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從中作梗
一日,清雅心血來潮,便與銘璇於濟南府鬧街的一處香飲子茶樓喝茶,這齊魯之地,風光無限,香飲子便建在了潺潺的流水岸,自樓上一伸頭來,便可觀這垂柳密佈的綠水岸與岸上嬉鬧的孩童。
這陽光明媚的時節,李清雅正是入迷,望着遠處石橋上幾個別柳枝的歡快少女,良久,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垂下眉眼。
銘璇笑問:“這家香飲子甚好,這梔子熟水喝着舒坦!”
她未曾答覆。
她知道她多羨慕那些隨心隨性的姑娘,隨意的開懷大笑,無拘無束。
“快別光顧着瞧着了,都是要做母親的人了,還羨慕她們,你如今是想選做姑娘也不成了啊?”
她低垂的眉眼抬起,嘴角漸浮起笑來道一句:“自是沒必要羨慕的,我羨慕人家快活自在,卻不知她們貧苦,她們羨慕我的尊貴榮華,卻不明白我一言一行都要得體的,是人活着都有遺憾,又何必念着別個的生活呢?”
“你倒是看得開?”銘璇笑笑。
“害,看不開還不是要過日子,那為何不笑着過呢?”
銘璇乃止,飲一杯茶,再為她斟一杯,問起了關於李石與清茹的事情:
“哎,對了,茹妹妹如今是如何了?她可與張家大郎成婚了嗎?舅公可帶她去遼陽了?”
她抿下嘴唇,逐而笑起:“若是要叫她這樣好過,我便不是懦弱了嗎?我自然是有所行動的。”
“做人嘛,太擔小就沒意思了!”
“你做了什麼?”
清雅這才提起來,她來濟南之前張沁璃曾來看望過她。
(臨前幾日,張沁璃聽得清雅懷孕,心裏是開懷無比的,便趁的身子好些了,便帶了些上好的補品來瞧她,兩人便在床榻前聊了聊。
“妹子真是虎口脫險了,大好的是,你與孩兒無恙,我聽大王說起來,光聽着說,便能感覺到疼,妹子真是受苦了,如今回了府,必要好好休養。”
她聽后,微微笑起,便作答覆。
沁璃聽她咳嗽了兩聲,就前去為她蓋好被褥,手旁的七郎允功這時便摸了摸她的肚子,再回頭來對着張沁璃:“姐姐,爹爹說小嬢懷了寶寶,在哪?”
“你這潑皮娃娃,小嬢還沒生出來了,你急什麼?”
“嗯,我不,我要個妹妹,我就要,表哥哥便有個妹妹了!我也要。”
允功這樣鬧着,清雅便問起:“倒是人大了,我都忘了,七郎說的是哪個表哥哥?”
沁璃乃答:“是我三弟(張汝弼)的那個大兒喚叫靈曄,比七郎大月份的,七郎是應該叫表哥哥的。這不前些日子,三弟又添了個小女喚叫蓁蓁,這傢伙去看了,可是眼饞的很,便天天纏着他爹爹問為何不給他添個蓁蓁。”
“我要蓁蓁,我喜歡蓁蓁……”他揚着頭哭鬧。
清雅見此,便拉着他的手:“莫急,七郎,蓁蓁在小嬢肚子裏,很快出來了!”
這說著說著,便想到了關於張家大郎與清茹的情意,便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倒說起來,我想起,汝弼兄的妻,乃是我親姨的女兒高氏。”
沁璃乃道:“正是,正是小高妹妹,她高家還有幾個未出嫁的姑娘,其中高家三姑娘德行是最出挑的,說給了我大哥(張汝霖)!我家將娉禮都下了!”
這時候,祗候人看着她嗓子有絲絲沙啞,便前去為她斟杯枇杷潤喉茶,她喝了便緩了些,伸手將杯子輕輕擱下,動作柔而慢。
清雅聽后,將雙眼眯上,眉眼淺淺的溫柔,思考一番又一番乃道:“原是這樣子的,我前些日子聽了府里人說,說我妹子從英王府遷回來,汝霖兄曾頻繁去看望,我聽后以為他倆人心儀着對方呢!原是汝霖兄都有了准娘子了!可見流言不可信啊!”
沁璃聽后輕嘆氣來勾着頭,將杯中枇杷露喝了一口又一口,卻始終無法開口再下去。
清雅故意追問:“姊姊,你可是有哪裏不適嗎?來人叫太醫來瞧瞧。”
“不,不必在意,”她酥手示意一下,便以眼神屏退了左右祗候人。
“這哪裏是流言?……是真的,我這兄長,性子敦實,從小喜歡茹妹妹的,茹妹妹沒嫁之前他是未曾開過口表明心思的,便只曉得讀書,每日待在太學。等他反應過來,茹妹妹都已經嫁了齊王了,他高中而回,便又見了茹妹妹和離歸家,他便明裡暗裏向爹爹表露着心思,可茹妹妹幾次三番拒絕他,他才聽了爹爹向高家提親的,左不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姊妹,熟悉的人,好些的。”
“這不,如今茹妹妹倒是與兄長情投意合的,可惜了阿兄已經和高家女定下了婚約來了,再悔婚,爹爹實在是不同意。”
“害,可憐了倆人了,站在自己妹妹一邊,倒希望她能最終嫁得如意郎君,但又為張家想想,我家妹子畢竟懷了別人的孩子,還已經有過兩次婚姻了,這時再嫁進張家,便是鬧的張、高、李三家不睦了,倒也進退兩難啊!”
她說起話來,眉心輕輕的泛皺,一副真切的神情刻在眼中,說時便也時不時嘆着氣,印着點點紅痕的臉蛋微微蒼白,引的沁璃是一番心疼。
“妹妹實在是溫良之人,德行這樣的好……我說句不該說的,茹妹妹是如何待你的,我是聽說過的,此番待你不好,你還這樣為她考慮,妹妹真是骨子裏的善良,”沁璃乃望着她紅通通的雙眼,再將她的雙手緊扣着。
“這些年,李家是如何對待你的,姊姊便看在了眼中,妹妹和大相公一樣,胸懷寬廣,還是明裡暗裏幫着李家,若換做別人早就要拿着刀對着娘家了!妹妹如今居高位,確還這樣寬容大度,實在是德行過人。”
“畢竟是自家妹妹的,血濃於水,我自然是要為她考慮,不過話說回來,此事上我可是萬不能再自私的,我是一定要為姊姊家考慮的。”
沁璃不知其中所意,便楞着,也不相問。
“我自是想讓妹妹嫁過去怕也難,一來張伯伯萬般的阻攔,二來高家那頭必然是不肯的,要鬧矛盾的,三來汝霖兄是狀元郎,往後前程萬里,若娶了茹妹妹,一個有了兩次婚姻,還懷着別家娃娃的人,這必然是會引得別家看笑話的。”
沁璃細細聽着她談的道理,便也慢慢點着頭。
“那如此以來,我家妹妹肚兒里的孩子是姓完顏呢!還是姓張呢?往後又如何抬起頭做人呢?”
不知為何,兩人相看了好久,沁璃乃道:“是這個道理的,妹妹思考的是,可我那大哥是摸不透其中的道理的,他倔的很。”
“張哥哥不是不明事理的,與他講通了便好了。我這是想讓妹妹幸福的,但從大局出發,真是不得不如此。”
“倒說張家哥哥上次在平定京城疫亂上立下了功,我前些日子才聽了舅公說要向聖上請爵的,張家哥哥這樣前途無量,往後……哎,不多說了,姊姊你明白的。”
她說完,招手示意着侍女扶她稍微往後躺一些,再將垂下的烏髮理在手掌心中,理又理了了一遍,沁璃似乎明白了什麼,便再說了個幾句寬慰她的話,便就拉着允功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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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經過便是如此了,張娘子那日回了之後,次日便回了張家,此後汝霖兄再未踏足李家半步。”
銘璇唇角細搓着清茶的濃香,睫毛翕張着:“倒不知這張家大郎是怎麼想的,是真放棄了嗎?”
“自然是的,把事情捋一遍便好了呀!他如今才高中,若貿然對高家悔婚,那才影響大呢!高家在朝廷上是何等的地位,他自個清楚。再怎麼倔的人,也不會拿家族榮辱開玩笑。”
“再說,他倘若一日高官,若真娶了清茹做正房,一個被休兩次還懷了別個人兒孩子的女子,叫他以後在朝廷上如何抬起頭。”
“有些事,不必要我說的太多,在真正在意的人面前隨意提一句,便是事半功倍,”她開始有些洋洋得意,搖着頭上閃閃發亮的寶石釵子,聽着瓦肆人咿咿呀呀的彈唱,她時不時打着拍子,品着茶,好不愜意的享受着。
銘璇再問:“雅兒,前些日子的事,舅公,實在是太過分了!”
“那我必然不會輕易罷休,他那樣在乎清茹,心疼的就是她,那我偏要叫她難受,這樣爹爹便也難受,放心,這才剛剛開始呢!”
“別做太過分便是!”
“我自然是有分寸的,畢竟他將我養大了,但我不能忽視他所做的事情,更不能忘他與清茹是如何將我母親逼死的然後還來殘害我,我不能忘。”
她提起母親,眼角淺淺的淚光泛濫,怎麼止也止不住,銘璇不再過問,便將茶飲喝完,與她回了濟南地的宅子。
貞元三年四月初,皇帝巡幸河北野狐嶺,次金蓮川,正是初春時節萬物生長,一望無際的草場映化在眼中,初建的景明宮群華麗奢侈,似是一朵朵緋紅奇艷的鮮花盛開於茫茫原野。
“這裏和會寧城的城南獵場很像,張浩是如何尋到這樣美麗的地方的?”皇帝完顏亮背手而站在景明宮闕檐下的金闌邊,身着女真民族服飾,望着夕陽餘暉下的草原,對着身邊的唐括柔妃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