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山不容二虎
這幾天裏,吃貓大鼠過得既瀟洒又憋屈。
瀟洒的是半個月五頭凶獸的優異成績讓他飽受讚譽,不論走到哪,都能收穫一番誇獎。
憋屈的是畢業典禮上的囂張言論,又使得眾多訓練師在誇獎之餘,還會別有意味的拍拍吃貓大鼠的腦袋,說上幾句“英雄出少年”“眾人皆醉你獨醒”的笑言。
尤其是那位B級狩獵申首,更是會不顧吃貓大鼠貼牆走的卑微姿態,大老遠就喊道:“呦呵,這不是小英雄大鼠哥嗎?怎麼幾天不見這麼拉了?連腰都直不起來,是惜敗於哪位女英雄之手?”
這導致吃貓大鼠最近每次碰見他都得一陣頭疼,生怕再鬧出什麼笑話。
不過申首就這麼個性子,和誰都能打成一片,哪怕是飄逸出塵如獨蘇山,都和他很有的聊。
眼下申首正坐在吃貓大鼠旁邊,不厭其煩地聽他講述暗獵者囹圄的絕世風姿。
其實那些天中,囹圄出手次數不多,因此吃貓大鼠也不知道該如何詳細描述邊月的實力,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他自己都講累了,可申首就是聽不夠。
後來吃貓大鼠被逼急了,便將那幾段話錄下音,申首問一次他就擱旁邊放一次。申首也不生氣,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要按下暫停鍵,繪聲繪色的親自添油加醋。
在聽了不知多少遍后,申首抱住後腦勺,躺在吃貓大鼠宿舍的床上,而吃貓大鼠就坐在旁邊的書桌前。
一時之間,兩人的主客關係似乎顛倒。
對此吃貓大鼠倒也不在意,那年古漠荒原之戰後,父親戰死,母親精神失常,需要在醫院靜養,正是身為鄰居的申首,一直陪伴着吃貓大鼠。
申首不比吃貓大鼠大多少歲,兩人之間既像是兄弟,又像是師徒。那些年間,申首教會了吃貓大鼠很多事情,不論是體術,槍法,知識,還是為人處世的道理,申首一概沒落下。
在吃貓大鼠心目中,正是申首的不離不棄,幫助自己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歲月。
申首隨手拿過床邊的一柄手槍,對準天花板瞄了瞄,口中還為它配上了biubiubiu的音效。
吃貓大鼠鄙夷道:“多大個人了,連槍聲都配不對,是biubiubiu嗎?這個型號明明是dadada才對!”
申首朝吃貓大鼠翻了個白眼,這小子越來越會找碴了。只是想起地表上的生活,他不禁長嘆一口氣,苦悶道:“狩獵者雖然好,但規矩太多,獵殺凶獸都得按照計劃來,殺多了還不行,每次到地表執行任務,就和帶着枷鎖一般,看着身邊凶獸一頭頭溜走卻無法動手。”
申首兩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比劃了個手勢,“就像有位傾國傾城的女子站在你面前百般示好,你卻襠雞立斷,灰溜溜逃走一樣,憋屈,真憋屈!”
吃貓大鼠安慰道:“沒辦法,學院的規矩在那裏,況且這也是為大局着想,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我們能碰上真正的戰事!”
申首轉了個身,就像一截被人輕輕踢了一腳的木頭,他狡黠問道:“你和那個飛景,如今怎樣了?”
吃貓大鼠早就料到他會提起這一茬,當即淡然道,“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之外呢?”
“同學。”
“再之外!”
“夥伴。”
吃貓大鼠應對自如。
見他裝傻充愣,申首決定開門見山,讓他避無可避,不過恰在此時,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吃貓大鼠暗暗鬆了口氣,逃也似的跑去開門,見他這副反應,申首氣笑一聲,就這種慫樣,將來還不得被飛景那丫頭欺負死?
跑去開門的吃貓大鼠微微一怔,因為門口站着的不是別人,恰是裴家千金,裴彩旗。
他略微思量,便清楚了對方的來意,裴彩旗站在門外,輕輕向屋內望了一眼,便瞧見了一個躺在床上的身影。
她捋起一縷秀髮,正好能擋住屋內的畫面,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吃貓大鼠見她這種反應,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聽到申首慵懶的詢問聲后,這才恍然大悟,趕忙解釋道:“沒事,沒事,只是申首找我有事罷了,他馬上就走。”
裴彩旗有些懷疑,一雙明亮的眸子中滿是嬌俏笑意,“當真?”
“千真萬確。”吃貓大鼠生怕對方不信,還扯着嗓子對申首喊道:“裴彩旗找我有事,你要是有點禮貌的話,就先離開吧。”
聽到裴彩旗三個字,申首蹭地一下從床上躍起,一把抓過旁邊的鏡子,好生整理了一番儀容,確保鏡子中的臉龐足以帥過九成男人後,這才端着架子,邁着沉穩步伐,走到兩人旁邊。
他嗓音溫醇道:“彩旗小姐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可惜在下先前不知道彩旗小姐要來,因此沒能準備些像樣的禮物,還望彩旗小姐恕罪。”
吃貓大鼠滿頭黑線,申首這般丟人舉動,不僅讓他本人變成了土鱉,還連累自己背上一個交友不慎的嫌疑。
萬一裴彩旗恨屋及烏,把自己也當成和申首一樣的人,那吃貓大鼠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裴彩旗掩嘴一笑,對這位大名鼎鼎的B級狩獵者柔聲道:“叔叔客氣了。”
叔叔?
一道晴天霹靂劈在申首心上,他痛苦捂住胸口,露出痛苦之色,掙扎道:“其實我和吃貓大鼠一個輩分。”
裴彩旗補刀道:“但您更加老成持重,有我父親的氣度。”
猶如萬箭穿心一般,申首長嘆一聲,知道自己與彩旗小姐再無可能了,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與兩人揮手作別。
送走了申首后,吃貓大鼠請裴彩旗到裏面坐。
其實裏面也沒什麼好坐的,學院的宿舍千篇一律,都是一個模樣,從外到里分別是一個小小的客廳,一個小小的卧室以及一個小小的衛生間。
裴彩旗沒拒絕,她點了點頭,走到客廳的桌前坐下。
她今天穿了一身淺藍色的連衣裙,頭髮攏起,露出白皙細長的頸部,臉上施以淡妝,不需額外打扮,便已是明艷動人。
就像外人所說,裴家滿門武夫,將積攢下來的所有溫婉秀麗之氣全都集中在了一顆明珠內,那這顆明珠豈能不奪人心魄?
吃貓大鼠跑去冰箱邊,給她拿了一瓶飲料,他也是頭一次與裴彩旗如此親密相處,因此很是不知所措。
裴彩旗眼角含笑,靜靜看着吃貓大鼠忙活,片刻之後,等到吃貓大鼠惴惴不安地坐在她對面,裴彩旗終於柔聲說道:“這幾天來,我爺爺與父親,對你們在地表上的戰績大加讚揚,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我爺爺如此誇讚一個後輩呢!”
她的語氣之中,既有些埋怨,又有些羨慕,不過這種撒嬌一般的言語,恐怕沒有幾個男人能夠頂得住。
吃貓大鼠撓撓頭,謙遜道:“裴老先生過獎了,其實那幾日天酒出力最多,我與飛景不過是打下手的而已。”
裴彩旗掩嘴笑道:“師兄何必如此客氣,都水院長能夠選擇你去往地表,肯定是看中了你的實力,況且師兄平日在學院的成績就出色,可謂一騎絕塵,將我們遙遙甩在後面,這份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裴彩旗身上有一股香甜的清香,隨着她輕啟芳唇,好像將這股清香送進了吃貓大鼠的心中。
吃貓大鼠趕忙拿起身前飲料,匆匆飲了一口,來掩飾自己的慌張。
裴彩旗也學着吃貓大鼠的模樣,在飲料瓶子邊緣印下一個動人心魄的唇印。
“天酒師姐最近在忙什麼,為何一直沒見到她的身影?”裴彩旗主動出聲,打破兩人之間氣氛焦灼的尷尬。
吃貓大鼠終於有話可說,連連應道:“自從地表回來后,她一直在訓練館內訓練,除了訓練師外,很少有人能看見她的本人。”
裴彩旗讚歎道:“天酒師姐本就天賦驚人,竟還如此努力,正是讓我等望塵莫及!”
吃貓大鼠說道:“你也很不錯的,我老師莫寺山就說過,你是裴家之中,唯一能接下裴老先生衣缽的人,可謂巾幗不讓鬚眉!”
裴彩旗咯咯直笑,肩膀抖個不停,她身材本就極好,胸前的裙子還又緊湊,因此那兩座峰巒顫顫悠悠,奪人心魄。
吃貓大鼠趕忙避開目光,默念清心,罪過罪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空就色,有色就有空……呸,吃貓大鼠在心裏將自己罵了一通,做人不能這麼畜牲!
兩人之間又閑聊了許久,間裴彩旗始終不表明來意,吃貓大鼠有些焦急,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終於終於,裴彩旗將話題引到了正軌上。
“之前聽飛景說,負責帶領你們的暗獵者代號囹圄,實際的名字是邊月?”裴彩旗嘴角彎起,故作漫不經心狀。
吃貓大鼠正欲開口,卻瞥見通訊器上不知何時收到了一條信息,來信人是前腳剛走的申首。
吃貓大鼠朝裴彩旗歉意一笑,裴彩旗善解人意道:“無妨,先忙你的。”
吃貓大鼠點開信息,上面的內容言簡意賅,卻讓他深吸一口冷氣。
“危險危險,路遇飛景,正去你那,性命要緊,好自為之!”他又看了眼信息時間,是五分鐘前。
吃貓大鼠心知不妙!
果不其然,只聽嘭的一聲,吃貓大鼠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在門外等候多時的飛景,笑眯眯地打量了兩人一眼,打趣道:“呦呵,小老鼠可以了啊,都學會金屋藏嬌了。”
吃貓大鼠慌忙起身,殷勤接待,同時背對着裴彩旗,朝飛景擠眉弄眼,示意她不要胡說。
飛景恍然大悟,“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來得不是時候,耽誤你的好事了,我這就走,給你們騰出空間。”
吃貓大鼠哭喪着臉,趕忙拉住飛景,可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不然以後有的罪受。
飛景瞪了他一眼,命令道:“鬆開,我可沒三人成群的那個雅興!”
吃貓大鼠哪敢作罷,他結結巴巴,心急如焚,就差給飛景跪下了。
裴彩旗看着這場鬧劇,笑着解釋道:“飛景師姐誤會了,我只是與吃貓大鼠師兄詢問一些地表上的事宜罷了。”
“我有說你們倆干別的了嗎?”飛景將目光越過可憐巴巴的吃貓大鼠,反問道。
裴彩旗面帶微笑,溫柔大方。
飛景也沒再為難吃貓大鼠,她在門口聽了這麼久,豈能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
她一把甩開吃貓大鼠的手,沒好氣道:“滾去給我拿點喝的,走了一路老娘腿都酸了。”
吃貓大鼠知道對方沒生氣,心中鬆了口氣,趕忙一溜小跑,比太監還殷勤。
飛景順勢走到裴彩旗對面,隨手拿過一瓶飲料就喝了下去,期間她瞥見了裴彩旗被子上的紅唇印,不禁在心中譏諷道:“綠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