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敗走潁河(2)
周口民風彪悍,多出真拳師,查拳、紅拳、七式拳、八卦拳都有傳承,特別是心意**古拳在此地落地生根,根正苗紅。威名遠播的大鏢師袁鳳儀,文武雙舉的大拳師袁長青,瑞昌三少爺鐵扇教師張鋌芳,都是南路心意拳巨子。
心意**拳顯世的傳承主要有三,一為少林心意把,二為河南教內馬學禮,三就是曹繼武傳戴龍邦。
少林一路最為神秘,傳言“寧教十路拳,不傳一個把”;戴家一路,又有“只見戴家人打人,不見戴家人練拳”的傳說;河南一路也多是叔侄、舅甥的傳承,拳譜頭一句便講“心意自古無雙傳”。即便戴龍邦的外姓弟子李洛能先生改拳外傳后,也一直是擇人傳授,非常嚴謹。
在馬、曹二師祖合研拳譜傳世后,便各守其長再無來往。唯一一次深入接觸,便是戴問雄少年時在賒旗得遇南派心意高師——半拉廟李政先生。
戴問雄根基牢固,上輩戴龍邦時,就以神秘的三個把拳打下了一片基業。戴問雄破壁精進時,拜得李政悉心傳授,而後戴家拳法才登峰造極。
當初戴龍邦為感化李政先生,特命戴問雄扮作夥計至李政老家,花巨資為李母修建家宅。雖然後來傳為一段感人佳話,但因為李政與戴問雄同輩,有實情沒有名分。而周口一脈對拳傳外鄉還有些微詞。所以雖是同門,容得下容不下自己還兩說。
現在戴問雄心中有兩個大難題,一是如何安頓好各分號掌柜,再就是廣盛鏢局如何立足。
鏢行的規矩十分特殊,即便一個落魄拳師投奔,當家人都會好生招待,臨走還必須盤纏相送。但要在地方開設字號,沒有過硬的本事,沒有官府的大門檻,根本開不起來。同興公鏢局開
設較晚,想當初王正清已是威名在外,又有贛豫的道台做大門檻,但開門掛匾的時候,照樣得經受各大鏢局的考驗。
武林中的事一點不比談買賣簡單,做生意談不攏可以再談,武士見面,談不攏就打,打了真武師行,打了武小人可就麻煩了。
因而譜上有言:武藝雖好世不平,路途結交要用心。
拳技可逞一時之威,但不能立長久之業,威與德必須兼備。戴問雄放下身份,回頭迎上與這二位,商議道:“兩位賢侄,駱駝不走山,按着早先的商議,就此安排分道如何?”
“二爺,出來時當家就交代了要聽戴二爺的,二爺您就安排吧!”
戴問雄道:“後來趕來這位打旗號的少東家……”
玉政道:“二爺,這是我家大爺張鈺芳的二子,新任了三門鏢局的當家,他就是跟着長個見識,瑞昌的事情我倆就能做主。”
“如此也好,那他那路人馬受你們調遣了?”
玉政道:“那路是項城的散落鏢戶組成了,二爺就權當他們保護我家少東家的就好了。我們先行這一隊不做變更。”
戴問雄明白了意思,“好,事不宜遲,我先做些安排。”
戴問雄早有盤算,按說駝馱子都是茶葉,除非訛錢的,通常茶葉不會遭劫。北上一線又是輕車熟路,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餘下人手按說應當隨着自己保護銀鞘,但自家人手從來不在周口停留,今天帶這麼多鏢師,恐怕會引起地方的疑忌。
袁鏡儀也知道戴問雄的難處,但他就等着看戴問雄會怎麼辦。
在招呼聲中,駝馬分道,“戴”字的鏢旗並未調整,竟然隨着駝隊往北走了。只留下戴問雄及幾個親隨,大隊的晉中鏢師卻是同興公的人手。戴問雄這一手處理的非常巧妙,袁鏡儀讚嘆不已。
稍作修整,駝馬添料,戴問雄開始與各掌柜告別,並囑咐北路鏢師,一定要低調行事,萬不可節外生枝。而後就是看戴問雄怎麼安排瑞昌與盛昌的分工了,其結果既能顯出兩家的地位,又會影響兩家地位。
盛昌原本就是瑞昌號的鏢局,只是隨着張家衰敗,盛昌鏢頭尚老刀就拉進另外的財東合了股,一步一步從瑞昌分離了出來。素日裏財東不管事,盛昌的一切事物皆有尚家代理,這關係就由財東給掌柜分紅利成了掌柜給財東上利息了。張家在盛昌不設夥計,因而也就沒有乾股,漸漸地,盛昌對瑞昌的來說,就只是一個放了款的商號了。
後來不知什麼人又在盛昌號注入了一大筆資金,盛昌號竟然在晉中都開了分號。雖然地方不大,也不顯眼,但卻屹立不倒,相當於在西幫武林中釘了一根橛子。
盛昌看重瑞昌的後台大門檻,也一直接着瑞昌的名不撤出。而這些年因為資助地方團練,瑞昌藉著馬市又發達起來。瑞昌號也做出對策,由外務大掌柜馬稚儒親臨晉中,協辦草原榷馬業務,而總櫃就設在盛昌比鄰。兩家本為一家,馬稚儒也注入鏢師,明為協助,實為監督,捎帶着分擔了盛昌的業務。這種融洽的表現下,隱藏着一觸即發的殺氣。
戴問雄對此早有耳聞。這一路鏢,盛昌的領隊是二公子尚燕虎。尚燕虎這也是第一次出鏢,言談舉止傲慢狂妄。這一路跟長虹也是明褒暗貶,相互譏諷。他的心思很明確,就是在眾同道面前,想方設法打壓瑞昌。
戴問雄召集眾家鏢頭道:“廣盛的人馬隨着馱子一路往北,如今晉中鏢師多為同興公的鏢師了,馱子往周口一轉,晉中鏢師也就要仰仗中原鏢師了。”
這本是一句客套話,但尚燕虎聽了很受用。能讓戴二爺客套,那就是本事。信心是能力的後盾,面子又是信心的引子,對俗人而言,有了面子就有了信心。在尚燕虎看來,能借這機會壓華北鏢局一頭,盛昌號在業內無疑就多了一分競爭力。
“緣於周口本地也來了大鏢局,所以我有個想法,不如咱們分段領鏢如何?這頭一段,看是瑞昌來,還是盛昌來?”
長虹想,如此也好,出頭也是擔風險的,如此也不讓戴家一門獨自承擔。“呵!感謝老鏢頭成全,燕虎,咱們猜拳論先後?”
“呵!”尚燕虎鄙夷地看着長虹,“豈不怕天下英雄笑話?我讓你先領好了!”
玉政趕過來道:“哎,既然盛昌的人馬本來就在頭前,那還是尚公子先來吧!”
“哼。玉政哥眼力不錯。”尚燕虎朝戴問雄一抱拳,提着韁繩奔到了隊首,轉繞了兩圈又奔回來,“戴英雄,您是老資格,晚輩也跟着您先學上一段。”
戴問雄說著不敢當,當想到要調整鏢隊,便也不跟他客氣,道聲“承認”,又回了隊首。
三家既然合了鏢,駝馬也就不用調換隊形了。戴問雄不敢大意,雖然腰板威嚴不動,但一雙眼睛左右巡視。
立安明白戴問雄的心情,便打馬前前後後地巡視,時不常貼上來彙報一下。戴問雄道:“立安,不必慌張,惹得面上不好看。”
立安明白,便在暗中關注着隊伍動靜。
鏢隊行數十里休整一次,讓劣馬有個喘息,人馬方便,重勒肚帶。行三五十里,鏢頭換一次。
袁鏡儀置身事外,真給王乃謙套了一掛大車,將所載貨物一併都歇在了車上,而自己就隨着王乃謙、王寶柱叔侄聽故事。王乃謙捨不得馬匹,也是坐一段,走一段。
從他口中,袁鏡儀也得知,尋常馱運,口內以騾馬為多,口外夏秋二季馬牛為主,冬春二季駱駝為主。走口內每匹健騾配貨二百斤上下,行二十天;駱駝配貨四百斤上下,行十五天;駱駝、騾馬隨人步行,作息是日行百里,緊要時駝幫可連續行進,晝夜不息。相比較,馬幫就趕不上這個了。
路遙知馬力,出去幾十里的路,這隊伍就拉開了距離,哪家的駱駝是上等品種,哪家的騾馬是劣等品種,都就一目了然了。
一路之上遙見騎着快馬,背插“五色旗”的紅衣刀匪呼嘯馳騁,一看就是明目張胆的尾隨,好在人雖不多,不敢近前。
久經殺場的戴問雄也有點手心見汗,每當此時便進攥劍柄,隊首隊尾地奔馬圈繞,小心地察覺着匪徒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