的這段時光。

女人要吸引男人，容貌不是唯一的手段，但不可否認確實最簡單的手段。

就整個年級來看，六班幾乎沒有成雙成對的情侶。而造成這種形式的，思尋琢磨了良久，最後很精確的將答案指向了余魚。

可以說，整個六班的男生，沒有一個人不在心中對余魚有傾慕以及暗戀心緒的。思尋之前也是如此，而且不同於其他男生那麼隱晦，他最初那段時間，幾乎是整節英語課，都這麼毫不掩飾的凝視講台上余魚。而最後在浮生的刺激下，甚至很乾脆的表達了自己感情，雖然想過被拒，但沒預料到會被徹底回絕。

雖然在浮生與余魚面前，思尋表現的很大度，但是有些無法驅逐的情緒，是作為男人先天基因就決定了的。但這也僅僅局限於小情緒……

余魚與浮生之間，在關係確定下來后，隨着時間的推移，間隙與隔膜也越來越清晰。

這些，余魚經常向思尋傾訴，思尋對這種情形並不意外。僅僅他所見到的，陪在浮生身邊的女人，便不止三位，而且各個都不比余魚遜『色』。

一開始思尋還擔心這會影響余魚的狀態，但是令他訝然的是，每一個第二天，出入校園、登台授課的余魚，都是一副神采飛揚，坦然自若的樣子。

思尋一直都想從余魚的言行舉止表情中尋找出一些端倪，但結果卻令他頗為失望，一點痕迹都沒有，彷彿情感上的受挫對其一點影響都沒有。

直到有一天，思尋從另一個常有聯繫的上海女孩那裏，明晰了緣由。

布丁：“我媽媽說過，每一個上海女人，從少女時期，就學會了得體圓潤，自理自尊。土生土長的上海女人，一定是圓熟、時尚、通世故、懂人情、知情識趣又清醒獨立的啦~！”

而諸如此類的事情，可謂是層出不窮。

余魚幾乎周一到周五晚上都會上線，而且時間一直很穩定。晚上八點上線，然後上一小時后，掛機，人去洗浴，一個半小時后準時返回。

正值年初，氣溫還未回暖，思尋一直無法理解余魚這種習慣，之前還當是余魚有潔癖，最後被對方當即否認掉。

布丁：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也是天天汰浴啊。

思尋：這有什麼講究嗎？

布丁：不知道。

一天後……

布丁：我媽媽說，對於上海人而言，汰浴是高於生活的，可以說已經成為一種藝術，這既體現着本位的文明意識，也體現換位的相互尊重。更重要的是，汰浴的過程始終是犒賞身心的盛宴——對即使天天汰浴的上海人而言。我覺得有很道理耶~！

······

思尋：布丁蘿莉。

布丁：大叔好。

思尋：嗯，你很喜歡吃甜食？

布丁：非常非常喜歡的啦~！芝士蛋糕、什果撈、西瓜『奶』酪、酒釀圓子、芝麻核桃糊、蛋撻等等等等，很多的，我都喜歡。

思尋：……

思尋：那你吃辣不？

布丁：也吃，不過不多。

思尋：我記得，上海的飲食習慣不是喜甜不喜辣嗎？難道你是例外~！

布丁：哇哈哈哈哈~！那是我媽媽那個時代的習慣，現在已經慢慢變了，有這麼一句話，是這個樣子說的：不麻不辣，人生無味；又麻又辣，趣味人生；奇麻奇辣，四大皆空；齊麻齊辣，活在當下。

布丁：告訴你吧，現在不少上海美眉的飲食風格是，要麼清淡到底，到么就辣到殺根。

······

思尋：蘿莉，你身邊的成年女『性』，是不是都很喜歡折騰頭髮？幾乎都達到了每周一兩次的頻率了。

布丁：我就不喜歡啊~！不過我那群姐姐以及乾媽們好像確實是這樣。

思尋：為什麼會這樣？

布丁：對吖~！為什麼呢？這到底是為什麼吶？

思尋：……

一天後……

布丁：哇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思尋：你媽媽怎麼說？

布丁：啊~！大叔怎麼知道的？

布丁：您太厲害了！居然猜到是我媽媽告訴我的。

思尋：……

五分鐘后……

布丁：我告訴你啊，我媽媽說，外人不能理解上海女人對於頭髮的鄭重其事，認為這是矯情，那是因為他們不懂咱們上海女人的心。其實很有一部分上海女人的心情是與頭髮拴在一起的，心情不好去做頭，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自己的頭髮被撥弄，這期間最適合理清頭緒，釋懷心情，等到頭上煥然一新，心上陰霾也會消散很多，鬱悶也會漸漸疏通。那些特別喜歡折騰頭髮的，一定是心『性』起伏很大的，頻繁變換髮型的女人，內心一定是不穩定的。有時候上海女人整出一頭另類『毛』發，很可能不是為了美，而是為了對抗內心難以妥協的自我。

思尋：原來，女人的頭髮還有這樣的作用。

布丁：切——只有我們上海女人會這樣。我身邊有一個香港小妞，她的髮型就很簡練，即時長發也是剛剛及肩的簡約造型，她跟我說過：香港女人的頭髮是精剪，不想你們上海女人，都是做出來的。香港人沒有那麼多時間和那麼精緻的心來維護。

思尋：呵呵~！看樣子，上海女人還是幸福的，至少可以在頭髮上感『性』一把。

······

余魚當初心血來『潮』，頗有惡趣味『性』質的撮合思尋與她認得妹妹龔若薰。結果隨着時間推移，在思尋各種旁敲側聽之下，卻變成了思尋解讀余魚為人處世、生活習『性』的最佳資料庫。

甚至有時候，余魚一些習以為常，自己都不清楚的習『性』，在布丁那位讓思尋都為之心悅誠服的媽媽的解析下，思尋卻能洞察並解讀出其內心的狀態與情緒的波動。

不知道余魚本人若是知道了這些以後，會是怎樣一種表情。

伴隨着氣溫回暖，春天開始定格在校園裏的一花一草一木，乃至每個人的身上臉上以及心上。

不過，余魚除外。

思尋很清楚，這條每天看上去都是那麼明艷絕美、悠然自若的美人魚，內心的情感已經進入了『迷』途。

以前每周晚上會在線六天，隨後每個月在線二十九天，最後到如今，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晚上不在線的時候了。

當初在余魚選擇了浮生后三個月中，兩人之間交談的次數不到五次，每次都是無關痛癢的隻言片語。

而到如今，余魚幾乎是每天都會將自己抑制不住的情感矛盾、執念、委屈、憤怒、彷徨全部向思尋傾訴，甚至有時候，思尋根本就不在，她也能這麼自言自語的說上一兩個小時。

情感上的『迷』茫，所帶來的絕望，顯然已經到了她自己本人也難以釋懷的程度。

思尋隱約感覺到，一場看不見的風暴，已經近在咫尺，很可能一個不經意的火花，便能引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