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銘璇
“清雅!”一聲如鶯簧百囀的輕音傳來,清雅聽後轉頭,立馬便將完顏雍手掌掙脫開來。
一瞧原來是雍國妃烏林答銘璇,只一別數年,歲月仍不改她絕世容顏,如今更添穩重淑麗之態,她身姿纖細,只着了淡翠色衣衫,圍了一圈毛領,頭髮以簡單珠釵全盤起,雖穿着簡單,卻絲毫不掩她天資絕色,一舉一動更勝那仙人。
清雅忽而緩過來,便急忙跑上前去仆進銘璇的懷中,雙目垂淚喚了一聲:“嫂嫂!”
銘璇輕撫着她的長發來,眼中泠泠橫淚:“清雅,你如今長的這麼高了!想着六年前我臨去,你站在那階上哭紅着眼的抱我時,才不足我腰,如今竟是如我長了!”
她悄抬起眸子來,微仰視這位傾城美人:“嫂嫂,清雅如今長大了,自然長高了些。”
銘璇輕淚瞬間滴落下來,打在手板心上,她拿着絹子給她擦:“嫂嫂,如今咱們終於可以不用每次書信以寄相思之苦了。”
“是啊!如今我回了,咱們必要好好的說上一通話來。”
完顏雍聽后大步走來,邊走邊說著:“書信?原是你們姑嫂遙寄書信,孤王以為清雅鐵石心腸不曾思念過咱們呢!”
她低頭細語:“表哥哥是有家室的人兒了,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整日與你密信往來,別個知道了,便是對錶哥哥名聲不好,所以我就遞於了嫂嫂,也自可問候表哥哥。”
“你倒是機靈,想了這法子!”
清雅敷衍着:“嗯,是啊!”
三人并行於廊上,銘璇又細瞧了她一眼問,打量着她的身形:“雅兒,我方才見過茹兒了,她倒是如花似玉,珠圓紅潤,怎的瞧着你身上瘦成了如此模樣。”
“可是身子有什麼大病痛嗎?”
她垂眸又一笑:“哪裏的話,我康健着呢!雖瘦,但力氣可大着,許是跟着大哥哥習武,活動多了便瘦了。”
“姑娘家必是有些肉好看些,面若銀盤,豐滿韻足才是美的,我生了孩兒之後便稍胖些了,不似以前做姑娘時那般纖細着。”
清雅也打量一番銘璇,又道:“瞧着嫂嫂是稍豐滿些了,不過嫂嫂乃絕色佳人,胖瘦都無關緊要。”
完顏雍拉起她的手腕來瞧:“清雅是太瘦了,你正在長着身子,萬要多吃點,你嫂嫂自生產後,人更煥發奪目了,肌膚更加白皙紅潤,別個人說笑,說是孤王的寵愛滋潤的。”
她一下將手腕收了,望着銘璇眸子:“那是必然,嫂嫂本在姑娘時就漂亮,嫁人之後有了哥哥的愛情滋潤着,自是更加妍麗。”
“你若想,待你入了國府來,孤王也會如此待你。”
這樣羞恥的話,她一聽便斂面沉默起來,銘璇則向著完顏雍道:“好了,郎君莫要嚇着她了,清雅畢竟是還小的。”
“罷了罷了,孤王拿你打趣的,估摸着宴食都上齊了,咱們進屋食些東西吧!”
銘璇步子邁的快些:“聽着舅娘說準備了幾道川陝之地的菜品來,酸辣爽口,你一會便要多吃點。”
“好嘞,都說愛吃辣的都是美人兒,如今我也要多吃點,瞧着日後會不會變的像嫂嫂一樣美麗。”
銘璇笑得合不攏嘴:“你這機靈鬼啊!嘴還是一樣甜。”
姑嫂兩人牽着手親密的往那正廳走,完顏雍居后便越發看不透,便道:“竟不知清雅你是誰的妹妹,瞧着你倆才是一家子。”
她絲毫未有看他:“表哥哥這話說的,小心嫂嫂讓你睡低榻。”
“你嫂嫂才不會如此!”
三人並肩而行,一高兩矮,只待着談笑聲音漸行漸遠消失在轉角處,小看廊外,夜色涼如水,明明白雪茫茫,忽而寒風略過,揚起那緋紅奇花,又璇於空地堆積。
宴會罷,男眷於屏風外下棋,女眷居屏風后圍兩鼎爐火而坐,閑話家常,銘璇與恭人居圍子榻來,夾谷檀檀居一把扶手椅,清雅與清茹都各坐於小墩子上。
唯有那銘璇的兒子允恭,帶着小絨帽,穿着厚厚實實棉衣,打扮的如同一個毛球一般,惦着小步,穿梭在兩群人中,他手中輕提一隻布老虎,時不時便行於遠坐讀書的獻可身旁,又把玩獻可的毛筆與詩書。
侍女上了一隻湯婆子,恭人慈笑接下便先遞給了銘璇:“娘娘生性體寒,拿湯婆子暖暖手。”
銘璇接下來話如柔雲:“舅母客氣了,咱們一家人說話,便莫要拘禮。”
“好,好勒。”
銘璇瞧了一眼遠處在獻可身旁玩耍的允恭,便道:“獻可表弟竟是如此用功,才五六歲的年紀便已經如大人一般了,乃是舅公與舅母教的好。”
恭人微微頷首借下了:“他少言寡語,從小不好動也沒個什麼其他興緻,只喜歡讀書寫字的,他這樣的性子,我倒是真擔心了。”
“這有何擔心的,這樣的孩子才知書達理,往後啊!若得以入仕途,便是清廉之人,倒是允恭,性子倒是隨了他爹爹,但還是與我幼時一樣好動,”她這樣說后,便以手掩面淺笑,滿面紅光。
“璇兒你秉性堅韌,聰穎淑麗,郡王兼顧你夫妻兩人之德,是最好的。”
“舅母說的是!”
銘璇喝了一口奶茶來,又看向了清雅,見她獨自一人兒魂不守舍的低頭沉思,便與恭人說:“雅兒與茹兒兩人竟褪去了往年那般爽朗直快了,如今倒真如弟媳一般,像兩個沉靜的大家閨秀了。”
她口上這麼一提,兩人立馬便緩過頭來瞧她,清茹笑意盈盈的答了一句:“表嫂嫂說的是,長大了,自然沉靜了。”
清雅則微微上揚嘴角撈着頭:“小時候與表哥哥和嫂嫂在一起機靈些,不想如今竟是變笨了,果然是不能自個悶着頭不說話的,還是要和幾個哥哥嫂嫂多走動些。”
夾谷檀檀聽后便接下了侍女的湯婆子給了恭人,又朝着銘璇道:“表嫂嫂,您瞧了吧!妹叔一見到您,倒是願意說話了,往日倒是自個悶着頭來。”
銘璇將清雅手兒牽:“我瞧着也是。”
銘璇又瞧着夾谷檀檀放下杯盞時眉間有絲絲憔悴,便道:“話說來,弟媳,你面色不大好,定要好好調整着,夾谷妃已故,望你也節哀。”
夾谷檀檀忽而有些激動,便將頭輕輕一扭道:“我有什麼可節哀的,是她自個選的路,在家作姑娘時,我勸過她,可她非要做什麼御嬪妃嬙的,皇宮乃是非之地,衰寵便在一時,如今好了,被陛下親手刃之,算是落了個悲慘結局。”m.
原來這陛下前幾日親手殺掉的夾谷妃是夾谷檀檀的姐姐,只瞧着一提起夾谷妃,她便有了激動的神情,忽而面頰泛上氣暈,眼中浮起一絲水霧,雖口中說著那倔強之語,但還是難掩她心中的悲痛。
恭人將茶案上的點心遞給檀檀又說:“璇兒莫要見笑,檀檀這孩子便是刀子嘴豆腐心腸,她與夾谷妃自是從小交好的,自聽得她大姐姐噩耗,這孩子哭了幾夜了。”
銘璇輕輕嘆息:“弟媳節哀吧!故人已去,生者還是要顧着身子來。想來,雖說咱們女眷不得干政,可這要說國朝故事還真與咱們女子分不開,舅母的烏古論家乃為世婚家中最為顯赫的,可與徒單家相比,想來舅母之兄是太祖駙馬,侄女可為陛下德妃?”
恭人點頭:“是,是!”
“瞧我這記性,這宗族結親多了,人也是糊塗了,那這前朝國事必是與咱們女子分不開了,陛下也是糊塗了,如此濫殺無辜,會讓各個家族都心寒了。”
“德妃娘娘於宮中受寵,咱們烏古論家才得以安定自如,不然啊!也指不定是如何了,這樣提心弔膽的日子,不知何時為頭。”
清雅頷首低眉略有些玩笑:“古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或許將來某一天,真會有個明主來救濟蒼生?”
她這一番話竟是讓大傢伙沉靜了許久,銘璇輕抱着小湯婆子瞧着她,恭人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流轉着,一時間只聽得爐中碳火燃燒的微聲,幾個人兒一陣啞然。
直到小允恭搖搖晃晃的提着小老虎走過來,將那小老虎一搖抨擊清雅的膝蓋,方才將眾人的思緒拉回。
她看了一眼膝蓋抬頭對上允恭肉乎乎的面龐來,便伸手捏捏他的臉,將他一把抱起來,又奪過他手中的小老虎說:“叫姑姑,不叫便不給你了!”
可那允恭低着頭來,又側過臉望向銘璇,水靈靈的大眼睛眨眨的喚了句:“嬢嬢!”
“這孩子,喚我作甚,快叫表姑姑啊!”
那允恭竟是可愛極了,低着頭兩個手環在一起,小心翼翼叫了句:“表姑姑!”
“哎!這才聽話,來給你了,”她真是被他的樣子甜化了,寵溺的勾了一下允恭的鼻樑,又將布老虎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