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托世將星

十七章 托世將星

山風吹過山凹,出“嗚嗚”的嗚鳴聲。這是一片寂靜的山谷。迎春的山花開始盛放。樹枝上新芽開始吐綠。駱寬只覺神清氣爽。

中土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充滿着美好。美好到他連動都不想動一下。胡道士卻悲催了。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攬來的竟然是這活計。

胡道士用衣袖擦着汗水。嘴中咕嘟着:“不行了,老了,挖個坑都挖不動了。”他的手中,執着一把從觀中拿來的鋤頭。挖了許久,才勉強刨出一個小坑。

“不行了,年輕人,還是你來吧,我真的挖不動了。”胡道士把鋤頭一扔,示意駱寬繼續。

然而駱寬根本沒任何動作,只靠着一株參天大樹,舒舒服服地坐着,悠悠然拿着胡道士的葫蘆喝着水,無情地拒絕道:“是你說要埋人的,你自己挖。”

“喂!”胡道士急了,又四處望了一眼,說道:“有你這樣不厚道的人嗎?這人可是你背來的,我連你們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就肯幫你這個大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若非我們先天教的門訓是不問情由,扶危救急。你以為我真願意幫你做這樣的事嗎?”

然而駱寬那裏會理會他,自個兒喝着甜甜的山泉水,嘴裏嘖嘖道:“我剛才就說了,一把火燒了最乾淨。人都死了,燒和埋有什麼區別?”

“你,你……”胡道士急得落汗,道:“燒不得,燒不得。這要生起了煙,會被村裡人看見的。”

“剛才不早就看見了嗎?”駱寬可管不着他這套,他眯上了雙眼,躲在樹萌下感受着這樹林的美。陽光穿透樹葉的隙縫,道道美麗的光柱斑斕落下。這裏的平凡一切,他來說都是從未見過的美景。如此的真實,觸手可及。

而死人,他已經見得太多太多。

對樓玉官,他本來就沒有什麼特別感情,當初他接近樓玉官,只是因為知道這個和他一般年輕的人也要被送去惡魔島,從而有些好奇罷了。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樓玉官的姐姐。

駱寬的腦海中,又閃過樓師妤那清麗絕倫的臉龐。

胡道士又開始不停地擦汗,嘴裏繼續咕嘟着:“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麼大的年紀還要幫別人挖坑。我連自己的坑都還沒挖。”

駱寬皺眉道:“你可以不挖的。我有讓你挖嗎?!”

胡道士沒好氣地道:“你懂什麼!這叫入土為安。”

駱寬確實不懂,當下微微聳肩,說了句:“我不懂,你繼續。”說完他步入樹林深處。找了處落葉堆積的地方睡躺下。儘管只是乾草枯葉,駱寬已經覺得這是天地下最舒適的睡床。

他真的已經很累很累。累得只是這麼的一閉眼,就已經進入了夢鄉。

“月隱。”

胡道士的身後,忽然莫名出現了一個同樣長須白目的老道。和形容邋遢的胡道士不同的是,這剛出現的老道,手中持一銀柄佛塵,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髻梳理得乾淨整潔,一身道袍更是絲織而成,柔順光潔。

無論從修為還是氣度,這新出現的老道都比胡道士要高許多,甚至整個人身上都隱隱有一圈光澤隱若隱現着。

“是你呀!無塵。”胡道士瞅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這被喚作為無塵的道人手中拂塵一盪,悠然笑道:“如此無甚禮數的冷血之徒,莫非你真以為就是你要等的人。你不怕挖了坑,埋的卻是自己?”

“是與不是,又關你何事?我胡月隱的事,輪不到你來管。”胡道士轉回身去,繼續舉鋤而作,刨起土來。

無塵道人走前幾步,正襟而立,冷冷道:“尋訪托世將星,乃先師之遺命。貧道乃臨仙門的當世掌教,你是先天教的門下弟子。你月隱之事,貧道又如何管不得。”

胡道士揮揮手袖,道:“去去去,誰愛搭理你。說出來也不怕人笑,整個臨仙門,就剩下你我二人,卻還想來一抖掌教威風。”

被胡道士數落,無塵道人臉上卻毫不變色,只淡然道:“不管你服與不服,貧道是本門掌教的事實無從更改。何況天下宗派無數,卻又有幾家能有臨仙門的悠遠。只要掌印在手,即便只剩一人,天下誰又敢小瞧了本門。”

胡道士不屑一顧,只冷嗖嗖地道:“那敢問掌教,十數年不見蹤影,為何今日卻又忽然出現。”

無塵道人微微一笑,道:“貧道近年來在渡仙山上潛修,月前夜觀天象,見一顆碩大將星於東方咋起,卻又若隱若晦,搖搖欲墜。如不及時趕來。萬一真被你所僥倖尋到,豈非被你這庸人所毀。你修行不夠,如何能行扶持之事。”

說罷他微一睨眼,瞅了林中駱寬所在方向,道:“我剛才一路已經看着你們所有交往言談。嘿,此子寡情薄義,可謂天性涼薄、五宮不坐。又如何會是你我二人慾尋找的托世將星。你難道不記得先師曾經說過,那將星胸懷天下、浩氣凜然,剛勇智慧,是不世出的絕頂人物。又如何會是此等冷血無情宵小之輩。”

胡道士長長吁了口氣,說道:“何須你說,這小子是什麼德性,我現在已經清清楚。枉我謹尊師命,在此地苦苦等待數十年,竟然等來如此庸人。當真令人失望。”

無塵冷笑道:“你即知錯,還不把他一腳踢開,來這消遣做啥,不怕就這功夫,卻錯過了我們要尋找的人。”

胡道士鬱悶道:“可是此人自東海而來,手持樓玉。我雖不敢想信他就是先師要我們苦苦等待尋訪之人。但總得耐心探察一二吧。數十年來,這可是來到此地的陌生人中,第一個手持玉佩之人。”

“當真手持樓玉?”無塵亦是一驚,低聲念嘮片刻。抬道:“其實真假與否,一試即知。又何須浪費太多功夫。”

話音落處,無塵不見蹤影,唯餘一道青煙,隨風飄散。

沉睡中的駱寬猛然驚醒過來。惡劣生存環境中造就出的危機感,讓睡夢中的他也似乎感覺不妙。

睜眼處,一把銀刀的大刀,已經架到了他的脖頸之處。

“別動!動就一刀割掉你的腦袋。”說話的是一個手持鋼刀,全身黑衫,用黑巾布蒙面的強盜。他身後亦站着另一個,也是同樣的裝扮,手持鋼刀作把風狀。

“把所有財物都交出來。”架刀的那黑衣強盜惡聲道。

“就……就只有這個。”駱寬完全沒拒絕,微微舉起右手來,攤開了那柄玉佩。古玉通透清亮,溫潤泛光。

他如此配合,連那強盜都不由愣了一下,一把抓過,再大聲惡道:“還有呢?全都交出來!”

駱寬一臉驚慌的樣子,不停地搖頭道:“沒有了,不信的話你可以搜。”

黑衣強盜右手架刀不放,左手在駱寬身上下摸索,尋覓未果后又大聲道:“你這窮鬼,怎麼會有這麼名貴的東西。說,這玉佩怎麼來的?”

駱寬指指遠方道:“是從那人的屍身上摘下來的。”他所指的方向,正是胡道士挖坑之處。而樓玉官的屍身,就被放在坑邊。

“我真的沒說假話,放過我吧。”駱寬哀求道。

兩個強盜相互對望一眼。似乎已知心意。架刀者回處,忽然左手用力在駱寬脖頸后一掌擊下。駱寬只覺腦中一片黑,頭一歪,已經暈倒了下去。

“嘿,月隱,我剛才如何說來着。此人如此膽怯,還行為不端,私自盜取他人屍身之物,如此卑鄙小人,又怎麼會是我們要尋之人。”

青煙一閃,那持刀的黑衫強盜已經變化回原來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手中鋼刀亦變回拂塵。自是方才那無塵道人。

不用說,另一強盜自是胡道士。此刻他亦變回原來的模樣。手持鋼刀,自然是剛才那鋤頭。

胡道士亦搖頭嘆息,道:“我就覺得很不對勁,敢情我們都看走眼了。”

無塵冷笑道:“是你看走眼,關貧道何事。若非我趕來。任你扶持這等小人,豈非為禍人世。”

胡道士心下慚愧,低頭道:“掌教說是甚是,是月隱過失。”他一向和無塵不和,但事實擺在眼前,自然知錯。

“你現在知錯還不算晚。冥冥中自有天意,若非你尋錯了人,只怕我們也找不到真正要找的人。”

說罷無塵走到樓玉官那具屍身面前蹲下。拂塵一揮,從樓玉官屍身上拂過。臉上喜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此人雖已看似死去多日,但只觀脈相俱知,天生富貴卻命途坎坷,正合貧道先前所觀到的星相之數。必定是你我要尋之人。”

說完無塵撬開樓玉官的嘴,又從葯間凈瓶中取出一枚丹藥置入,道:“我先把他帶到九蓮山的凈池之中,只要保住肉身不腐,一旦靈泉灌頂,定有挽回之機。”

胡道士心知無塵所說有理,也不敢再行反駁,只指着駱寬道:“那這人怎麼處置?”

無塵冷笑道:“你既然挖好了坑,那自然是他命中的劫數。此等小人,留之只會為害人間。”說罷拂塵一掃。

風捲殘雲間,駱寬被凌空掀起,“啪”落入胡道士已經挖好大半的土坑之中。

泥灰俱下,瞬間已經把駱寬給深埋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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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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