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王府的女校書
冬去春來,皇宮的那場大火似乎已經被春暖花開沖淡。各府門之間便開始了春日雅集,雖然顧忌着皇后新喪,也不過關起門來走動。
“我聽我哥哥說,京中最大的書閣琅嬛里的好多本書都重新修訂了!”
“似乎是秦王帶着他的校書去的。”
“我家小廝採買的時候瞧了一眼,倒像是個女子!”
這話一傳,整個京城很快便傳遍秦王身邊多了一位女校書,才華橫溢,高門府第的姑娘也都想拜會這位女校書。
三月三,上巳節,京城的人都要沐浴踏青,府中姑娘郎君眾多的人家,便會支起帳子,藉此聚會在一處。
這也是徐韻之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好機會。
“秦王來了!”活潑些的姑娘高喊着,滿眼急切的盼着那位女校書的出現。
徐韻之跟在蕭辰身後,緩緩步入曲江池畔,鵝黃短衫配桃花色的高腰裙裝,那外罩綉着紫藤的淺紫色褙子在風中翻飛,她的身形若隱若現。
再近些,她長發挽起一個簡單的流雲髻,斜插一朵紫藤,清麗婉約。又近,遠山蛾眉,秋水眼波,小巧的鼻翼,唇上點的胭脂也不濃厚,整個面容乾淨好看。
“真是個美人!”
這些姑娘有瞧了瞧,“校書大都跟在後面,為何她能與秦王並排,神情舉止也不夠謙卑?”
這話一問,便有些姑娘酸言,“那必然是有什麼別的本領,似乎是什麼床笫秘聞……”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有些姑娘臉都羞得通紅。
秦王略靠前些,這些話略有耳聞,便即刻看向她,“韻兒,委屈你了。”
徐韻之淺淺一笑,“我不在意,因為我和辰哥哥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蕭辰略點頭,便迎上眾人,“諸位姑娘。”
“這位就是名動京城的校書大人了!”有姑娘率先一步走到徐韻之面前。
他即刻警覺的看了一眼那位姑娘。
徐韻之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後同這位姑娘見禮:“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什麼時候輪到一個校書來問我們這樣的人家了?”這便是剛才那位酸言的姑娘。
她直視着那人,不卑不亢的說道:“姑娘既尊貴,必然知道王府里的校書乃是六品,若論品階,姑娘與我誰更為尊貴?”
秦王隨後落座於不遠處,暗中也為徐韻之捏一把汗,此刻才算是鬆了口氣。
“校書大人安,家父乃是御史中丞袁文。”又有姑娘站出來,恭敬的行禮,“剛才裕姐姐有所冒犯,還請大人不要怪罪。聽聞大人才學出眾,不知大人可願意同我們請教。”
她微微頷首,“姑娘請言。”
“寒食將近,清明在前,大人以此可有想法?”
“可限韻腳?”袁姑娘微微搖頭。
徐韻之略思索,“晨清聞牧笛,霧散復雨聲。遙問放牛老,何處是酒家?蹣跚行緩緩,搖頭作暗嘆:微雨人魂斷,當年杏花村。”
袁姑娘將最後一句反覆吟誦,不覺身上漸涼,“大人前面三句不過爾爾,唯有最後這一句,將前人一首《清明》與時間的消逝揉和,太妙了!”
隨即便有姑娘前來附和,“老者之行便如魂斷,聞者即唏噓。”
便是一開始不屑她的那位裕姑娘瞧見秦王的神情,和她的才學也不敢再說什麼。
這一首詩很快便在曲江池畔傳誦,各家姑娘郎君都目睹了秦王府女校書的文采。
許家的幾位姑娘也看見了這一篇五言律詩,許瑩淡淡道:“姑姑的意思要我們去看看秦王府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女校書。”
許薈向四周望了望,便鎖定了徐韻之的位置,“大姐姐,秦王在那裏!”
二人隨即趕過去,待人群散去,許薈整個人便愣在了原地,回過神她趕緊扯了扯許瑩的衣袖,“大姐姐,她好像那個人!”
許瑩微蹙眉,再看向徐韻之,腳下也踉蹌一步。
親咬牙,她便轉身走到秦王身前,“秦王殿下安好,殿下的這一位女校書看着可真眼熟。”
秦王只瞥了一樣洛含朝,將徐韻之從人堆裏帶出來。
她走到許瑩與許薈面前,先將二人打量,行禮之後又笑問秦王,“這兩位姑娘是?”
許瑩即刻蹙眉,“你不認識我?”
徐韻之看了她一眼,“姑娘……恕我眼拙,不知姑娘是誰。”
“太后許家的大姑娘和七姑娘。”秦王輕聲道,而眼睫下深邃的眼瞳一直在將二人大量,尤其是許瑩那雙說有所思的眼睛。
他要的就是許家的猜疑。
“殿下,可否請校書大人借一步說話。”
秦王微微點頭,徐韻之便跟着她們走遠了。
“你到底是誰?”許薈忍住的牽制住徐韻之的手臂。
“我叫徐韻之。”
“你分明是……”許薈咬牙剛要說出口又被許瑩呵斥,“七娘,稍安勿躁。”
又行了一會,人漸少了,許瑩即刻吩咐道:“拉住她。”
幾個婢女將徐韻之團團圍住。
徐韻之面不改色,“許大姑娘這是做什麼?”
許瑩冷冷的看着她,“翻開她的袖子和裙子。”
“大姑娘這是要羞辱我嗎?”徐韻之面色微怒,“我好歹是秦王府的校書,姑娘這樣不妥吧!”
“你為什麼要冒充許蘊,秦王有什麼企圖?”
徐韻之蹙眉,“我不明白姑娘在說什麼。”
“七娘,你來查看!”許瑩也不想和她廢話,許薈即刻翻開她的袖子,有掀起她的裙擺將襪子解開,可是都沒有看見任何燒傷的痕迹。
許薈站起身,咬唇搖頭,許瑩瞳孔微縮,便決定親自動手,結果依舊沒有看見任何燒傷痕迹。
“不可能,醫治許蘊的大夫說過,這兩個疤痕是消除不幹凈的,就算是消除了也會深淺不一。”
許瑩又一次將徐韻之打量,“許蘊那個膽小的樣子確實和你這無所畏懼的樣子不同,可相貌卻是一模一樣。”
她漸漸逼近徐韻之,“秦王究竟有什麼企圖?”
“姑娘在曲江池畔先羞辱我,而後逼問我,是要給秦王府難堪嗎?”徐韻之十分冷靜。
許薈和許瑩似乎聽到了些許動靜,是刀出鞘的鏗鏘之聲。
許瑩瞪着徐韻之,此刻的徐韻之正含笑的望着她,看的她後背發涼,咬牙之後才低聲道:“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