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探查

第四十一章 探查

五人將手中持香各自點燃,以積分最多的徐諾牽頭,依照所得玉環數量及先來後到的順序插入了香爐。

所以年紀最長,所得玉環最多且獲得機緣的徐諾就成了本屆的大師兄。

而第一個踏至此地,深藏不露的陸秉灣便成了二師兄。

至於橘四,也就成了三師姐。

黃鳴是四師弟。

寒蕎,小師妹。

各個堂口的主人或代理人摩拳擦掌,在五人身上來回打量。李謹言對一名老者使了個眼色,老者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向祖師像前的五人。

這名髮際線已甩至腦後的老者名叫盧磬,是太青為數不多僅憑純粹氣竅修鍊到銜脈期的修士,自從邁入銜脈期,就被上任門主提攜到班列堂,班列堂內一層供香掛像,二層發放宗門任務,至於三層,陳列有五百餘套開竅期功法,都歸這盧磬管。

在太青,開竅的功法算不得珍惜,最珍惜的是那些巧奪天工的術法,並不在這班列堂內,而是師傅傳弟子,在各個堂口口口相傳。

在盧磬自報家門后,便對五人說道:“你們幾個將所開竅穴位置寫於紙上,待我核實。”由於耳邊全是那些過來的堂口之人套近乎的傳音之聲,老人又皺眉對李謹言說道:“這幫人快要在我耳邊磨出繭子了,你不管管?”

雖然發牢騷,也沒耽誤老人向五人遞紙。李謹言板著臉對那些在椅子上坐出各種姿勢的堂口之人揮揮手,“都先出去。”

李吉格到門口時大有深意地看了看黃鳴,見黃鳴對其點了點頭后,才放心出去。

其實黃鳴壓根沒想去那食肉林,而是早就想好了所去的堂口。

內澤記處,有着太青記錄在冊的內澤最詳盡的資料,每一名去往內澤的太青開竅及銜脈修士、溶血境武者,都要在內澤歸來后,向這個堂口去口述經過,事無巨細全會記錄在冊,方便後來人去研究。同樣,在門內弟子晉陞核心弟子時,也會來此處參考前人留下的資料,保證了解到內澤足夠多的資料,才能增加更多的存活率。

只不過要拿貢獻點來換取資料罷了。

自記處自成立五百多年以來,都是歷任門主親自掛職。

黃鳴本就沒打算學什麼技法,更沒打算在核心弟子爭奪戰里嶄露頭角,早在胡王鎮,劉韻就給黃鳴謀划好了一切。

劉韻曾對黃鳴說,“既然偶得一枚太青令,就想方設法進入記處,了解更多不為人知的內澤秘密,印證你父親當年的一些說法,內澤生死呼吸間,不可不慎。至於你去往內澤的路,我已為你鋪好,當你覺得在內澤有自己獨當一面的能力時,不用去降頭廟打生打死,即便入不得銜脈期,依舊大可回來找我。”

所以黃鳴來太青,無非就是兩件事,一是翻閱太青門的一手內澤資料,增加進入內澤的存活機會;二是尋覓太青古時留存記載自己一族的修行法門,有最好,沒有的話也不做強求。

只有紮實進階銜脈期、溶血境,才能抬頭看看上面的丹田期、石佛境。

才能向放題宗討回公道不是?

老人正想與堂內五人擺點長輩架子,門口忽然就探出了一個滑稽的小腦袋,眨着眼睛瞅向幾人,盧磬破口大罵:“董老兒,瞅自家媳婦咋地,出去好好獃着去!”

那姓董的老頭也不生氣,皺着眉頭對盧磬說道:“盧老弟,外面下雨了,進來避避雨,幹嘛那麼認真呢?”

外面立馬就有人起鬨,“天漏了,下雨淋死個人!老董你帶頭進去,別撅着個屁股在門口晃!”

外面又傳來蘇雨娘那名老嫗的聲音:“這點小雨,滴在身上就和小卓的拳頭般撓痒痒,你當是奎師叔的飛劍呢?給我滾出來!”

盧磬正待發火,外面就傳來了李謹言的聲音,“別嚷嚷了,你們願意留下的,就在門口聽着,不願留下的,就回自己堂口睡覺去。”

這才肅靜下來,那隻差點得逞的小腦袋,才飲恨探了回去。

五人的紙張都疊好放在自己身邊桌上,盧磬對他們點了點頭,竅穴之所在,便是將來核心弟子去往內澤的機會之所在,豈可輕易泄露給他人?即便有幸進入核心弟子的試煉,還要去往降頭廟與野修奪食,兇險程度也不比內澤外圈差了。

去往內澤的開竅期弟子歸來的,又往往不足半數,可只要按照宗門要求攜帶應有的物資回來,就相當於一只腳踏入銜脈期,或者說半隻腳踏入溶血境了。

盧磬停下思慮后率先打開了徐諾的紙張,上面並無一字,有些意外。

徐諾是用一張人體脈絡圖標註了自己的竅穴位置,實心為體竅,空心為內竅,是功法秘籍的規矩,盧磬一看便懂。

三體竅一氣竅,尤其兩膝皆有體竅,爆發時自是強勁,唯一氣竅出自眉心下方半指處,對聽覺嗅覺視覺皆有裨益,難怪竅穴不算多依舊能奪得此屆魁首。

盧磬心中合計,光自己這班列堂,就有十餘種可以助徐諾由上而下開出氣竅的秘籍,就看他作何選擇了,只不過此事不急。

盧磬打開的第二張紙,來自陸秉灣。

二竅氣竅的底子,右肩及右臂,並無稀奇之處,那如何過得了試煉,難道所修功法超乎尋常?

盧磬看了一眼陸秉灣,將手搭在其手腕之上,手腕,脈門之所在,是控制符器及符籙的“發”之所在,本來最是大忌,可陸秉灣識趣地讓其搭在上面,顯得極為乖巧。

盧磬是一名極為純粹的練氣士,即便體竅能強健修士的體魄,盧磬作為班列堂的話事之人,依然沒有染指。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就是要在純粹上下苦功夫,本來修行登頂殊為不易,時間看似漫長實則爭分奪秒。逆天修真我,哪還能夠分心?

盧磬只用幾息的時間就確定了陸秉灣的竅穴位置無疑,並未有藏私,甚至還幫這位後輩找到了一處隱而不發的氣竅,位置在下顎。只需找本合適的法門修習一段時日,就可進入地才行列。

盧磬言簡意賅地將此傳音給陸秉灣,使其驚喜不已。剛要跪地磕頭,被盧磬攙住了。

盧磬繼續翻動紙張,橘四,這個當初橘梔師弟在內澤浴血抱回來的女嬰,已出落成了如今半步天才的女子,五竅修士的底子配以橘家獨門直通丹田期的火法,就不是他盧磬可以提點些什麼的了,只是看完紙條就對橘四點了點頭,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和自家人,確實無需多言,橘梔看似荒誕,實則與平時不喜言談的盧磬,執半個弟子禮,關係極好。

說完關係極好的,就再看關係較差的那個好了,盧磬越過黃鳴,先打開了寒涵妹妹的那張紙。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寒涵的妹妹寒蕎,四氣一體,也定是寒涵親傳的那套不知名功法,門主戲稱這套功法寒涵上輩子就會的,來太青無非藉助山上靈氣濃郁罷了。板上釘釘的丹田期甚至會走得更遠。

關係差也僅僅是因為寒涵不願透露功法內容並書寫在班列堂罷了,平時還是有些交集的。

平時喝的靈茶,不用易湖流過來的溪水來煮,終究不是那個味兒。

同樣地,盧磬也並未查閱寒蕎竅穴。

只會犯了忌諱。

最後的黃鳴,盧磬先是看了這笑嘻嘻的小夥子一眼,有點順眼,卻不太起眼,這才緩緩打開了那張紙。

看完盧磬就有些“放肆”地笑了。內門弟子沒有上千也有八百,卻從未有一個單竅的。

甚至好多在北域的外面堂口管事都是四竅的底子。

而且還是體竅,位置倒也不錯,左手掌心。

“當真?”盧磬又看了看黃鳴,覺得之前陸秉灣二竅已是不入流了,好歹還是個即將地才的修士不是?但這黃鳴是如何闖過了需與內門弟子擂台對決的食肉林?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盧老前輩,不曉得您這當真,是什麼意思?”黃鳴明知故問。

“食肉林內門的武者,身手都算不上弱,你是如何在擂台上摘得紅色玉牌的?”

“回盧老前輩,”黃鳴臉有得色,“是一名姓黃的師兄對敵大意,小的才僥倖摘得對方紅牌的,只不過在下摘掉對方木牌后,那名師兄對我讚不絕口,才又將我青牌還給我,當時寒師妹也在場的。”

寒蕎連連點頭。

盧磬也不好說什麼,只是讓黃鳴遞出左腕,黃鳴稍作猶豫還是伸出了左臂,由着盧磬引氣查竅。

黃鳴只覺一縷極有衝勁的氣流湧進自己左手體竅,在打了個轉之後便深入更深層次的體內開始沿着手臂周身流淌,還好黃鳴早有準備,當氣竅流入雙足時,由於虎頭鞋和龍岩丸的雙重效力,使得氣流毫無凝滯便繼續向上流去,盧磬不疑有他,繼續探查,直到眼竅位置,黃鳴才稍作呼應,引起了盧磬的一聲輕咦。

“咦,這是...”盧磬再次向黃鳴手臂處注入一股又一股的氣流,不再周身亂淌,而是直奔黃鳴眼部而去,黃鳴發出痛苦的聲音,可盧磬似乎根本不為所動,開始大呼:“李謹言,你快來!”

此刻的李謹言正在與石榴商議處置淳于讓頤的細節,聽到盧磬高呼,有些意外,身形閃動幾個呼吸的功夫就來到了盧磬面前,淡淡問了句:“出什麼事了?”

“這小子,眼裏有個月牙狀的竅穴,是新生竅無疑,蜃竅屬啊!比前幾年黃橙的點竅屬要好了不少的!”這兩句話乃是在盧磬嘴中迸出的,還好走的是心湖傳音,否則所有門口淋雨的堂口之人都要聽得清清楚楚。

“這黃鳴眼竅初開,他自己似乎毫不知情,我將氣機注入其體內,除了眼內,其餘位置毫無滯留,這眼竅應該就是此子初竅無疑。”盧磬按耐住心中激動,繼續傳音給李謹言。

“讓我問問。”李謹言雖然意外,緩緩打開黃鳴所寫紙張,字跡歪歪扭扭,寫有四字:左掌體竅。

“黃鳴,”李謹言身材修長,比黃鳴還要高半個頭,直視黃鳴緩緩開口。

“弟子在。”黃鳴看着李謹言,便知他要問什麼,心神一穩,卻還是露出一副慌張神色。

“下面我將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不可隱瞞,也不必慌張。”

因為盧磬內心激動,神色只是未變,除去喊李門主的那句話,其餘走的都是心湖傳音,班列堂的幾位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橘四總覺得這黃鳴有所隱瞞,盧磬和李謹言似乎也找出了些端倪,正好藉此一探究竟。

只聽李謹言問道:“你出身在哪裏?”

“回門主話,在下出身在大祁最東邊的吃辣嶺,那邊的辣子極為出名。”

“祖上可有開竅之人?”

“沒有。”黃鳴搖了搖頭。

“那你的竅穴,是如何被發現的?”李謹言問的很快,那就意味着這些都不曾有紕漏。

“回門主,小的家裏除了種點辣子,農閑時也常常狩獵補貼家用,否則我這種半大小子,種辣子的那些錢財是不夠吃的,尤其到了冬天,幾乎天天打獵,自小我就能開一石弓,村裡人嘖嘖稱奇。”

“後來呢?”

“我十四歲就想去鎮上習武,帶夠盤纏後過去一打問,才曉得習武比讀書要貴多了,回家和家人一合計,就轉去鏢局當鏢師了,那鏢局的鏢頭見我百步開弓百發百中,不但沒收我投奔的錢財,更是連夜把我送往總號去報到,總號就在離三洲國三江城不遠處的寧江縣,是個極繁華的地方。”

“寧江那處走江鏢號,沿江走鏢有些名氣,裏面供着一名綽號鎮江龍的老者,是個二竅的老武者,在測出我左手有竅后非但沒有接納我,反而忌憚我年輕氣盛搶了他飯碗,就找了個由頭將我趕走了,直到我走了一趟武者的聖地三江城,才覺得有了一片新的天地,世界這麼大,該到處去闖闖。”

這些都是和劉韻推敲好的,黃鳴雖未見過那寧江鏢號的這些人和事,但是劉韻讓他如此說,就是十拿九穩的。

“你這太青令是怎麼得到的?”李謹言並不在意黃鳴的過去,追問太青令才是正事。

“回門主,在下去年的一天夜裏在野外洞穴休息,聽到三人腳步聲后不敢停留,繞到洞穴後面偷聽了三人的對話,隨後三人分贓不均大打出手,我尾隨那名以一敵二勝出的老者,搶奪了其包裹才獲得的太青令。在山下陸師兄曾質疑過我這九十三號太青令的來龍去脈,當時不曉得這枚太青令是來自陸家,才稍作隱瞞,還請師兄原諒則個。”

都成了內門弟子了,又是一口一個陸師兄,還當著李副門主的面兒,讓陸秉灣還能說什麼,只得支支吾吾說道:“既然師弟已成內門弟子,又確實不是那三個蟊賊,這事就此揭過好了。”

李謹言見來路倒也清晰,直奔主題,“你不曉得自己眼竅的事情嗎?”

黃鳴故作惶恐:“回李門主,在下曾有過數十枚靈珠,叩開后引氣入體毫無回應,並不曉得自己身懷眼竅,眼竅的事情在下也是聽過的,既在眼中,實屬極個別的氣竅位置,只不過自小眼的視力確實異於常人,倒是真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小子自過了易湖來到山中后,便覺得能汲取山中靈氣了,到現在一直以為是山中靈氣濃郁的緣故。”黃鳴略作思量,緩緩答道。

橘四吃驚不小,眼竅的意義頗為重大,甚至有那蜃竅的美譽,對修士修行特殊功法裨益極多,對破陣等偏門術法更是助力極大,莫非是自己父親早就知曉黃鳴眼懷蜃竅?才對這黃鳴青眼有加?那這黃鳴為何說自己感受不到自己有這眼竅?

李謹言想了半天,繼續發問:“黃鳴,你過易湖時,紅蓮汲取你血液后倒影如何?寒涵對你的評價又如何?”

“回門主話,在下並未直接參与觀湖問心,墨荷前輩私自讓在下通過了試煉,評為乙上。”

李謹言這次幾乎毫無思索,在黃鳴乙上二字出口便忙問:“可是被她踹入了易湖?”

“正是,墨荷前輩出腳迅捷,在下還未曾有所反應,就被踹入了易湖,當場昏厥,直到試煉結束才清醒過來。幾位在場的都可以為我作證。”

“好的,大體情況我已明了,黃鳴師侄,詳細情況我還要問過墨荷,你們五人先去二樓稍待片刻。”

等黃鳴五人去往二樓后,李謹言便對身旁的盧磬說:“我去找墨荷問問,你叫他們進來吧,黃鳴的情況特殊,莫要率先聲張,其餘幾人,大可先讓他們商議一下去處,敲不定的,等我回來再說。”

只見李謹言說完就沒了身影,未起任何奇迹波瀾,橘四暗贊一聲,李師伯這門壓縮空間的位移手段,堪稱太青一絕。

盧磬暗笑,不談那陸秉灣,其餘三人都是上上之選,強勢的堂口選走其三而錯過黃鳴,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倒是李老哥是個眼光毒的,怕也是那鬼靈精卓拙看出了點端倪吧?

畢竟也是有眼竅的不是?雖然也僅僅只是個後天的點屬眼竅。

盧磬暢快一笑,隨之推門而出:“這雨不小啊,都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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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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