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選場長
上一次沒能看到,這一次一定要看到!
柳春燕死死咬着嘴唇,任淚水橫流,一聲不吭,只是堅定而緩慢地點頭。
丫丫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媽媽,爸爸,我餓。”
柳春燕鬆開蘇學安,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轉頭擠出笑臉,“好,丫丫乖,讓爸爸去給你買大果子吃,好不好。”
“好,吃大果子,還要喝熱漿子。”
蘇學安衝著丫丫擺了擺手,又謝過女醫生,轉身往外走,還隱約聽到丫丫奶聲奶氣地問:“媽媽,你怎麼哭了?你別哭,我一定乖乖打針,快快好。”
先天性心臟病越早治療越好,這是後世的常識。
去南方得越快越好。
蘇學安想。
接下來幾天,蘇學安送丫丫去醫院掛點滴之後,便開始緊鑼密鼓地做出行準備。
車票得提前訂,行禮地預備好,路線的探聽明白,最重要的還是得辦邊防證。
這時候的深城還分關內關外,關內才是經濟特區,想進關內必須得有邊防證,進了關內之後還得辦暫住證,前者沒幾個錢但手續難辦,後者手續不難但要錢多,還得在深城本地辦。
好在蘇學安已經不是那個啥事兒都不會辦的老實頭了,一路仗着三五煙攻關破礙,混了個加急特辦,只兩三天的工夫,就把他自己連同方繼強、何大壯、華子的邊防證一起辦了下來。
至於想去港島的護照,這時候還不是港澳通行證,叫護照呢,那是無論如何沒辦下來。
一來縣裏現在沒這個權限得去省里才能辦,二來以他現在的條件也根本辦不下來。
這一步就只能去了深城再想其他辦法。
就在他辦證這幾天,好消息不斷傳來。
最先爆出來的,是郭有德的家事。
趙娟是個暴脾氣不假,卻還粗中有細,拿到照片后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先回娘家找自家爸媽哭訴一通,統一了家庭意見后,帶着自家兄弟直接殺上參場,在辦公室堵住郭有德,把照片往臉上一甩,便櫓袖子率先上手。
這一通好揍,慘叫聲傳得整個場辦公區都能聽到。
出夠惡氣之後,趙娟又帶着照片殺奔縣農業局,闖進局長辦公室,把照片一擺,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了一氣,當天下午農業局紅頭文件就下到了參場。
郭有德被免去場長職務,還給了一個嚴重警告處分,場長職務暫時由副場長代行。
副場長孫鎖柱是參場多年的老人,沒能耐沒脾氣沒志向,全靠着熬資歷熬到副職上,本來郭有德在參場一手遮天把他架空多少年,都快半年沒上班,就等着明年退休了,哪知道臨退了天上降個大雷,把他劈了個正着!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參場讓郭有德管得破破爛爛,眼瞅着就要黃了,別管誰在這任上攤上破產的事兒,那都是參場的千古罪人,孫鎖柱當了一輩子老好人,哪肯頂這個雷,當即跑到局長辦公室哭天抹淚地求領導放過他,只要不代理這個場長職務,把他調到局裏當個小兵都行。
局長好容易把孫鎖柱安撫住,承諾他先幫忙頂兩天,讓局裏琢磨人選來換他。
孫鎖柱回到參場之後,便直接宣佈局裏馬就能安排新場長,他這個代理場長只是個維持會長,所以啥事兒都不幹,一切等新場長上任再說,原本定好的集資也跟着一起擱淺了。
直到這時候,還沒人發現喬金梁不見的事呢。
參場效益不好,開不出資,所有人上班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幾天不見根本沒人找。
更何況大家都知道喬金梁是郭有德的狗腿,只當郭有德被免職后,他出去跑關係了。
哪知道,又過了兩天,更大的九重劫雷就被喬金梁帶到了參場。
那一天的場面極大。
一同來的有行署派來的工作組,縣裏陪同的幹部,負責拉人的公安,十幾輛車,好幾十人,浩浩蕩蕩地殺進場辦公區,把整個場領導班子連同會計出納庫管一鍋端。
穿着法衣的公安板著臉,兩個夾一個,排成隊往外走,平常人五人六的大小領導們銬着銬子,個個臉如死灰,沒了一點往日的精神頭。
那場面把圍觀的參場職工都嚇得不輕,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直到後來才知道,喬金梁帶着證據跑到地區行署把郭有德倒賣人蔘的事兒給舉報了。
行署工作組下來暗訪了幾天,查實這是個窩案,便找到縣裏通報情況,立馬安排拉人。
郭有德是在家裏被拉走的。
說來也巧,蘇學安和柳春燕剛好帶着打完針的丫丫往回走,正看到這一幕。
平素里趾高氣揚的郭有德整個人都嚇得萎堆了,兩腿軟得跟麵條一般,一步也挪動不了,只能被兩個公安給拖着往前走,路面上留着一條濕濕的痕迹,是真的嚇尿了。
郭有德茫然地左顧右盼,似乎是在尋找救星,可惜趙娟跟他翻臉的第二天就硬拉着他去辦了離婚,沒人能救得了他。
最後,他只在人群中看到了蘇學安。
蘇學安向他笑了笑。
郭有德突然間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扯着嗓子發出凄厲的大吼:“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旁邊的公安被他猛不丁這麼一嚎嚇了一跳,毫不客氣地撞了他一拳頭,“老實點,瞎叫喚什麼!”
郭有德瞬間崩潰,放聲大哭。
所有人都以為整個參場班子都完蛋了。
哪知道沒過兩天,孫鎖柱又平安回來了。
原來他被架空這麼多年,一直沒參與過場子裏的具體事務,這回倒是因禍得福,成了唯一沒有問題的人,工作組查清楚之後,就把他給放了回來。
可孫鎖柱之前就不願意干,經了這麼一回事兒,更是嚇破了膽,出來之後,連家都沒回,直接殺進局長辦公室,別說代場長了,連副場長都說啥也不幹了,就要求回局裏來當小兵,只求平安退休,別的啥都不求。
局長被他纏得沒招,只好另找他人去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