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163章

文錦點燃烽火之時,可風正與人緊張對峙,微涼的秋風中,額頭,沁出細細的汗水。

按時間計算,文錦早該得手,可後宮波瀾不驚,毫無動靜,文錦,難道遇到了麻煩?可風開始後悔,應該勸文錦帶一名幫手,可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帶幫手,又如何在後宮混?

沒辦法,只能等,不是等來衝天的火光,就是等來文錦的死訊,然後,自己幾人再一起赴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可風什麼也沒等來,卻等來了巡邏衛隊越來越狐疑的目光,也難怪,一段不長的宮牆,不明不白的,突然多出九名沿牆站立的崗哨,任誰,都會懷疑。

可風心裏清楚,被盤問,是遲早的事,巡邏衛隊暫時沒理會咱們,不是他們不願意管,而是他們不確定,這樣的安排,是否是上官臨時的決定?

只要有人稟報主官,主官當然會親自前來,到時,即使沒有烽火傳令,自己,也只能提前動手了。

可風側目,黑暗中,看見靜海熠熠生輝的眼睛,互相點了點頭,確認了眼神,都是一樣的心思。

回頭往右邊一瞟,便心中一驚,主官,已經來了。

一名熊撲衛百夫長,手扶腰刀,帶着兩哨衛隊,從遠處匆匆走來,身後,兩行軍士舉着通明的火把,火光下,是百夫長狐疑的眼睛。

遠遠的,便上下打量他們,可風隔着兩丈,已經感覺到百夫長無邊的敵意。

“你們是誰?誰讓你們站在這裏的?我怎麼從未見過你們?”

百夫長並不靠近,而是隔着半丈的距離,命軍士上前,舉火把照着幾人,自己來回踱步,依次審視面前這九個人。

開口,就是靈魂拷問。

一句話,可風聽出兩個意思,其一,自己站在這裏,是不合規矩的,至少以前無人這樣干過;其二,百夫長,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合法的。

百夫長一連拋出三個問題,明顯是個棒槌,應該是武人出身,從未審過犯人。

但凡有點經驗,都知道問題要一個一個問,然後找出對方前後的破綻,三連問,看似氣勢洶洶,其實犯人可以從容編好三個問題的答案,而且前後連貫,邏輯嚴密,無懈可擊。

“大人好眼力!”

果然,可風開口便吹捧一句,說明已經想好對策。

文錦還未發出信號,能拖延,就盡量拖延吧,可風一邊想着,一邊繼續說道:“你當然沒見過咱們,咱們是羽翎衛軍士,桑平大人借調過來,讓我們混入宮中,就是要考驗一下宮中防衛,有沒有破綻?沒想到任務剛開始,就被大人看出來了,大人好眼力!”

一套閉環馬屁,好眼力開始,好眼力結束,而且稱呼,是大人。

百夫長心裏很舒服,自己被稱為大人,還是頭一次,他第一次覺得,大人這個稱呼,原來這麼好聽;重要的是,自己的隊伍,經受了考驗,自己,至少不會挨訓了。

心中高興,便想聊聊,揮手命舉火把的軍士退後,自己上前兩步,向可風抱拳一揖,笑道:“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如果不是桑平大人許可,量你們也進不了宮門,不知大人在羽翎衛哪個營?幾棚幾哨?長官是誰?說不定都是朋友!”

可風躊了個躇,百夫長開啟查戶口模式,問的卻是羽翎衛核心的軍事機密,自己,如何知道這些?如果胡謅,百夫長不是小兵,豈能不知?

“這!”

可風心中一急,便囁嚅了一下,額頭,沁出細細的汗水,旁邊的靜海,看可風窘迫,心中暗自發笑,身上,開始暗暗運氣,黑色的侍衛服,在夜中微微向外鼓起。

百夫長見可風開始還伶牙俐齒,侃侃而談,突然之間卻又吞吞吐吐,感覺詫異不已,扭頭一看,對方腦門上全是汗水,手卻按在刀柄上,眼含殺氣,冷冷地看着自己。

彷彿自己,欠了他二兩銀子。

百夫長嚇了一跳,手按刀柄,向後疾退一步,便要高聲下令:“拿下!”

卻被一名小兵,搶了生意。

“火!後宮失火了!”

小兵尖利的聲音,如半夜遇見厲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隨即,後宮炸鍋一般,響起了驚天動地的鼓聲,那是召喚衛隊,向皇帝寢殿集結的命令。

可風渾身一顫,文錦得手了!

朔國的天空,破了!

所有的陰謀、算計、隱忍、委屈,在這一刻截止!

塵歸塵,土歸土,愛過的,恨過的,該來的,該去的。

今晚,全部了斷!

可風回頭,身後,是高高的宮牆,想進後宮,必須過藍衣衛太監的第一道崗哨。

回身,卻看見百夫長臉色青紅不定,猶豫不決的樣子,知道他被嚇懵了,畢竟後宮失火,皇上擂鼓招人,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別說小小的百夫長,就是左兵衛乞伏桑平,也不一定能保持鎮定。

可風緩緩抽出腰刀,高高舉過頭頂,大喝一聲:“護駕,所有人隨我入宮護駕!”

帶頭向崗哨跑去。

機靈!靜海心中暗自讚許,如此計策,當然是接近征憲最好的方式,便帶着身後七人,跟着可風,向前疾速跑去。

征憲皇帝,是他們今晚的首要目標!

百夫長昏頭昏腦,見可風率隊沖向後宮的方向,清醒過來,便大喝一聲:“混賬,看什麼看?羽翎衛都衝上去了,咱們熊撲衛還他媽傻愣着,還不快衝!”

拔刀在手,也沖向後宮的方向。

後宮第一道崗,所有人都被藍衣衛太監擋住了。

“回去,都退回去,第一通鼓,只是召集藍衣衛太監,你們亂什麼亂?”一名藍衣太監,腰佩紅色緞帶,手按腰刀,攔在入宮的門口,表情沉着,厲聲喝到。

身後,站着五名藍衣黑帶太監,手扶腰刀,輕蔑地看着外面的人,眼中,掩飾不住的優越。

太監+佩刀+侍衛=侍衛太監>雜役太監>一般侍衛。

外面的侍衛受到打擊,士氣明顯不振,便紛紛往後退。

氣可鼓,不可泄,可風如何願意浪費如此機會,便揮刀大吼一聲:“兄弟們別退,皇上,是天下的皇上,不是太監的皇上,怎麼可以分彼此,太監阻止咱們救駕立功,殺了這幫狗日的。”

“你,要殺誰?”

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與可風針鋒相對,聲音不大,卻壓制了現場的嘈雜,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眾人心中驚顫,紛紛回頭。

乞伏桑平!

桑平冷眼看着滿面鬍鬚的可風,有似曾相識的感覺,聲音也有幾分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

鬍鬚,必定是鬍鬚,改變了他的容貌,桑平輕輕搖頭,無可奈何嘆了口氣,神情落寞,與文錦裝扮的桑平,竟有幾分神似,嘴裏淡淡道:“你們,都退回去。”

說罷,便往裏走,太監揮手放行。

後宮擂鼓,左兵衛是必須進宮護衛皇上的,這是規矩,桑平正在外面巡視,正是聽見鼓聲,才快速來到此處。

“咦,桑平大人剛剛進去,這位又是誰?難道是冒充的?“可風見桑平並未識破自己,稍微放了心,與靜海對視一眼,靜海點了點頭,可風便故意問道。

攪渾河水,再混水摸魚!

紅帶太監疑惑不已,剛才他並不在,便扭頭看了看幾名黑帶太監,黑帶太監也有點糊塗,相互看了看,確定了一下,便點了點頭,是的,這傢伙說得不錯。

桑平,卻已經發動!

可風再次開口,桑平前後印證,瞬間便聽出了他的聲音,隨即明白,宮中放火之人,必是文錦,今晚,天塌了!

桑平暴起,空中抽刀,直擊可風,可風雙腳蹬地,向後疾退,桑平緊追,身旁卻突然閃過一片藍影,桑平無奈,擰身躲過。

紅帶太監不知真假,只能權且當他是假的,便直擊桑平,好在心存疑惑,並未使全力,桑平才輕鬆躲過,桑平也不想傷他,並未出刀還擊。

桑平落地,一個黑影已經逼至面前,桑平以為可風還擊,揮刀便擋。

桑平引以為傲的,便是無與倫比的快,黑影,卻比他更快,桑平擋住了刀,黑影揮掌便直擊桑平的臉,桑平側身要躲,黑影旋身一擰,刀鋒過處,桑平左臂,被生生切掉。

靜海!

一晚上低調潛行,躲在暗影里,就為這致命的一擊。

可風的鋪墊,恰如其分!

桑平落地,臉色慘白,右手捂着左臂斷處,卻並不停留,雙腳點地縱起,越過人群,便往後宮飛奔。

可風挺刀便追,紅帶太監已經看出可風不是好東西,便上前攔截,可風卻刀鋒一轉,切向紅帶太監的脖子。

紅帶太監功夫遠在黑帶之上,可風輕易是殺不了的,可從獵人變為獵物,瞬間的角色轉換,讓他毫無防備,脖子,從右側被切斷一半,無聲倒了下去。

可風落地,這才大吼一聲:“兄弟們,殺!”

揮刀殺向五名藍衣太監。

靜海一擊得手,不等可風下令,已經帶領七名黑衣人,殺向外面的侍衛。

百夫長早已明白過來,見桑平身受重傷,不用算計,便知道自己力不能抵,帶着衛隊,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靜海率人回身,瞬間擊倒五名藍衣太監,與可風會師。

剛剛還人聲鼎沸的哨位,突然之間,死寂無聲,地上,躺滿屍體,碧血蜿蜒,浸透冰冷的青磚,清涼的月光,照着慘白的人臉。

遠處,烽火還在燃燒,鼓聲,已經平息,後宮的藍衣太監,井然有序地向皇帝寢殿快速集結,彷彿受到召喚的螞蟻,匆匆趕回巢穴,護衛受傷的蟻王。

可風與靜海集結隊伍,人人身帶血污,好在無人受傷,可風領着眾人,悄悄隱入一處宮牆的黑影里,示意大家蹲下。

卻對靜海說道:“大師,記住我們的約定,我帶人去接應文錦,你們找好位置潛伏。”

說完便要起身,靜海卻一把攔住,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扁扁的酒壺,仰頭喝下一大口,隨即閉上眼睛,陶醉地享受。

一股辣辣的暖流奪喉而下,激蕩五臟六腑,一股溫熱的氣息自丹田冉冉升起,瞬間神清氣爽,一夜的疲憊隨風而去,靜海,彷彿獲得重生。

一線喉!

良久,靜海睜開眼睛,張嘴,愜意地吐出一口濁氣,把酒壺遞給可風。

可風擺擺手,含笑拒絕:“大師還有這好東西?”

靜海嘿嘿一笑:“當然,這或許是此生最後一口酒,且飲且珍惜!”便把酒壺遞給旁邊的黑衣人,有人含笑拒絕,也有人接過,豪爽飲一口,又遞給旁人。

靜海又伸手入懷,掏出半隻烤羊腿,自己先咬一口,便遞給可風,嘴裏嚼着肉,含混不清說道:“嘗嘗,侯府的羊腿,你師娘的手藝,地道!”

這一次,可風沒有拒絕,肚子,真有點餓了,接過羊腿,咬下一口,便遞給旁邊的人,卻扭頭看了看後宮的方向,

靜海脖子一縮,吞下嘴裏的羊肉,又接過旁邊遞過來的酒壺,輕輕搖了搖,罵道:“小畜牲,不知道給老衲留一點!”

隨即抿嘴一笑,扭頭看了看高高的宮牆,對可風笑道:“文錦,此時必定也在啃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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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將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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