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世間第一人
驕蟲通過耳機,已經聽到了腦殼兒那邊的動靜,心中自然焦急如焚,但越是慌亂,越容易被敵人找到破綻。
泯滅老賊悠然起身,念叨着此人的說法,嬉笑道:“做嫁妝?好傢夥,又來一同性戀。”他輕蔑的瞥了眼持刀者的下半身,轉頭與邊月一本正經道:“囹圄,你有口福了。”
而後泯滅老賊伸了個懶腰,將眼前這幾位臭魚爛蝦掃視一通,囂張道:“想嫁人的就留下來,不想嫁人的,趕緊給我滾,老子可沒讓人旁觀的雅興。”
持刀者嘴角彎起,他倒是頭一次碰到這般貨色,一會可得好好將他的舌頭切下來,不然心裏不痛快。
他盯着泯滅老賊,舔了舔嘴唇,問道:“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還能是誰?臭不要臉打劫的唄!啥本事沒有,渾水摸魚,欺負自己人的手段一大堆,人家辛辛苦苦獵殺的凶獸,被你們一股腦搶走,還覺着自個兒多厲害呢?我要是在這拉泡屎,你是不是也要跟狗搶?”
看着對面眾人的反應,泯滅老賊冷笑道:“這就戳心窩子啦,瞧你們一個個委屈的,小臉羞紅,是不是還要回家找媽媽哭訴有人欺負自己?真丟人啊,你爸就是這樣被氣死的吧?”
持刀者抬起刀,他身後的手下,也是將槍口對準了泯滅老賊。
泯滅老賊極為誇張的向後一蹦,夾緊腿根,雙手死死抱在胸前,故作畏懼道:“氣急敗壞想動手?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爹是誰嗎?還相互看呢,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不知道,他臉上就有答案?我告訴你,我爹就是楚刀,就是那個在三十九號凈土中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我勸你們不要自尋死路,乖乖留下一個屁股,還能撅着腚離去,否則這輩子都只能插管維生了!”
泯滅老賊的這番話,不僅打破了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讓自己從被動的一面變成主動的一面,還讓生死一線的腦殼兒變得沒那麼緊張,甚至嘴角都掛着笑意。
恰在此時,持刀人的一名手下認出了泯滅老賊的身份,“你是霍城安家的安豪?”
泯滅老賊點頭又搖頭,沉聲道:“安豪是我義父,我是暗獵者囹圄!”
持刀人不願再這麼糾纏下去,吩咐手下,“解決他們,不要留活口!”
見此情景,驕蟲向前邁出一步,他那健壯的身軀就像一道銅牆鐵壁,壓在一眾宵小心頭。
“區區偷盜者,也敢如此肆無忌憚,真當我們不敢殺人嗎?”
楚刀,自己,再加上一個安豪,即便三人剛剛獵殺完三尾壁龍,體能不在狀態,但也可被視為一個半影獵者。
眼前四個臭名昭著的盜獵者,還真就不配被他放在眼中。
不料持刀人微微一笑,毫無懼色的與驕蟲對視,胸有成竹道:“我知道你是誰,我更知道山崖上的那個人是誰,正因如此,我才敢壯着膽子,與你這位大名鼎鼎的影獵者賭一把。”
他手腕翻轉,用刀尖敲了敲地面,“可是你敢拿腦殼兒的性命跟我賭嗎?”
“你!”驕蟲怒不可遏,他攥緊拳頭,卻又不敢出手,心中無比憋屈。
持刀人說得沒錯,他不敢讓腦殼兒受傷,有這個把柄在手中,完全可以吃死自己。
始終默不作聲的邊月,以龍瞳術將對方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他看了泯滅老賊一眼,泯滅老賊雖然背對邊月,卻朝邊月遞出一個瞭然於胸的手勢。
只見他朝持刀人揚了揚下巴,微笑道:“驕蟲能被你威脅,那我呢?”
持刀人看向這個富家子弟,露出玩味笑意,說出了可能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句話,“你可以出手試試……”
持刀人話音未落,泯滅老賊的身形陡然從原地消失,一抹藍光自兩人之間一閃而逝,正在眾人還未看清發生了何事之時,泯滅老賊已然重新站在了原地。
他將手中頭顱抬起,讓自己能與持刀人平視。
“我試過了,你呢?”泯滅老賊語氣陰森。
不長眼的東西,你們要是有邊月這種實力,威脅我我也就認了,螻蟻一般也敢妄言吞象,殺你們都嫌累手。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沒了頭顱的持刀人僵在原地,而後在幾位手下的驚恐注視下,轟隆倒地。
驕蟲瞪大眼睛,看看持刀人,又看看故意將持刀人腦袋轉過來,讓他親眼目睹自己屍身倒地的泯滅老賊,一時怔怔無言。
持刀人的那幾個手下更是瞠目結舌,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震懾的無以復加。
剛剛發生了什麼?
老大怎麼就死了?
持刀人的脖頸之上,有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一方土地,甚至順着地面紋路,流到了他們腳下。
泯滅老賊隨手將頭顱扔到幾人身前,猶如一尊出世的魔王,聲音格外清冷。
“現在,要麼放人,要麼死。”
局勢瞬間顛倒,殺人者變成被殺者,羔羊成獵人。
幾人驚恐的後退數步,誰都不敢率先搭話。
泯滅老賊摸摸下巴,不依不饒道:“讓我猜猜,是不是遠在山崖上的那位,勸說你們不要放棄這次任務,因為賞金之豐厚,足以讓你們後半生衣食無憂?”
幾人面面相覷,仍是沒有言語。
泯滅老賊繼續說道:“他說得沒錯,要是我,我也會這麼勸你們,因為你們幾人的目的,本就不是這頭凶獸的屍身,而是腦殼兒罷了,只不過一時起了貪心,想要順手牽羊,現在老大已死,那人可以帶着腦殼兒跑路,留下你們負隅頑抗拖延時間,既可保住性命,又能一人獨吞賞金,何樂而不為呢?”
泯滅老賊一字一句,皆是戳中了他們的心思,這個臭名遠揚的紈絝子弟就像一把生鏽的鈍刀,慢慢將幾位盜獵者的心剖開。
泯滅老賊終於沒了耐心,伸手隨意點中一人,挑眉道:“我下一個就殺你。”
被選中的倒霉蛋瞬間汗流浹背,雙腿打顫,他無助的望向同伴,試圖尋求幫助,只是同伴紛紛向兩側移開,恨不得和他保持距離。
倒霉蛋絕望之際,抱着槍械,發了瘋一般朝泯滅老賊開火。
不過藍光一閃,又是一顆大好頭顱墜地。
接連兩位同伴暴斃,餘下之人的心臟已經蹦到了嗓子眼。
那個魔頭又開始伸出手指,在兩人之中指指點點,確定下一個目標。
終於有人忍受不了這種折磨,聲嘶力竭地吼道:“放人!放人!”
邊月轉過身去,看向山崖,慢悠悠的朝那位持槍男子做了個抹喉的動作。
一邊是貪慾作祟,一邊是同伴的苦苦哀求,如今驕蟲旁邊的那個古怪之人竟也準備動手,此人終於沒能抗住壓力,放下腦殼兒,頭也不回的逃走。
回想起他們到來之時,正好趕上驕蟲三人聚在一起,因此沒能看見獵殺地級凶獸的經過。
但即便如此,也有人提出這些人連地級凶獸都能殺,對付自己幾人豈不是手到擒來?要不再等等?
只是老大不知為何,執意要在此時動手,認為那幾人筋疲力盡,已是強弩之末,構不成威脅,再加上他們有腦殼兒在手,不怕什麼。
只是萬萬沒想到,老大瘋狂,有人比他還瘋狂!
一行盜獵者,來時五人,去時三人。
僥倖活下來的,也是心神受損,只怕餘生都有心理陰影。
泯滅老賊朝着遠處輕聲笑道:“腦殼兒?腦殼兒沒事吧?”
本以為凶多吉少的腦殼兒哈哈大笑,半點沒有劫後餘生的后怕,“沒事沒事,靈光着呢。”
“到底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你這傢伙對付同類人還是蠻有一套的。”
泯滅老賊故作羞澀,側身施了個萬福,赧顏道:“相公過獎了。”
“啊,呸,真噁心!”
邊月與泯滅老賊心有靈犀,很默契的沒去追問腦殼兒究竟是誰,為何能夠惹來綁架。
而驕蟲與腦殼兒,也是故意沒提剛剛泯滅老賊的手段。
等到分配三頭地級凶獸收益之時,驕蟲與腦殼兒選擇放棄了,讓邊月同泯滅老賊平分就是。
功高莫過救主。
腦殼兒能安然無恙,便是此行的最大收益。
對於這件事,邊月自然不會同意,泯滅老賊財大氣粗,也不會貪心半條三尾壁龍。
幾人爭執來爭執去,最後決定邊月與老賊一人一條,剩餘那條歸腦殼兒與驕蟲。
而三方在處理屍體時,亦是沒有選擇山海組織。
邊月將消息遞給了蛐蛐,老賊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選擇了自己家族,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與安家斷絕了關係,可依照他那個性,豈能不把安家當做聚寶盆?
至於驕蟲與腦殼兒,則是聯繫上了一個就連邊月都能聽說過的勢力。
蛐蛐幾乎是在收到消息的同時,就立馬回了信息。
“地級凶獸,三尾壁龍?你沒說錯?我沒眼瞎?”
“沒錯,確實是三尾壁龍,體型有些大,應該是成年體。”
遠在九川的蛐蛐一把推開身上女子,隨意裹了條毯子,滿臉喜色地走到大屏幕前,調出邊月所在位置與三尾壁龍的信息。
女子表情幽怨,不甘心的她隨着蛐蛐走到他身前,然後調皮蹲下。
承受着心裏生理雙重快感的蛐蛐只覺得渾身血脈噴發,連連發消息道:“我的人馬上就去,你小子可給我把凶獸屍體看好了,別讓人截了胡!”
蛐蛐悶聲一聲,雙腿有些發軟,他一手撫摸着女子的頭髮,一手聯繫手下。
像他們這種黑道大佬,在地表上都有隱蔽的基地,並且二十四小時待命,反應相當迅速。
邊月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泯滅老賊湊過來,搓着手道:“驕蟲那條三尾壁龍的真元?”
邊月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選擇順心而為,“方才有勞你當了回惡人,而且你出力也最大,那個真元是你的了,我不會插手。”
泯滅老賊大喜過望,朝邊月伸出大拇指,讚歎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格局這方面,被你拉滿了!”
邊月忽然想起一事,轉過頭來,盯着泯滅老賊,卻不說話。
泯滅老賊被看的心中發毛,有些心虛道:“我臉上有大道痕迹?”
邊月笑而不語,他總覺得這個傢伙有些奇怪,看似自辱以近人,實則居高臨下,與身邊人有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
他提醒自己不要端着修行者的身份看待世人,可泯滅老賊好像自己都沒做到這一點。
邊月問道:“接下來有何打算?”
泯滅老賊難得鄭重起來,猶豫片刻,他指了指天上,以心聲說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無論如何,總得有一個始作俑者。我以釐定乾坤分解天地,始終得不到定數,因此在修行之外,我還想再多看看。”
邊月好奇問道:“在你那世界,境界是如何劃分的?”
提到這個,泯滅老賊便有了精神,當即慷慨激昂道:“寰宇有七器,貫通天下間,用這個世界的話來說,便是七種先天聖物支撐天地。七器與天地伴隨而生,一器一世界,同一境的人會在同一器化生出的世界內,這七器分別是金,木,水,火,土,陰陽,聖品,同時也代表着七種境界。”
“鄙人不才,正巧是聖品主宰者,同時一不小心,煉化了聖品陰陽與火三大器,當然了,若是我再努努力,煉化第四個器也不是不行,只是這樣一來,我擔心七器力量失衡,天塌下來,得讓我這個高個子頂着,因此就沒這樣做。”
邊月心中一驚,若是如此說來,泯滅老賊相當於掌控了三成世界之力,他一人,便是三分之一的世界!?
泯滅老賊對邊月的反應很滿意,只有如此,才配得上他的前世身份。
也正因有着如此驚世駭俗的前身,所以這一世的泯滅老賊才能先邊月一步,撥開大道亂流,窺得這方世界的幾分秘密。
邊月繼續問道:“那你是如何身死的?”
老賊哀嘆一聲,還能咋滴,一覽眾山小唄。
當一個修士成長到那般地步,看待其餘道友,甚至看待整個世界,都會陷入一種悲天憫人的心境之中。
可憐世界如此之小,可憐自己如此之高,以至於伸個懶腰都得小心翼翼,以免不小心打沉某座大陸,造成生靈塗炭的慘狀。
當然,泯滅老賊是可以翻手之間,將大陸修復如初的,哪怕那些歸於塵埃的靈魂,他也能一一尋找回來。
只是這種事情做得多了,便乏了。
泯滅老賊實在是無聊自己的餘生,便在某個普普通通的早晨,在看到一位女子拖着疲憊的身軀強顏歡笑,送走令她作嘔的客人後,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與這女子似乎沒什麼兩樣。
於是他便伸手一點,讓那肉體凡胎的女子一息破七境,成為了世間屈指可數的聖品主宰者。
而泯滅老賊則是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再沒於他的三辰界醒來。
泯滅老賊爽朗笑道:“我那一生,只用四個字便足以概括。”
“猖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