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零嘴作坊

第六十一章 零嘴作坊

第二日一早,秀晴將各種吃食一樣裝了一些打了個包袱,挽着去了袁府。

袁廂禮聽人來報時剛用完早飯,他家京城來的‘名廚’給做的一碗素粥和幾個小菜。

見秀晴手裏挎着個大包袱忙要劉安去接了過來,袁廂禮聳聳鼻子。

“怎地今天自己送過來了?”

往日裏秀晴每回做了些零嘴,都是叫牛進幫忙送來的,是以袁廂禮有此一問。

“有事尋您哪。”

秀晴自覺到常坐的位置坐下,那位置本來是袁甫常坐的,袁甫不在袁廂禮便要秀晴坐得離自己更近些。

袁廂禮示意劉安去給秀晴上茶,傾身道。

“怎麼了?作坊出事了?沒聽曹原說啊。”

秀晴忙擺手,“不是,不是。”

又打開帶來的包袱,尋出個紙包來拆開,“您嘗嘗這個,嘗過之後再與您說道。”

袁廂禮見秀晴神色如常並不慌忙,便也放寬心,由着秀晴將拆開的紙包推到自己跟前。

“像是...牛肉?”裏面是一根根褐色的肉條,湊近聞有奇香。袁廂禮眼睛亮了。

秀晴笑眯眯地點頭,這邊老頭已經不等她回答拈了一根放進嘴裏咬起來。

袁廂禮年逾六十,得益於世家子弟每日早晚使用牙粉的良好教養,如今一把年紀牙口卻頗好。

到底烤乾的牛肉韌勁十足,想一口咬斷不太容易,老頭嘴裏咬着一頭手裏捏着一頭,竟順着紋理撕成了兩半,扯開的部位還分出了一縷縷肉絲。

老頭一邊嚼着五香牛肉乾,一邊好奇的把手裏半截肉乾又撕成了兩根,聽着肉撕開輕微的“呲啦”聲,老頭嘴裏包着肉“吼吼”笑出聲來。

“不錯不錯,比那什麼‘燕記’的醬牛肉都好吃,你哪來的這些鬼點子?”

“燕記”是京城裏一家專做熟肉買賣的鋪子,很是有名。可惜秀晴並不知道,不過這不妨礙她聽出來了袁廂禮的滿意。

秀晴笑而不答,又指了顏色深一些的牛肉乾,“您再試試這個。”

袁廂禮拈起一根來,“裏頭還有些講究?”

“我做了四種不同的味道,您剛吃的那個是五香的,這個是香辣的。”

秀晴一邊說,一邊指着紙包里兩種不同顏色的肉乾解釋道。

“那還有兩種呢?”袁廂禮問着,的確是嘗出了剛才那根沒有的辣味。

秀晴又取過一個紙包拆開,“這個裏頭顏色深些的是麻辣味的,淺些的是甜辣味。您都嘗嘗,一會還要問您意見哪。”

袁廂禮嘴裏含着肉,“唔、唔”地應着。秀晴端起茶,一邊慢慢喝着一邊笑眯眯地看着袁廂禮。

袁廂禮最喜看她這幅笑得愜意的神情,不由打趣道,“想問什麼問吧,都寫在臉上了。”

秀晴斂起心神,“您覺得...這牛肉乾可能賣得?”

“你想賣這個?”袁廂禮倒沒想到除了四色醬以外,秀晴這麼快又有了賺錢的點子。低眉想了想,就憑這牛肉乾的滋味,賣當然賣得,這東西耐放,哪怕是一倒手運到京城去販賣,也能多賺個好幾番。

“以往你送來那些吃食都不夠我塞牙縫的,若是能開個鋪子單獨賣倒也不錯。”

袁廂禮話鋒一轉道。

“可這作坊麵館已是夠你操心的了,還有精力開新鋪子嗎?”

秀晴放下杯子,嘆道,“無非累些罷了,不過有得操勞心裏倒踏實得很。”

袁廂禮喝了口茶簌簌口,“到底還是年輕,有股子勁。”

“說得您跟多老了似的。”秀晴笑道,“城裏醬鋪子的生意都是您囑咐着,不也挺好?”

“嘿嘿...”老頭捋捋鬍鬚,“所以這不又找上我了?”

“可不,第一個就找您拿主意哪。”

“那行,鋪子好說,你這打算怎麼個賣法?”

秀晴沉吟半刻,說道,“我想再開個作坊。”

“喲!”袁廂禮還以為只在麵館的後院裏做一些拿出來賣呢,“要是開作坊,這投入又大了。”

秀晴和袁家合賣的四色醬向來是賣出去以後再分錢,東西做出來之前要用什麼材料請什麼人都是自掏腰包的事。

袁家的鋪子都是自家名下現成的,不過換個營生而已。

秀晴卻不同,每蓋一座作坊和大雜院,都是她之前一碗面一碗面攢下來的銀錢。

蓋完第一間作坊,後來又加蓋了大雜院還修了橋,當時差不多就掏空了秀晴的家底。

等到醬鋪子的分紅拿到手,還沒捂熱又蓋了第二間作坊。這眼見得隨着曹原的運作,後面還要起第三間第四件醬作坊,這當頭又要去蓋零嘴作坊。袁廂禮實是有些驚訝於秀晴的這份氣魄。

不由關心道,“銀子可還夠數?”

秀晴見袁廂禮並不怪責自己的魯莽,心情頗好的點了點頭。

“嗯,這次不用蓋雜院,就建在下河村作坊的邊上。”又用希求的眼神望着袁廂禮,“不知老丈可否給嚴主簿帶句話去?”

“什麼話?”

“這次用人,可否盡量讓僱工們一家團聚?”

老丈人漸漸斂起笑容,眯瞪的眼神中也凝起神光,回味起秀晴這一上午的舉動來。

是有一些奇怪。

袁廂禮老早就有這種感覺了,認識秀晴的這幾年,以他浸淫官場半生的眼光來看,她並不是那種貪慕余財的女子。蓋第一間作坊是因為麵館的辣椒一時供應不上,才回了村子買地蓋房。蓋第二間作坊是因為村民偷了辣椒去種,為免影響作坊還有大雜院那許多人的生計,秀晴果斷收購辣椒擴大了作坊的規模。

是以秀晴開這第三間零嘴作坊的動機,循着之前的脈絡來看,是了是了,肯定不光是為她自己而開吧。

“呵.呵..”袁廂禮仰起頭再也忍不住大聲笑出來,“哈哈哈...”

“你呀...你呀...”

袁廂禮這麼多年見過多少蠅營狗苟之輩,見利忘義之徒,乍然見到人心底的純善不禁有些暢快又有些動容。

老頭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側過身拍了拍秀晴的肩膀。

“好。我去替你說。”

太陽落山之時,袁廂禮與嚴主簿兩個坐在一處食肆喝酒。因着醬作坊的關係,二人漸漸走動起來。

“張娘子又要蓋作坊?”嚴主簿聞言大喜,嘆道,“太好了,太好了,我這正發愁呢。”

袁廂禮聞言問道,“縣裏出事了?”

“不,不。”嚴主簿擺擺手,道“是雙河村的雜院。”

說著端起酒杯也不與袁廂禮同喝,自己一口悶下肚。

“說起來當初從受災的人家裏選出一人來做工還是我的主意...哎,誰成想如今出了這檔子事...”

嚴主簿臉色愁苦,嘆了口長氣。

“嚴主簿經略清榆縣多年,為百姓們做了不少好事。老夫敬你一杯。”

袁廂禮也不問只等着嚴主簿自個倒苦水。

“不敢,不敢。”嘴裏說著話,嚴主簿又陪了一杯酒,“您不知,那作坊男多女少,又都是單身漢子。當初沒想到,可最近出了不少爭風吃醋的齟齬之事,前兩日竟打起來了。哎...這...嘖!”

嚴主簿腌臢話說不出口又悶了一杯酒,可是放下酒盞眼神一下亮了起來。

“您說這張娘子的新作坊是不是來得正正好?”

說罷自己搖頭笑了起來,轉瞬竟又顯得心情頗為開懷的樣子。

“呵呵呵...”袁廂禮也笑出聲來,“沒想到這新作坊還是一場及時雨。”

嚴主簿點點頭,給二人斟了酒,又挾了一筷子菜進嘴裏。

“不知這次又需要多大地方多少人?”

“這新蓋的作坊,無需再選地方,就在下河村的雜院旁邊再蓋一座就成。”

嚴主簿端着酒杯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眼望着袁廂禮道,“這...人倒沒什麼,可是醬鋪子要的食材一個下河村怕是供應不上啊。”

袁廂禮笑道,“她這次要蓋的作坊不是製作四色醬的,是個吃食作坊。”

“啊?”嚴主簿仰起身子,萬沒想到那張娘子竟又開了個買賣。“什麼吃食值得開恁大個作坊?”

“劉安。”袁廂禮喚了一聲,劉安識趣地將手中包袱放下又守到門外去了。

“打開看看。”嚴主簿依言拆了包袱里的幾樣紙包。

袁廂禮拈了一片肉脯,道,“咱們邊吃邊聊。”

嚴主簿便吃便點頭,有些明白這吃食作坊的底氣在哪了。

“好,袁相公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儘管說來,我定當全力施為。”

“沒甚別的,蓋房建屋的章程都擺在那呢。”袁廂禮緩緩道,“只一樣事,也正能解你急難,她想讓作坊里那些僱工能得個團圓。”

“就這?”請人總是要請人的,請誰不是請呢?怕不是擔心自己又去別村一家挑一戶來做事?

“她就只說了這一條。”

袁廂禮抿了口酒,又拈起跟紅褐的牛肉條來。

按下新作坊的事不提,嚴主簿覷了覷袁廂禮的神色,聊起秀晴的事來。

“要我說,這張娘子也算是個有本事的人。”

袁廂禮點點頭,嚴主簿接着道。

“從白手起家到坐擁兩間作坊,一個喪夫的婦人有此作為其中定有不少艱辛。”

袁廂禮聽着也想起了秀晴當初擺麵攤時風吹日晒的日子。

日子雖難,袁廂禮卻從未在秀晴臉上見過凄容。

對有些人來說,苦難是種磋磨,對另些人來說,苦難便是磨礪。

“還是我慧眼識珠啊,哈哈...”

嚴主簿以為袁廂禮說的是兩家合作醬鋪子的事,袁廂禮想的卻是早在所有人之前就看出了秀晴的人品心性。

兩廂舉杯,一幅甚明了的神態。

嚴主簿見袁廂禮對那張娘子多有照拂之意,便也不提她寡婦的身份,轉而聊起張節來。

“再過兩月便是院試,只望咱們的縣案首能考中個秀才回來,如此張娘子也算熬出了頭。”

“她若熬出了頭,不管作坊了,怕不是村子的損失。”袁廂禮打趣道。

那倒也是,嚴主簿笑道,“總不能叫新秀才去打點這些。”

“我看她倒不會一心指望著兒子。”袁廂禮正色道,“哪怕張節登科及第,她該做什麼還是會做什麼。”

一輩子做個作坊主?“也不嫁人了嗎?”嚴主簿脫口而出問道。

那張娘子怎麼看也是風華正茂的年歲。

“呵呵...”袁廂禮眯瞪起眼裏的精光,“這個老夫就不知道了。”

當初自己要收秀晴做義孫,袁甫雖然用種種正當理由搪塞了過去,最後以收張節做義子代替。

但袁廂禮不是沒看出其中溝壑,只也不問明罷了。管他何種心思呢,自己都樂得其中。

“閻大人倒是時常會過問些作坊和張娘子的事。”

閻知縣年過四十,家住京城,此次來清榆縣是獨身上任。

袁廂禮將喝的酒停在嘴邊,“他都過問些什麼?”

袁廂禮是把秀晴當自個孫女的,那閻知縣的年紀卻足可以當他兒子了,聞言登時有些不滿。

“作坊的瑣事問得多些,張娘子本人倒問得不細,不過常常感嘆像那樣的女子不多見罷了。”

二人就着跟前秀晴做的吃食,一邊喝酒又聊起些零嘴作坊的事宜,天色便慢慢晚了。

等嚴主簿與閻知縣知會過,便吩咐黃里正全力配合秀晴的零嘴作坊動工。

秀晴得了消息,便和牛嬸子以及牛嬸子後來從‘莊子’里請來的曹盛、曹茂兄弟一起,在下河村醬作坊的旁邊尋了塊地,在上面比劃開了。

曹盛曹茂兄弟眉眼有幾分相似,生得精瘦,話雖不多行為舉止卻都流露着幾分精明通透。

得了令,兄弟倆一個聯繫工匠一個採買工料。秀晴則和牛嬸子一起一邊安置從各村而來的大量女眷,一邊教導她們作坊的各種事宜。

下河村本就紅火的日子這下子更是變得熱火朝天。

黃里正家的門檻又往裏凹了幾分。

經過了這段日子,看着大雜院那些原來瘦骨嶙峋的人個個臉色都紅潤起來,又有了嚴主簿的提點,黃里正心裏多少能體悟出幾分精神來。

於是這次為零嘴作坊選僱工,除了自己妻舅家的一位表妹之外,其他來找說情的人家,黃里正皆回拒了。只選了幾家村子裏的貧戶,這麼做,除了村裡幾個最不着調的有些不滿外,大部分人也都沒到黃里正跟前再說什麼。

如此半個月,在原來醬作坊的不遠處又另起了一座差不多大小的作坊。

下河村人稱之為西坊,相應的舊作坊也就有了東坊之稱。

“西坊做零嘴,東坊做辣醬。

雜院有集子,村裡日日忙。”

漸漸有孩子們這樣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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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小寡婦:開店帶娃靠美食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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