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特殊

第27章特殊

此刻,我們還需要注意兩個特殊人物,這兩個人始終沒有歸順北周,但是實力弱小,也掀不起大浪,宇文邕並未予以理會。一個人叫做高寶寧,另一個人叫做傅伏。

高寶寧,雖然姓高,某些史書也稱高寶寧是北齊高氏的遠支,但這只是史官想當然的結果,事實上,此人和北齊宗室根本無關。

高寶寧在北齊擔任營州刺史,營州位於今天的遼寧朝陽,後世著名的安祿山,就是發跡於此。

所謂天高皇帝遠,高寶寧在此地,也是樂得逍遙,算是一個土皇帝,而且和東北的契丹、高句麗、奚族等關係都不錯。

由於路途太過遙遠,如果宇文邕率兵前往剿滅的話,雖然並不是難事,但未免太過長途跋涉,而且高寶寧此時也並未興風作浪,索性也就棄之任之,讓他自由發展去了。

而對於傅伏這個人,此前我已經有過介紹,宇文邕第一次東征伐齊之時,宇文邕就是在中潬城碰壁的,中潬城的守將,就是傅伏。

公元557年的二月,宇文邕帶領着北周大軍從鄴城返回長安,當宇文邕來到平陽故地,不禁想起了昔日的沙場崢嶸,也想到了這個曾讓自己碰壁的傅伏。

於是,宇文邕派高阿那肱率領一百人前去招降傅伏。

當高阿那肱把高緯已經投降的消息告訴傅伏的時候,傅伏的內心支柱瞬間倒塌了,他拚死效力的皇帝都已經投降了,自己還在做這些無謂的抗爭幹什麼。

傅伏突然仰天大哭起來,率領自己的部下進入平陽城中,對着北方哭了很久很久,這才表示歸降。

宇文邕親自接見了傅伏,問他:“你為何不早投降?”

傅伏答道:“我家三代都是齊國的臣子,都吃着齊國的俸祿,作為臣子,沒有能夠殉國,愧對祖先。”

傅伏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那麼擲地有聲,飽含着他對國家的一片熱忱。

宇文邕上前拉住了傅伏的手說道:“為人臣者,理當如此,你沒做錯。”

不知道當宇文邕說這話的時候,高阿那肱、穆提婆等人是否會臉紅呢?

後來,宇文邕又問傅伏:“以前保衛河陰時,你得到了朝廷什麼賞賜?”

傅伏回答說:“授特進、永昌郡公。”

宇文邕又把目光轉向了高緯:“當初,朕決心攻克河陰,正是由於傅伏的死守,朕才無法前進半步,而你對於傅伏的賞賜,居然如此輕薄!”

這番話明顯是宇文邕用來奚落和取笑高緯的,一個人如果做不到賞罰分明的話,又如何能做一國之君呢?高緯,你不配!

到目前為止,關於這次東征滅齊的掃尾工作,也算是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

現在,就讓我們來觀摩一下宇文邕同學這次東征滅齊的成績單吧。

成績單內容如下:

五十五個州

一百六十二個郡

三百八十五個縣

三百三十萬二千五百二十八戶

二千萬六千六百八十六人

數據來源:《周書·帝紀六·武帝下》

綜合得分:90分

之所以沒有給宇文邕同學滿分,是因為,這對於宇文邕的統一大業的終極目標來說,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同時也希望宇文邕同學再接再厲,更上一層樓。

斬草要除根

公元557年的四月,宇文邕帶着他的勝利之師,凱旋迴到了長安。

《左傳》裏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意思就是說,國家最重大的事,就是祭祀和打仗,現在仗打完了,是不是就該祭祀了?

沒錯,宇文邕回到長安的第一件事,就是舉行了隆重的獻俘儀式。

所謂獻俘,就是把這些俘虜,一個個拉到宗廟裏跪下,讓已經死在棺材裏的列祖列宗們都睜開眼,好好看看這些俘虜,以此來誇耀自己的赫赫戰功。

於是,以高緯為首,以及三十多個北齊王公,組成一支龐大的俘虜隊伍,一個個全都排好隊,依次來到太廟。

當然,抬頭挺胸收腹,這是不可以的,這不是T台秀,俘虜得有俘虜的樣子。

俘虜是什麼樣子?低着頭,夾着腿,背着手,小碎步兒,就跟犯錯事兒挨罵的小孩兒一樣。

同時還配備了超豪華的儀仗隊,太僕駕車,六軍排開隊列,高奏凱旋的樂曲,而台下的觀眾則歡呼雀躍,高呼萬歲。

這場面怎一個壯觀了得,不知道高緯面對如此場景,是否還會像先前一樣,無緣無故地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我想不會,如果高緯真的哈哈大笑起來的話,那他一定不會再看到明天的日出了,因為他此時的身份不再是皇帝,而是一個被別人掌握命運的俘虜。

宇文邕在太廟之前,告慰着自己的先祖:我宇文邕不負所托,今日齊氏已滅!

如果宇文泰在天有靈,他肯定也會感動的,宇文泰和高歡征戰了一輩子,都沒能決出勝負,如今,宇文泰的兒子辦到了,高歡你徹底輸了!

獻俘的同時,宇文邕又對高緯以及北齊的王公們進行了分封,高緯被封為了溫國公。

獻俘儀式結束之後,宇文邕又大擺宴席,舉行慶功宴。

就在宴席之上,宇文邕正喝得酒酣耳熱,宇文邕突然來了興緻,邀請新上任的溫國公高緯,上前跳一支舞,為大家助助興。

高緯耳不紅心不跳,治理國家不在行,但是唱歌跳舞這可是高緯的看家本領,於是便在宴席之間開始翩翩起舞。

高緯這一舞,瞬間引爆全場,宇文邕看着高緯華麗的舞姿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北周的王公大臣也跟着大笑。

這笑聲中,帶着戲謔,帶着嘲弄,但是,高緯卻渾然不覺,而且他也只能接受,他此刻已經沒有了說“不”的資格,道理很簡單,成王敗寇。

與高緯的淡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高延宗,高延宗看到自己的君主,受到如此羞辱,他悲痛欲絕,幾次想要自殺,都被身旁的侍從攔了下來。

歷史何其相似,兩百多年前,永嘉之亂,劉聰俘虜了晉懷帝之後,大宴群臣,劉聰命令晉懷帝為大家青衣行酒,當時晉朝的一位侍中,名叫庾珉,看到自己的君主被如此羞辱,嚎啕大哭起來。

歷史就像車輪,總是在不斷地重複着相似的一幕。

其實,高緯根本不在乎這種羞辱,他只想保命,同時他還想另外一樣東西——馮小憐。

高緯曾經對馮小憐有過承諾,“願得生死一處”,而此時,自己的馮小憐又在哪裏?

高緯不顧惜任何尊嚴,對着宇文邕叩拜,用一個乞討者的語氣懇求道:“請陛下還我小憐。”

宇文邕看着這個臣服在自己腳下的之君,不禁大笑起來,說道:“朕視天下如脫屣,一老嫗豈與公惜也!”

在宇文邕眼裏,馮小憐就是一個妖女,就是一介“老嫗”,宇文邕就像是打發要飯的一般,把馮小憐賜予了高緯。

高緯終於如願以償了,高緯雖然好色,雖然有過很多很多女人,但是唯有馮小憐是他畢生所愛,為了馮小憐,高緯可以不惜一切。

而此時的高緯,想必也是幸福的,他沒有了帝王的尊貴,他只想像一個普通人一樣追求自己的所愛,與自己最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就這樣平靜的度過自己的一生。

然而高緯想錯了,錯就錯在自己姓高。

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宇文邕可以包容獨孤永業,可以包容傅伏,但是他容不下高緯,只要高緯活着一天,就有顛覆大周的危險。

即使你高緯心甘情願做一個普通人,那也不可以,保不準就有些居心叵測之人,會利用高緯的存在大做文章,甚至搶班奪權。

這就是帝王的心思,正所謂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高緯,你必須死!

高緯的幸福時光僅僅維持了半年左右,一樁謀反案便悄然而至。

告密者稱,高緯和穆提婆相互勾結,意圖謀反。

事實上,北齊滅亡之後,穆提婆一直在宜州任職,而高緯則始終居住在長安,整日宅在家裏陪着馮小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說他二人勾結,這怎麼可能?

顯然,這是栽贓誣陷,而幕後主謀就是宇文邕。

謀反只是一個借口,皇帝讓你死,你就必須得死。

高緯大呼冤枉,北齊的宗室也都齊聲冤,朝堂里一片哭喊之聲。

此時,高延宗也不禁流下了眼淚,哭泣着但不說話,然後,“以椒掩口而死”。

這裏的椒,很多人以為是辣椒,於是便想當然以為,高延宗是被辣椒辣死的,那隻能說你太有想像力了,從來沒有人吃辣椒會被辣死的。

事實上,這裏的椒,是指蜀椒,又叫川椒,也就是花椒。一般成熟的花椒,都會有一個開口,經常被用作調味品,也被用作中藥,這並沒有毒性。但是如果是閉口的未成熟的花椒,那麼就會有毒,可以讓人窒息而死。

《肘後備急方》中記載:“蜀椒閉口者有毒,戟人咽,氣便欲絕,又令人吐白沫。”

而高延宗所吞服的,正是這種閉口的花椒。

高延宗當場氣絕而亡,可是北齊宗室們依然在不停冤,他們只希望活命,活命而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冤?喊破了喉嚨都沒有用。

最終,穆提婆和高緯被以謀反罪論處,同時被處死的還有高恆、高湝以及眾多北齊宗室,處死的方式和高延宗一樣,“以椒掩口而死”。

但是,其中並沒有高孝珩的身影,因為高孝珩在這之前剛剛病死。病死對於很多人來說,已經成為一種奢望,高孝珩無疑是幸運的。

宇文邕並沒有趕盡殺絕,高緯的兩個弟弟,一個叫高仁英,是個智障,另一個叫高仁雅,是個啞巴,以及一些血緣比較疏遠的高家子弟,宇文邕全都赦免了。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些人全部都被流放到了巴蜀。

而此時的楊堅一定見證了這一幕,他親眼目睹了宇文邕是如何清洗以及這些北齊宗室的,讓宇文邕萬萬沒想到的是,楊堅日後也將如此對待北周宗室,甚至更狠。殺男人,不殺女人

宇文邕的雖然把高家的男子幾乎殺盡,但是對於高家的女眷,他卻一個也沒殺。

也許你會想,宇文邕肯定是個好色之徒,想把這些女人都據為所有。

想當年秦始皇滅了六國,就是這麼乾的,把六國的女人全都搜羅到咸陽宮裏。還有晉武帝司馬炎也是,收納了吳國孫皓的後宮美女,美女多到不知道晚上該睡哪兒,於是只好駕着羊車,羊車停到哪兒,他晚上就臨幸哪個美人。

如果你這麼想,那就太侮辱宇文邕的光輝形象了。宇文邕連馮小憐這樣的絕代佳人都不稀罕,甚至稱呼馮小憐為“老嫗”,他怎麼可能是好色之徒?

但如果說宇文邕對高家的女眷一個也沒碰,那也不符合事實,按照史載,宇文邕起碼臨幸了一個人,此人就是高綽的王妃鄭氏。

高綽,前兩章中提到過,就是高綽給高緯出了個好玩的點子,用一個大浴缸裝滿蠍子,然後把猴子丟進去,看猴子慘叫的樣子,高緯突發奇想,進行了升級和改版,把猴子換成真人,看人在蠍子堆兒里慘叫哀嚎,高綽也從此成為了高緯的鐵杆玩伴。

可是後來,高綽得罪了一個人,此人就是韓長鸞,於是韓長鸞趁機誣告高綽謀反,高綽很快被處死,韓長鸞便利用高緯之手,除掉了高綽。

高綽死後,他的妃子鄭氏便成了,隨着北齊,鄭氏也跟隨着北齊宗室到了長安。

一次偶然的機會,宇文邕看到了這個風韻猶存的小寡,那種成熟少的氣息頓時讓宇文邕為之傾倒,宇文邕當即便臨幸了鄭氏,而且鄭氏此後還頗受宇文邕寵愛。

這首詩的意思是,一個國家的安危,真正依靠的是你們這些謀臣,一個小小的賤妾(詩中指西施)怎能成為國家的禍患?要說該殺,最該殺的就是伯嚭這樣的奸佞之臣,這樣的話又何必擔心宮中的西施呢。

在一個男權社會中,王安石能夠如此批判“女禍論”,實在是非常有遠見性的看法,然而,對於絕大多數的道學家來說,女人永遠都是男人的替罪羊。

同樣,魯迅在他的《且介亭雜文》中也有着更為徹底的揭露和批判。魯迅說:

我從不相信昭君出塞可以安漢,木蘭從軍就可以保隋,也不相信妲己亡殷,西施亡吳,楊貴妃亂唐那些古老的話。我以為,在男權社會裏,女性是絕不會有這麼大的力量的,興亡的責任都應該由男人負,但向來男性作者大抵將敗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這真是一錢不值的沒有出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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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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