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賣身契

直至把蘇靈溪送到家門，穆逸舟自己都沒發現，他看着蘇靈溪的眼神越發專註。

剛到門口還來不及開門，鄰居趙嬸子就氣喘吁吁的跑進來，“蘇大丫頭你可回來了，出大事了。你快去里正那瞅瞅。你外婆剛剛來過了你沒在家，現下正在里正那說要把你賣了。”

里正家正熙熙攘攘圍着不少人正看着熱鬧，蘇家的事，大傢伙或多或少都知道一點，自從蘇大丫頭父母雙雙離世，鄰裏間能幫的都幫上一把。

但總有那好事的婆子嬸子，平時嚼人舌根不算還總看不慣別家好，在一旁添舌裹亂。

“別吵了，吵什麼吵，等老蘇家的說話。”里正杵着拐杖用力的在地上敲了敲。

“里正你也知道啊，我家小兒子死得早啊，我們當年白髮人送黑髮人吶。這孫女我們當年也是沒有辦法照顧，我們一把年紀自己的嚼口都沒着落，想照顧也有心無力。這不我這給她尋摸了個好人家，緊趕慢趕的就過來準備給她說親下定呢。他們非說我賣孫女，唉，給我氣的。”

周桂芝上來就哭天抹淚的，好似受了多大苦楚似的。

“既不是賣，那又怎的找上我了。就為了給你們分辯這點事兒？”里正也是不堪她前言不搭后語的掰扯。衝著周桂芝吹鬍子瞪眼。

“不是的，不是的，還是要麻煩里正給證個契的。”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張契約。

里正眯着眼仔仔細細的瞧驗，“一派胡言！還說這不是賣人？收取銀二十兩，從此以後蘇大丫生殺予奪，婚葬嫁娶皆由主家定奪。這契分明就是賣身死契。這可是你們親孫女，你們也捨得？”

說罷止不住的惋惜。蘇家那丫頭可憐啊。失了雙親卻有這樣的祖父母。

“蘇家丫頭來了，快讓讓，讓蘇家丫頭進去。”人群中擠出一個瘦小的身影，蘇靈溪好不容易趕來就聽見一句生殺予奪皆由別人做主，簡直怒不可遏。

可她也知道這不是現代了。律法是允許賣身為奴的。她也只能勉力一試。

“不行，我不同意。”蘇靈溪大聲喊道。

孫女的反抗周桂芝卻一點沒放在心上，只漫不經心的勸着。

“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這契當不得真的，這家是商戶老爺要娶你做三房呢，過去了又不是給人當下人，那有什麼打啊殺啊的，是過去享福做太太的。而且人家還能推薦你大伯二伯家兩個弟弟去好書院上私塾呢。你自個一個孤女好好拉拔你兩個堂弟，以後娘家也好有人幫襯不是？”

“大伯二伯家就沒有姐妹么，這麼好的做太太的機會她們為什麼不去？她們去了，親弟弟更好幫襯！”蘇靈溪不傻，直接點明。

“對呀，真去做太太享福他們家還不找最受寵的過去，能找上這個孤女？”

“他說的富商，不會是鎮上的朱家吧，我可聽說他們家最近就張羅着要娶妾呢，那家老太爺可都快七十咯”

“不會吧，這哪是送去做太太啊，別是送去沖喜吧。我可聽說沖不好有的人家直接拉人陪葬哦。”

“還三太太呢，又不是大太太，還不就是做妾，說得好聽罷了。”

“簽了契也還不就是也打得也殺得。”

眾人議論紛紛，讓周桂芝臉上無光，衝著大夥就喊“你們這群村婦知道什麼，那可是去享福去的，年紀大點怎麼了，不必在鄉下地里刨食的強？”

大家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為了二十兩銀子就把孫女命都賣了，又不是災年餓死人的時候，也不怕損陰德。”周桂芝看自己不敵，招呼着兩個兒媳婦幫着自己和人家拉扯起來。

“夠了，在這鬧什麼鬧，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了。”里正用力的咳嗽幾聲。趁着還沒打起來趕緊喊停。

“周桂芝，你也別鬧了。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這事你現下喊你家當家的來。你們也都都別看熱鬧了，走走走。該幹嘛幹嘛去。”

打發完人，里正讓自家兒子喊來趙老爺子。蘇靈溪一時無話只在心裏暗暗思索，這事情一定有問題。不然的話她祖母為什麼不偷偷賣了她就好還要來找里正，鬧得人盡皆知。

她這麼做不外乎就是想逼自己或是里正做主把契約簽訂。她自己卻不能簽，難道。。。

“里正爺爺，我記得分了家是不是就另立戶了？”里正不解但依舊細細回答，“分家之後就另作一戶了，不論是分地分糧分種納稅都是單獨算了。”

“那我的戶並不在祖父母之下，如何能賣我？”蘇靈溪越想越是。“祖父母想賣我卻不自行發賣，而是來找里正爺爺，他們是想自己不擔這份責任，是想讓里正爺爺證明我是自賣自身。”

這時候蘇家老爺子也到了。進來對着周桂芝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怒斥。

“你真想把老三的獨苗給賣了做妾？你怎麼敢？”幾乎動起手來。

“那麼說老趙頭你是不同意賣了趙丫頭的？”里正有些不解。這賣不賣人的，自家人倒是吵起來了。

“當家的，我給孫女找的好人家，怎麼就是賣她。而且二十兩銀子啊，沒這錢虎頭和二柱來年哪有錢上私塾啊。那可是你親孫子！算命的可說過那將來是要有大出息的！。”周桂芝使勁來回拉扯着蘇老爺子的衣服。

蘇老爺子喪氣的蹲在一邊抽着布袋煙嘆氣，不理會周桂芝的哭鬧。

旁邊的蘇靈溪看出來了，只一味拿律法說事不一定管用，畢竟寡婦立女戶還好說，沒出嫁的姑娘可不一定能行，自己說律法嚇唬嚇唬人還行，畢竟他們確確實實是自身的長輩，真鬧起來被強賣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這祖父是還有兩分真心待自己的，說不定能有轉圜的餘地。不論如何死馬當活馬醫吧。

端着哭腔蘇靈溪撲過去抱着周桂芝的腿就喊，“他們是親孫子，我就不是您親孫女了么。賣過去可就是一輩子，我可怎麼活啊，不如死了算了。”說著一面向著遠處牆面沖。

一面用巧勁絆了一下周老太太的腿。讓她摔下來正好把自己撲倒。

“祖母你別攔着我，我這麼活着不如去陪我爹娘。”祖孫倆人滾做一團。旁邊幫着扶人的，叫嚷的一團亂糟。

蘇靈溪看氣氛正好，手腳一個卸力，裝作暈過去。

“唉唉唉，別鬧了別鬧了，蘇家丫頭暈過去了。”旁邊的婆子嬸子看着情況不妙，連聲喊到。

而周桂芝也沒好到哪去，雖然有蘇靈溪墊着，但剛入秋穿的還不算厚實，老胳膊老腿的摔的骨頭生疼，腳脖子也崴了。被兩個兒媳婦好不容易才攙扶起來。

里正看着亂作一團的大廳也是頭疼。“趕緊找個牛車把蘇家丫頭拉回去找人看看。老趙家的你們也先回去，想清楚了，明個想好了再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個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