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武王把陸祈慎帶回武王府,和他其實也並沒有談什麼重要的東西,只說是已經把該準備的準備充分了,剩下的就只剩陸祈慎那邊的佈置。
陸祈慎看着武王遞給他的計劃,覺得很可行,雖然武王習慣了軍營里直來直去的風格,但做事其實是粗中有細,就比如這計劃書,什麼都考慮到了,很是詳細,有些還有備註,陸祈慎一個從來只在兵書上看過城防圖的,都覺得這個佈防圖很完美。
“三哥,若是成事,你必定是個福澤萬民的明君。”陸祈慎也不是說客套話,他是真心這樣覺得的,他自認為有幾分本事,可那些本事全都是學着怎麼輔佐君主,而不是學着怎麼成為一個君主,只有武王,才是從小學着帝王之術長大的。
武王搖搖頭,他眼裏閃過一絲掙扎,當初和還是太子的雍和帝來往的景象一直在他的腦海中閃現,那謙卑有禮,進退有度的太子,終究是回不來了。
“其實我想讓你成為這個人,你知道嗎?你比我更適合,若是沒有皇上,我也會選擇讓你坐上這個位置。”但雍和帝演技精湛,竟然騙過了他們兩兄弟,最終吃苦最多的,還是陸祈慎。
武王雙手撐在陸祈慎的肩膀上,“七弟,你有這個能力,你向來冷靜自持,而我已經不受拘束慣了,受不了宮中的那些規矩。”他看到陸祈慎不贊同的目光,“你不用反駁,我知道你不是在宮中長大的,只缺少了一些教育,可是有沒有人規定,帝王一定要出身宮中。”
陸祈慎很驚訝武王能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言論,但一想又覺得很正常,武王最是不喜歡那些規矩,恐怕在軍營中的那幾年,早就改變了他的想法吧。
武王繼續說:“縱觀史書,建立朝政的太祖,有幾個是出身帝王家的?恐怕也只有後面的皇帝才能真正說是出生正統吧?”
他微微轉頭,看向屋外燦爛的陽光透過綠蔭灑在地上,散發出光斑,“規矩都是人定的,你只要成為這個定規矩的人,做出什麼都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是啊,武王說的自然是有道理的,就算是雍和帝,殺人殺得毫無道理,不也沒有大臣敢反抗么?也只會在背後說幾句,還要小心被旁人聽了去,因此而丟掉性命。
陸祈慎飽讀詩書,但也不是一味死讀書的,自然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現在他們做的事情,就是這樣,人都是為了自己而活。
武王心意已定,他說:“只要你答應了,我馬上就讓那些臣子擁你為主,而皇上,就做個碌碌無為的皇子就好了。”
陸祈慎沉默着沒有說話,他心裏也不願意坐在那高位上,他知道,只要成為那個人,肯定會束手束腳,哪怕手中的權力比誰都大,但還是不能為所欲為,就連自己的婚事也不能自己作主。
雍和帝登基之後,為了穩定朝臣的心,不知道娶了多少不合心意的女人回宮,而他並不願意這樣做,也不願意委屈了窈窈。
武王看着他說:“明天你就裝病在家,到時候我會派人來找你進宮的。”
陸祈慎知道這和他們商量的事情沒有關係,但武王說什麼,他照做就是了,反正武王是不會做什麼有害於他的事情的,
陸祈慎點點頭,“那你呢?”
武王:“我也稱病,不去上朝了。”
他最近累得很,已經好久沒有陪過武王妃了,還有他的小兒子,只知道剛剛出生的時候是小小的一團,現在已經過去幾個月了,聽聽武王妃說還是小小的一隻,像是從來沒有長大一樣。
而且也很少能吃進奶,對奶娘的奶也挑得很。
明天上午就好好陪他們母子,下午再去和那些人鬥智斗勇吧。
“對了,還有陸祈寧。”武王突然道,“今天他說那番話,可能只是想做一個捕螳螂的黃雀吧。”
陸祈寧從來不會對皇位死心,裝出了幾個月乖覺的樣子,就以為會躲過皇上的針對嗎?真是可笑。
要說起心計深沉來,有誰能比得過上面的那位?
陸祈寧也不過是一個跳樑小丑罷了。
陸祈慎也能聽出來,雖然是在為他說話,可句句都在拱火,生怕他死得慢了一點。
兩人在書房講了許久的話,直到武王妃來催,他們才知道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既然如此,那就留下來吃飯吧?順道看看你的小侄子。”
陸祈慎本來想拒絕,他答應了柳舒窈每天回去吃晚飯,但武王這樣說,陸祈慎說:“飯就不吃了,窈窈一個人在府中,每天就想我快點兒回去陪她,要是回去晚了,只怕是有得折騰呢。”
雖然陸祈慎嘴上說著抱怨的話,但臉上的笑意是怎麼都掩蓋不住的,“我就先去看看小侄子,等會就回去吧。”
武王看着他臉上能閃瞎人的笑意,就覺得刺眼地很,明明他也有王妃,怎麼能被他比下去呢?連忙把他趕出去了。
陸祈慎隨着武王妃去看望武王的小兒子,一路上問了不少問題,其實武王妃也算是身子不是很好的,第一胎因為沒什麼顧慮,所以能夠好好養着,沒有落下病根兒。
但經過武王離京的事情,武王妃一人在京中帶着孩子,難免思慮過重,加上懷上孩子的時機也不是最佳的,那段時間除了先帝的病,還有各位皇子的勾心鬥角,她身為武王的妻子,也沒能避免風波。
最終孩子雖然生下了,但胎裏帶來的不足很明顯,一些傷寒感冒都得小心照顧,否則就會一命歸西。
武王妃笑着說:“你這些問題都是為了弟妹吧?”
陸祈慎有點不好意思,“是的。”
“你是個好丈夫,弟妹嫁給你有福了。”武王妃絲毫不藏私,把孕中的注意事項都告訴給了陸祈慎。
陸祈慎在奶娘的房中看到那孩子的時候,根本不像是有半歲的樣子,五官雖然長開了一點,但還是有點皺皺巴巴的,就連身長都比同歲的嬰兒短了許多。
陸祈慎小心翼翼地在周圍看着,根本不敢像奶娘那樣把孩子抱起來,生怕會折斷了他的小手腳。
“嫂子最近也是憂心了,這孩子生下來了,也還有許多擔心的。”陸祈慎說的話,一看就是還沒有當過父母的,但武王妃也不在意。
“是啊,為人父母,總是要一直擔心的,不是病痛災禍,就是他們的人生幸福,都是操不完的心,現在還小,小病小災的,好好照顧着就是的,以後長大了,想必更讓人操心。”武王妃眉間還有疲色,但臉上卻是笑着的,帶着一絲寵溺,那是她的孩子,她怎麼會嫌呢?
陸祈慎曾經在柳舒窈的臉上也看到過這樣的神色,雖然身體很累,但內心很滿足,一點都不會覺得是負擔。
陸祈慎沒有呆太久就離開了,孩子還小,他一個大人,身上多少帶了外面的灰塵,更不用說孩子身體還不好了,所以早早就離開了。
他心裏還想着柳舒窈,現在時間已經不早,想必府上已經開飯了吧,他答應的事情沒有做到,就在街上買了許多曾經柳舒窈想吃可他不讓吃的小零嘴。
回到府上的時候,前院裏沒有看到柳舒窈的身影,問了劉伯才知道,柳舒窈讓人在桃園裏扎了一個鞦韆,現在還在玩兒呢,晚飯也還沒吃。
陸祈慎聽到這裏,急忙趕了過去,天色都黑了下來,柳舒窈本來身體就不好,怎麼能為了玩樂而不吃飯呢?恐怕是忘了病痛了。
陸祈慎拿着零嘴趕到桃園的時候,園子門口就聽到了桃林深處柳舒窈的嬉笑聲,還伴隨着春喜和夏青兩個人的打鬧。
陸祈慎慢悠悠地走過去,主僕三人已經拋棄了鞦韆,在玩兒捉迷藏,柳舒窈的眼睛上矇著一塊手帕,伸着手在左右試探,而那無人坐的鞦韆還在前後搖晃着,想必是她們無意中碰到的。
陸祈慎看到柳舒窈身上穿的衣服,臉色就沉了下來,“窈窈。”他大步走過去,抓住柳舒窈還在觸摸的手。
柳舒窈在聽到陸祈慎聲音的時候就轉過了頭,等到陸祈慎牽到她的手的時候,就一把把手帕扯了下來,眉眼彎彎,但嘴巴里卻說:“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都餓了。”
惡人先告狀,陸祈慎棋差一着,只能忘了剛剛還想着要質問的事情,告饒道:“今天三哥有事,就聊得晚了一點,窈窈,絕沒有下次了。”
柳舒窈輕哼一聲,眼睛向下一撇,就看到了陸祈慎手中的零嘴,她驚喜地拿過來,拆開其中一個包裝袋,就把糖果扔進嘴裏,模糊不清的語氣道:“算了,看在這些東西的份上,就饒過你吧。”
陸祈慎笑着道:“是,夫人。”他這時候才開始問罪:“那你現在穿的衣服呢?怎麼在這個天氣穿這麼薄的衣衫?要是着涼了怎麼辦?”
陸祈慎手上也沒有可以披的衣服,看向自他進來就乖乖站在一邊的春喜和夏青,“王妃的衣服呢?”
春喜皺着眉頭,指着不遠處的一顆桃樹說:“在那棵樹上。”
那是她們剛開始進來盪鞦韆的時候,柳舒窈隨手一扔掛在上面的,她們本以為這顆樹蠻矮的,誰知道她們三個誰也抓不着了。
陸祈慎看了一眼衣服,又看了一眼在他身邊咬着糖葫蘆的柳舒窈,柳舒窈一臉無辜地看着他。
陸祈慎沒辦法,只能走過去,稍微一伸手,就把衣服拿了下來,撣乾淨上面的花瓣和枝丫,然後給柳舒窈披好,“下一次出來多帶點下人,可以讓他們把衣服拿着,也不必甩到那上面去了。”
“知道啦——”柳舒窈拉長了聲音,拖着陸祈慎往回走,“咱們回去吧,我餓死了。”
陸祈慎無奈地搖搖頭,跟在柳舒窈身後回去了。
第二天陸祈慎稱病沒上朝,雍和帝本來還想借故發揮一下,誰知道竟然找不到人了,雍和帝眯着眼睛在下面掃視一圈,武王竟然也沒來,那就算了,到時候自然有他們好果子吃。
早朝快要結束的時候,就有大臣提出太后的病情已經很久不見好了,若是能請民間的巫神來驅驅鬼,也許可以緩解。
雍和帝本來就沒讓太醫用心治療太后的病,他有意拖着,就是讓太后能夠悄無聲息地薨逝,之後就能名正言順地對付武王兄弟倆了。
但請巫神驅鬼也沒什麼,反正是替他洗刷名聲的事情,雍和帝自然答應了。
不過裏面有什麼人,雍和帝還是好好查了一下,生怕有人渾水摸魚進來,特別是那兩兄弟今天沒一個來上朝的。
別不是在背後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小動作。
等到李公公回來稟報,說沒發現什麼可疑之人,雍和帝才鬆了一口氣,但他也和那些巫神一同進了太后的宮中,反正奏摺什麼時候都能批,若是太后那裏出了什麼事,他後悔都來不及。
在西藏降神儀式是西藏藏傳佛教歷史上非常重要的一項儀式,降神是西藏純粹的宗教活動。是某個神靈附體在特定的男人或女人身上,使他(她)代神發言,預卜吉凶,醫治疾病,驅邪送祟。這些神靈附體的人就是巫,男的稱巫師或神漢,女的稱巫女或神婆。
《西藏的神靈和鬼怪》一書寫到:在西藏,降神活動是非常神秘而又神聖的,一般來說,一名普通的神巫,並不是隨時隨地都可以隨心所欲地降神的。因為在藏族人的觀念里,所有的神靈或者說護法神並不是在任何時候都樂意附在神巫的身上,解答人們所提出的五花八門的問題。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時間裏,他們卻非常樂於做這種事情。
然而一個着名的神巫,在降神的時間上則要自由的多。相傳在新月的第三日和第五日,是神靈附體最多的時候,這時即使是一個普通的神巫,也可以隨時降神。而那些修習過高級的瑜伽密法和馬頭明王本尊的高級神巫,除了在這些時間裏可以經常降神外,其他時間也可以隨意進行。
在西藏,還有一個專門的降神吉日,這就是每年藏曆的五月十五日。在這一天的早晨,西藏要舉行瞻部洲公眾焚香日儀軌。相傳就在這一天,西藏大神殿中的許多護法神靈都要附體到同該神靈有關係的神巫的身上,所以,雪域所有的大大小小的神巫都要降神進入幻迷的狀態之中。
不光如此,就在這一天裏,所有的護法神和他們的伴神也將從他們居住的天界或者是神界下凡,相聚在西藏山南的桑耶寺,歡慶這一盛大的護法神大會。
這一天的早晨,西藏的許多寺院以及民間村落和牧場,都要舉行程度不同、簡繁不一的崇拜護法神的各種儀軌。而那些從天界和神界下凡的各路神靈在桑耶寺參加完歡聚慶典后,就要迅速離開這裏,奔赴他們各自的代言神巫的寺院或者是神殿,然後把自己附於代言神巫的體內。
雖然所有的西藏神巫都要在他們所屬的寺院或者是神殿作法降神,但是整個西藏的贍部洲公眾焚香日儀軌的重頭戲還是在乃窮寺。除了噶廈地方政府的格魯派的顯要人物要來乃窮寺參加儀軌外,拉薩和附近地區的着名神巫們也將來到這裏,此外,還有無數的男女老少信徒穿上最好的節日盛裝來到這裏向他們平時難得一見的神巫們供奉哈達或者是禪杖,以表示他們一年來對神靈給予的保佑的感謝,當然他們更希望這些護法神包括附於他們體內的神靈能夠在來年繼續護佑他們。
儀式的中心部分是把彌勒佛像放在四輪車上,在拉薩的大街小道上穿行。這時處於幻迷狀態的乃窮神巫被人攙扶着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以便清除路上可能出現的各種魔障。
這個儀式結束后的第二天,乃窮神巫就該動身返回乃窮寺了。在介紹了有關降神的時間后,下面我們將主要介紹包括乃窮神巫在內的部分護法神的降神內容。通過這種介紹,我們也許可以對西藏的降神有一些新的具體的印象。有關乃窮神巫降神的資料是不太多的,我們只能依據僅有的一些藏漢文資料來勾勒基本的概貌。
一般來說,降神之前,乃窮神巫被悄悄地領進乃窮寺的大殿,但是由於他有非凡的"通靈"的本領,所以一入場往往會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為了充當傳遞神諭的媒介,他必須使自己的"靈魂"與"凡體"脫離,以便使寺院裏的白哈爾神附着在他的肉體上,然後通過自己的嘴來解答噶廈的提問。只有在這段時間裏,白哈爾神才會顯示出來,幾乎所有的西藏人都相信這是真的。這時大殿上香火繚繞,濃煙嗆鼻。
乃窮神巫從他的禪房被專人領了出來,他的胸前掛着一面閃閃發光的大銅鏡。助手給他穿上了緞袍,然後領他登上寶座。乃窮神巫降神的寶座安置在一間與乃窮寺大殿相連的護法神殿裏。他兩腿分開,兩手置於膝上做克敵手印。這時,護法神殿裏幾位喇嘛吹響了脛骨法號,粗獷的鼓點合著撓鈸的沉悶聲,頓時一種神秘的氣氛籠罩了整個大殿。
當喇嘛們再一次吹響起脛骨法號時,坐在大殿前參加降神儀軌的幾排僧人開始高聲誦唱邀請白哈爾神的祈神經文,祈求他降臨,並且附着在乃窮神巫的身上。
拉薩乃窮護法神降神師一文中也描述到降神師身着全套禮儀長袍,處於神迷狀態般地出現在寺院門口。在通常情況下,這位降神師只應受到護法神比哈爾的助手"金剛扎丹"的邀請。
在這種情況下,比哈爾護法神應該附着在降神師身上。在降神師進入場地之前,從寺院屋頂傳來法號聲。降神師一出現在門口,號聲戛然停止。接着幾名僧人樂師開始吹奏嗩吶。降神師進入場地,侍僧遞給他一把劍和一支沒有弦的弓。在鈴和小鈸柔和音樂的伴奏下,他開始跳起緩慢而優雅的舞蹈。
在表演過程中,他三次向攝政王鞠躬致意。他的頭鞠得很低,頭盔上的旗子幾乎觸地。降神師的這個獨舞叫做"獻福德"。舞蹈結束后,人們遞給降神師一隻金杯,內盛清茶。他走到攝政王面前,攝政王呷一口茶后又把杯子還給降神師。他喝完餘下的茶,然後躬身向前說出他的神秘預言(只能說給攝政王聽)。
隨後,降神師才公開預言來年將要發生的種種事件並由其助手記錄下來。隨後,降神師坐在一個座位上,政府官員按其官階大小順序向他敬獻絲制哈達以示尊崇。在這段時間裏,公開的預言已記錄完畢,最後加蓋官方大印。
乃瓊寺要舉行一次非常有趣的"羌姆",這與西藏降神師一年一度的瞻部洲煙祭有關,該節日叫做"瞻洲煙祭節"。在其他地方是藏曆五月十五日舉行這個慶祝活動。而乃瓊寺卻在五月十日舉行。所跳的"羌姆"通常俗稱為"神賽",與之有關的儀式被稱為"乃瓊寺閏月初十"。與上面提到的"恩賜"儀式截然不同的是,沒有官方代表參加。在"乃瓊寺閏月初十"的場合里,尕東(喜面)降神師和十二丹瑪(女護法神)附身的女降神師都來到乃瓊寺。在節日清晨,大降神師坐在主殿後面安放的銀座上,然後進入神迷狀態。在神殿右側為尕東降神師安放了寶座,在主殿左側為丹瑪降神師也安放了寶座。當護法神在尕東降神師身上附體時,降神師即刻起身,走到大降神師的寶座邊,向附着在降神師身上的更高神靈致意。同時,丹瑪女神之一也附身在女降神師身上。在神迷過程中,女降神師依然坐在其座位上,因為附着在她身上的女神通常是不向比哈爾神致意的,因為她認為自己比這個護法神的地位更俗稱林卡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