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燃燒的黃金瞳
—…—
一天後。
紐約,布魯克林區。
髒水順着橋墩一路向下蔓延,此時暴雨瓢潑,布魯克林大橋在雨中支撐起鋼結構的骨架,像個倒下的巨人。
唐銘撐着黑傘,穿着藏有卡塞爾學院校徽的黑色西裝,看着那個在城市中漫無目的尋找的半大孩子。
其實他能找到紐約分部附近,都已經讓唐銘很驚訝了。
天生的血統純度,讓他的黑色美瞳之下是永不熄滅的黃金瞳。
還背着大提琴包么?好傢夥,作為少年宮劍士的他,最開始也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五好少年啊。
孤身一人遠跨重洋來求學,果然還是因為心中的血之哀么?
“楚子航是吧?”唐銘凝視許久,叫住了沒有傘的少年。
“我是卡塞爾學院的,如果要入學,趁早哦。”
唐銘將半朽的世界樹校徽露了出來,他也有這玩意兒,只不過代表的不是學生,而是老師。
“謝謝,但這裏,有危險的氣息。”
楚子航佈滿雨水的臉龐上出現了一抹警覺的表情,那稚嫩卻嚴肅的聲音,同樣也證明了這一點。
“我知道。”唐銘一步步走來,對潛在的威脅並不在意。
“墮落的血統,失控的怪物,我還挺想看你動手的。”他笑了笑,“君臨天下的烈焰,對吧?”
“你知道?”楚子航警惕,他從來沒把這個秘密告訴過任何人。
“卡塞爾學院沒什麼不知道的,雖然我也不喜歡這個地方,但對於你,我還是挺好奇的。”唐銘聳聳肩。
“好吧。”
楚子航鬆了口氣,選擇了信任。
看待唐銘的目光也變了,像是同類間的抱團取暖。
雨水滴落的聲音中,混入了腳步聲。
喘着粗氣的聲音。
楚子航背對着唐銘,一步步走到橋洞的黑暗深處。
直到黑色吞沒了他。
“吼——!!”
嘶吼、咆哮,利爪碰撞的聲音,鋼鐵摩擦的迴響。
唐銘不緊不慢的走近。
看着黑暗中冒出一團火光,看着如惡靈騎士般的烈焰在雨中搖曳。
渾身上下都是蒸汽的男人用力的抓住了死侍的大嘴,把這吸血掏心的墮落者狠狠地按在地上,發出了摩擦的雜音,像是兩個怪物互相撕咬。
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燒焦味。
楚子航的黃金瞳如火如炬。
怪物還在掙扎,在唐銘饒有興趣的目光中,楚子航的手以驚人的速度變紅,傳遞熱量,釋放火焰,燒穿了那怪物的顱骨,讓碳化的下顎與頭骨分離。
於是世界只剩下雨聲。
上衣已經在剛才慘烈的廝殺中破碎了。
露出上半身的楚子航,八塊腹肌穩定的隨着呼吸起伏着。
眼角餘光撇了一眼肩膀上的印記——
[半朽的世界樹]
又看了一眼唐銘手中的世界樹校徽。
他鬆了口氣:“走吧。”
“嗯,不愧是炎之龍斬者。”唐銘輕輕的拍了拍手,“要吃點啥嗎?”
“額……”
肚子恰到好處的來了一陣咕嚕,楚子航尷尬的發現,是餓了。
“你的能力會大量消耗體力。”唐銘笑了笑。
楚子航感到安心。
這個男人雖然初次見面,卻沒有給他任何危機感。
作為一個警惕心很重的人,他喜歡和唐銘打交道。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唐人街上一家牛肉拉麵館裏。
吃飽喝足。
唐銘準備結賬,摸了摸褲口袋,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你帶錢了嗎?”唐銘只能問楚子航。
“啊……帶了。”
楚子航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十美元,遞給老闆。
“抱歉,讓你出錢了,我沒有帶現金的習慣。”
走出店門后,唐銘哭笑不得。
他真沒這個習慣,自從蘇醒後接管路鳴澤的原班人馬,他還真沒體驗過缺錢是什麼體驗,聯盟全皮膚,地下城氪滿,國內任何遊戲都區區戰力第一,唯獨現金,對他而言反倒有些陌生了,畢竟唐人街上還不流行微信支付。
“沒事。”楚子航也笑了一下,對眼前這人的率真性格感到些許舒坦。
“好了,該去學院了。”
唐銘活動筋骨。
“怎麼去?”此時的楚子航,對卡塞爾學院的手段還不甚了解。
“飛過去。”
唐銘笑了笑。
於是夜色的大雨被激烈的狂風吹散,漆黑的直升機低調的落下,半朽的世界樹徽記如此醒目。
“來吧。”唐銘招手。
“好……好的。”楚子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沒有過多猶豫,便走上了屬於自己的專機。
只剩下被分解的屍體,在雨中無聲的化為灰燼。
……
唐銘睜開眼睛。
眼前的布魯克林大橋一片寂靜,一滴雨都沒落下。
布魯克林大橋上車來車往,看似一片繁榮盛景,但幾年前發生的一幕幕,依舊讓他歷歷在目。
當初,他是親手帶楚子航入學的。
現在,都已物是人非。
如今重遊故地,再度回想起那些讓他都無比感懷的一切,他只覺得,自己應該還有一絲翻盤的希望。
他也希望那個叫楚子航的年輕人還記得他們的邂逅。
如果忘記了那一夜,那就等待,等待這些人重新覺醒的那一天。
這是男人成長的必由之路,他也只是個引導者。
……
直升機一路向卡塞爾學院前進,將所有的風景都甩在身後。
能在紐約上空俯瞰風景,本來就是絕好的體驗。
“對了,你剛才叫我什麼?”
楚子航一邊遙望着窗外的風景,醞釀了許久才問道。
“炎之龍斬者啊。”唐銘微笑。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這個世界,有龍嗎?”
楚子航輕聲問。
大腦又出現了間歇性的痛。
同樣的雨夜。
邁巴赫。
電閃雷鳴。
還有慘白的臉和纏繞着白布的死侍。
以及那白色的……奧丁。
“你終於來了。”
奧丁如是說道。
不知稱呼的是誰,唯獨可感受到的,便是那君臨之威。
走下邁巴赫的男人手持村雨,在暴雨中揮刀,於是閃電貫穿了天地,八足的戰馬高高的揚起蹄子。
那是遠古的神靈與龍王之戰,永恆之槍的光輝刺破了天地。
瞬息間畫面閃爍,巍峨的山巔之上,楚子航孤身一人屹立。
不遠處,燃燒的青銅從天空中展翼的紅龍上流下,那是火色的瀑布,以無盡的青銅澆化了一座大山,於是山石崩裂,最初的王座緩緩成形。
“該死……”
當他再次驚醒的時候,放眼望去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實木的大床。
冷汗直冒。
“又做噩夢了么?”唐銘坐在床邊,關切道。
他們會經常做噩夢的,唐銘對此表示相當理解。
“嗯……”楚子航撐着頭,一抹臉,全是濕汗。
“沒事,會找到真相的。”唐銘像是未卜先知般安慰道。
“你知道么?”楚子航有些疑惑的看了唐銘一眼。
“嗯……怎麼說呢?我什麼都知道一點吧。”唐銘想了想,如此解釋,“就像通關過一個遊戲。”
“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楚子航喃喃自語。
“現在不要多想,我會幫你的。”唐銘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不是現在。”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兒。
唐銘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你的血統很不穩定,注意休息,保持情緒上的穩定,待會會有人過來照顧你,你不會陌生的。”
說完唐銘便消失了在門的另一頭。
幾分鐘后,門再度被推開,與唐銘交錯而過的少女走了進來,手中的筆記本封面上寫着她的名字——
夏彌。
“醫療部……是這裏嗎?”
夏彌愣了愣。
她答應那個老師過來照顧一個人,卻未曾想,是楚子航。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種天然的喜悅與激動滿溢而出。
“楚師兄?是你嗎?”
躺在床上的,不是楚子航是誰?那個男生依舊和她曾經見過的一樣,一樣冷硬,面無表情,撲克臉,但現在的他……怎麼在病床上躺着?
“我們認識嗎?”
楚子航輕聲問。
眼前將頭髮染成栗色的女孩,讓他感到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她穿着酒紅色的小夾克,脖子上繫着紫色的長圍巾。
那吹彈可破的肌膚,讓昏迷了大半天的楚子航一陣悸動。
還帶有嬰兒肥的臉頰,充滿了鄰家少女般的青春。
一些回憶的碎片,也隨之從腦海深處蔓延。
愛唱歌的女孩被埋在花下了,連帶着她的野心、殘暴和謎一樣的往事……
地穴也崩塌了,芬里厄也被埋進了尼伯龍根里。
那現在的她,是誰?
一瞬間,楚子航的直覺讓他敏銳的反應到這個世界存在隱情。
但他選擇了忽略。
因為那個名為夏彌、露出一口小虎牙的可愛女生驚喜道:“我是新生欸!”
“我剛報道。”楚子航無奈道,“咱們應該一樣大。”
“那你也還是師兄!師兄畢業的時候我才高二……”
“你跳級了?”
“大概……好像是的。”
夏彌撓撓頭,好像沒辦法自圓其說,所以齜牙一笑,關心起師兄本人來,“師兄這是怎麼了?”
“暈……機?”
楚子航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師兄不行啊,來,我給你帶了點板藍根……正好後天獅心會和學生會主席都要卸任了,我覺得師兄是新生里最強的競爭人選哦……”
“額……”
大約是想讓他儘快好起來吧。
真謝謝你了師妹。
喝着板藍根泡的熱水,他思考着。
“你不會陌生的……?”
看着天花板,楚子航喃喃自語。
唐銘到底是什麼意思?
隱約間覺得,這個世界的真相,彷彿又近了一點。
就像當初逃離了那輛邁巴赫,現在又想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