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六章宣武十五年
宣武十五年,西曆
“殺——”
費國王宮,此時血流成河。
大量的宮女宦官被殺,屍骸被隨意地丟棄在石階上,敵我雙方拼殺的激烈。
良久,濺血的燈籠被替換,石階上的鮮血也被一盆又一盆的清水擦洗,腳步匆匆地侍衛們不斷地巡視着。
王宮又恢復到了平靜。
多病的費王躺在病榻上,耳聽着殿外的廝殺聲,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不斷低吼着:“畜牲,孽畜——”
“不要再喊了,父王!”
這時,一個身着團龍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身上依稀沾染血腥味。
他敞開着笑,格外的放肆:“哈哈哈,這是你怎麼也想不到的吧!”
“混蛋!”費王死死地盯着他:“朱輔晸,你什麼時候勾結御林軍的?”
“在大哥命不久矣的時候!”男人輕笑道:“另外,我今後改名叫朱輔烶。”
“你不配,你不是世子,你不配叫這個名字!”
朱輔烶聞言,急步來到床前,怒吼道:“憑什麼我不配?”
“世子病逝,大家都是庶子,倫序該輪到我,您憑什麼扶持那個賤人當王妃,憑空捏造一個嫡子。”
“你這是取亂之道。”
“在得知你寵幸那個賤人,答應立她為王妃時,我多難受嗎?”
“既然你那麼愛她,我就提前送她下去陪你!”
費王沉默了。
良久,他問道:“你弟弟如何了?”
“死了!”朱輔烶忽然也平靜下來,若無其事道:“費國再也沒有嫡子了,他死得很舒服,沒有一絲痛苦,畢竟說到底也是我的弟弟。”
“孽畜!”費王掙扎着,這怎麼也起不來,他最近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
這也是他為什麼失去對御林軍的控制。
“我二十六歲,倫序當立,您卻準備扶持一個十二歲的孺子,這才是取亂之道。”
“朝廷不會饒了你的!”費王平躺着,用盡全身力氣道。
朱輔烶站起身,滿臉嚴肅道:“我這是匡扶社稷,遵從祖宗家法,朝廷又有何話講?”
言罷,他直接離去,臨走前吩咐道:“好好照顧大王,出了差錯,拿你們試問!”
離開宮殿,他扶着大門,雙腿忍不住顫抖起來。
王國內的反抗勢力他不怕,唯獨畏懼朝廷。
費國上下,尋根問祖哪個不是在朝廷?
更別提了,他這個世子如果沒有北京的承認,怎麼可能坐的穩呢?
“不急,先坐穩世子,把大軍都握住……”
他給自己提氣。
……
費國雖小,但卻只是海島,嚴重依賴於海商的來往,極重海貿。
政變這種事,根本就無法完全隱瞞,或者說隱瞞不了。
堂堂嫡子突然病逝,庶長子掌握大權,怎麼說也覺得詭異。
畢竟再怎麼粉飾,現實卻在那。
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乃至於有心人的透露,消息很快傳遍了南洋,抵達了新加坡。
南洋總督立馬上奏北京。
很快,京城就熱鬧起來。
這是自紹武中興后,亦或者奪門之變后的第一次政變。
勤政殿內,鯨燭高燃,釋放着陣陣提升醒腦的香料味。
宣武皇帝高坐,氣憤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兄終弟及,這是太祖既定的規矩,不曾想費國竟然曝出如此醜事,實乃朕之過也!”
“朕有負祖宗教誨,以至於家族不幸……”
眾臣忙不迭勸說,終於讓宣武皇帝心安了。
“諸卿怎麼看?”
即將致仕的首輔張英,則顫抖道:
“此例絕不能開,祖宗家法在,豈能違背?”
“臣議,問罪於朱輔晸,重立費國世子!”
宣武皇帝不置可否。
李光地不愧是皇帝心腹,肚子裏的蛔蟲,忙道:“天下諸藩數十,朝廷那能一個個管過來?”
“故而,臣議,不如殺雞駭猴,樹立祖宗之法的威嚴,宗藩條例絕不能改!”
“哦?”宣武皇帝骨子裏還是推崇暴力權威的,他立馬就興奮起來:“說說!”
“廢黜費國!”李光地丟下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內閣眾人紛紛動容,不可思議。
要知道,一旦廢黜費國,整個王國的貴族,文官體系立馬就被打亂,整個大島怕是又得恢復到原來那般了。
這是動了幾十萬上百萬人的未來。
“廢黜費國容易,但處理後事卻難!”
周昌忍不住蹙眉道:“一個不好,怕是會動搖朝廷的威信!”
聞言,宣武皇帝立馬把自己兩歲的幼子和幾個孫子從名單剔除。
“周卿家的意思?”
“臣議,項王與費王之母為姐妹,關係親近,可選項王一子為嗣子,盡黜費王諸子……”
這個提案,跟廢黜費國其實沒兩樣,只是把人家的血統換了個遍,僅僅保留了一個費國大名。
但效果卻出奇的好。
震懾的作用極其明顯。
宣武皇帝同意了:“費國王室遷徙到北京吧,朝廷也不能太涼薄了,封幾個爵位安置下。”
“至於那朱輔晸,膽大妄為,讓他體面一些吧,就不牽連到子嗣了。”
“陛下聖明——”
眾臣叩首。
很快,南洋總督就得知了北京的決定,只能選擇執行。
他點起南洋水師幾十艘大船,又蔡、薊、岐等十數國徵召了兩大軍,浩浩蕩蕩去往費國。
為了以儆效尤,各國世子、王子,也被迫參加。
“邸下,大事不好,朝廷來人了!”
朱輔晸得知朝廷的決定后,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新加坡,但最終,卻讓他等來了一個噩耗。
數十艘巨船,兩萬大軍,這根本就不是如今的費國能承受的。
更何況,朝廷的諭旨一下來,整個藩國就暗流不斷,人心都亂了。
誰也不想跟朝廷做對。
“邸下,事不可違呀!”眾臣跪地勸說著。
朱輔晸愣了愣,失聲笑了起來。
昔日那些信誓旦旦支持自己的將軍們,此時滿臉惶恐,反而勸說他投降。
這就是大義的威力。
朝廷大軍未至,軍隊就已經喪膽。
無奈,被眾人脅迫着,朱輔晸投降了。
為了體現朝廷威嚴,南洋總督當眾宣講聖旨。
立項王之子為嗣子的話語一出,眾人瞠目結舌。
這也太嚴厲了。
而罪魁禍首的朱輔晸,則跪在地上不起:“罪臣罪不可赦,但請天使饒過勿子一命——”
“聖上仁德,自然不會牽連無辜,你放心吧!”
言罷,朱輔晸才露出一絲笑容。
回到自己的府邸,他看着眼前的毒酒,為之一怔。
“您放心上路吧!”
望着諸多世子,王子,朱輔晸忍不住狂笑起來,哆嗦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在一陣痛苦的掙扎中,他沒了呼吸。
在場所有人怔怔失神,目睹這一切,頗有幾分傷感。
或許是物傷其類吧!
昔日高高在上的世子,王子,就這麼輕易的離開了人世,宛若一隻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