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府衙縱火案
幾個公差攜着公文到了順昌縣,找到了於縣尉。
見是南劍州知州大人派來的公差,那於縣尉心中惶恐不安。
他倒不是因為知州府派人來而惶恐。
他惶恐的原因是這些人並非他要等的人。
只因他與齊萬盛有個約定。
這個約定便是:一旦南劍州有變故,齊萬盛會速派人來向他傳口信,接到口信他便即刻趕往南劍州,與齊萬盛在同福客棧匯合。
然而,卻等來了一班州府公差。
那於縣尉疑竇頓生,心知大事不妙。
只因那公文是知州葉義問親批的,要求他見文後即刻啟程趕往南劍州府衙。
此刻,他只想逃跑。
便託辭說時辰已晚,請公差們吃杯酒再走不遲。
他實則想在酒里下藥,蒙倒公差便逃之夭夭。
哪知那幾個公差並不買賬,直說知州大人有嚴令,不叫耽擱。
無奈,於縣尉又不敢抗命不從,只得隨着公差們上路了。
那齊萬盛在南劍州空等了一日,至深夜也未見於縣尉到來。
就連傳信的探子盤金換也不見了蹤影。
正自納罕,卻見另一個探子慌慌張張的來稟報:“大聖爺爺,有好消息!”
齊萬盛喜道:“甚好消息?於縣尉到了?”
“非也!是大聖爺爺所盼的那個朝廷大員到了!”探子道。
齊萬盛半信半疑道:“莫哄爺爺開心,你又從何得知?”
見齊萬盛不信,探子便細說道:“小的今日碰到一個同鄉,此人在建寧府當差,說有個朝廷大員來了,還帶着三個高手,說是他親自帶的路,怎會有假?”
聞言,齊萬盛信了,便扯住那探子問道:“他們人在何處?”
探子答道:“說他們此時正在城內醉香樓里吃花酒呢!”
齊萬盛將雙手一擊,笑道:“哈哈哈!天助我也,小子此事辦的甚好!”
說著,便將幾個金瓜子丟給那探子。
探子忙伸出雙手捧住,口中千恩萬謝的。
齊萬盛趕緊命人準備了兩箱金銀,由四個小廝抬着便往醉香樓去了。
過了兩條街,便到了醉香樓。
但見那醉香樓:燈火闌珊,妙影灼灼,紅妝縵綰,脂香襲人。
真是一個醉生夢死的溫柔鄉。
有詩為證:香幃風動花入樓,高調鳴箏緩夜愁。
探子將他那同鄉找來了,帶到齊萬盛面前。
見面,齊萬盛先塞給那人十個金瓜子,那人便千恩萬謝的收下了。
齊萬盛又將拜帖和禮單交給他,請他入內通稟。
他還在禮單中附了一封信。
信中只說趙汾如何殺他胞弟,他願助侍郎大人除掉趙汾云云。
那同鄉進去不多時,便笑盈盈的出來了。
說侍郎大人有請。
齊萬盛大喜,忙整理衣冠,進了醉香樓。
四個小廝抬着金銀隨之入內。
那同鄉將他們一徑帶入二樓一間雅閣。
但見雅閣內,首席坐着一個面如刀削、兩腮無肉之人。
正瞪着一雙斜愣三角眼,瞧着面前的齊萬盛。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兵部侍郎曹詠。
席案兩側依次坐着三個黑衣人,個個身傍兩個美艷歌妓。
見齊萬盛進入雅閣,曹詠便屏退了兩側歌妓。
齊萬盛忙跪在地上向曹詠請安:“小人齊萬盛叩見侍郎大人,特為大人備了些薄禮,不成敬意。”
那曹詠只拿鼻子哼了一聲“嗯”。
又向身旁小廝遞了一下眼色。
那小廝便會意,過來替曹詠驗看禮物。
驗看完禮物,那小廝便領人將箱子抬出了雅閣。
曹詠喜笑顏開,對齊萬盛道:“賜座。”
齊萬盛便坐在了下首,只不敢說話。
只聽曹詠問道:“那趙汾果真有些本事嗎?”
齊萬盛見問,忙站起答話,說道:“小人不敢扯謊,若不然兄弟也不會慘死!”
曹詠又打着官腔道:“既然那趙汾殺了你胞弟,本官便為你做主,你盡可放手去干,莫要有甚顧慮!”
齊萬盛猶豫了一下,說道:“有大人做主再好不過,小人當盡全力,只是那知州葉義問卻有些礙手!”
曹詠笑道:“呵呵,有本官為你做主,一個葉義問且不足慮!”
齊萬盛忙不迭的拱手表達謝意。
末了,曹詠又用手指着座上三人道:“再說,有此三位高手助你,即使再來一個趙汾又能如何?”。
見曹詠提及,那三人便向齊萬盛略一抱拳示意,卻並不言語。
齊萬盛也忙向三人抱拳作揖施禮。
都已相見過,曹詠提議舉杯,五人共飲一杯。
飲罷,齊萬盛本想聆聽曹詠教誨,卻發現他正用那雙三角眼瞪着自己,表情似笑非笑,甚是古怪。
齊萬盛被瞪的如芒在背,十分不自在,便只好陪着笑臉。
半晌,那曹詠才又問齊萬盛道:“你是否還有事瞞着本官?”
齊萬盛被問的稀里糊塗的,思來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到底瞞了他什麼。
難道是那些財寶?
又覺又不可能,只因曹詠還不知道那些財寶。
齊萬盛乾脆站起來,拱手一揖道:“小人愚魯,實在不知大人說的是哪一件?”
那曹詠冷笑一聲,諱莫如深的問道:“呵呵,本官且問你,那李老漢是怎麼一回事?”
聞言,齊萬盛十分驚訝,不知這曹詠又為何要問李老漢之事。
便趕緊跪倒在地,央告道:“大人手眼通天,想必早已知曉此事,小人的身家性命全在大人手裏,求大人給小人指條明路!”
聞言,曹詠方笑着走了過來,將齊萬盛扶起,又將他按在座位上。
齊萬盛只好戰戰兢兢的斜簽著坐下。
那曹詠又踱着方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後說道:“既如此,今後你要聽本官吩咐,不敢起二心!”
齊萬盛忙站起道:“請大人放心,小的今後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
“哈哈哈,甚好!來,再喝一杯!”曹詠笑着站起,端起酒杯與四人碰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那曹詠便收起了笑容,便似換了一張臉。
齊萬盛被他的喜怒無常整的心神不寧。
只聽曹詠正色道:“諸位聽好,以下所議之事過了今夜便只能爛在肚子裏!若是誰的嘴不嚴實,是要掉腦袋的!”
他說到“掉腦袋的”這四個字時是咬牙切齒說的,透着瘮人的寒氣。
只見五顆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咕咕叨叨,如此這般的商議開來。
至於商議的什麼內容,卻無人知曉。
待商議罷,曹詠便又召歌妓舞女進入雅閣陪酒。
五人直飲樂到夜深方散去。
夜深深,月寂寂,南劍州府城內萬籟無聲。
四更時分,城內軍民正在熟睡中。
突聽得有人大喊:“着火啦!着火啦!”
喊聲凄厲刺耳,將人們紛紛從睡夢中驚醒。
滿城狗吠,一街人忙。
只見那知州府衙已被大火吞沒,濃煙滾滾,烈火熊熊,火光紅透了半邊天。
藉著火光,可看到有人在火中掙扎翻滾,有人倒在大火中,可聽到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喊。
附近軍民人等個個提桶端盆,紛紛從河中取水來救。
火勢迅猛,火場內畢剝作響,煙火中氣味刺鼻。
但見眾人往來奔走,不住的往火中潑水,然而那火勢卻越潑越旺,讓人無法近前。
眾人束手無策,眼見府衙里的房屋就要化為殘垣斷壁了。
這時,有老者建議用土滅火,於是眾人又推車取土撲救,方才奏效。
待葉義問帶着一隊官兵趕來時,火勢已漸緩。
眾人一邊滅火,一邊藉著火光尋找倖存之人。
及至天明,大火方才熄滅。
但見,堂堂知州衙門只剩下門口的石獅子完好無損,其餘房屋悉數燒成了黑炭殘垣。
瓦礫堆上冒着白氣,在晨光的照射下,宛若雨後的黑林。
在衙署中留守的人多已被燒成了焦炭,即使幾個尚存一息的,也已燒的面目全非了。
眾人將死傷人等從火場中抬出,放到空地上一字排開,由仵作一一檢視。
只因那些人面目被煙火熏黑,已分不出張三李四了。
此時,尚不知趙汾和李老漢死活。
面對此情此景,葉義問眉頭緊鎖,目光冷峻。
他蹲下來,用手蘸了些地上殘留的黑色粘稠之物,端詳了一氣,又湊到鼻子底下聞。
卻不知此為何物。
有老者曉得,對葉義問道:“大人,此物叫‘猛火油’,乃是攻城掠地時的引火之物,用此物引火難以撲滅!”
“哦?你如何知曉?”葉義問詫異道。
“小老兒也曾隨王師征戰過北遼,因此知曉,此物乃是從‘占城國’來的。”老者答道。
聞言,葉義問又看了看那黑物,自言自語道:“無怪乎難以撲救!”
正在此時,幾個衙役過來稟道:“大人,全都細細搜過了,少了一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葉義問移步至哪些屍首邊,挨個查看。
然而那些人都已了無聲氣。
“務要想法找到昨日那原告和人證!”葉義問吩咐道。
衙役們應諾去找。
周圍軍民人等也過去幫忙,挨個擦洗那些人的面部。
葉義問看着滿地狼藉,覺得此事絕非偶然,十分蹊蹺。
必是有人要滅口,只是太過囂張,竟連堂堂州府衙署也敢燒。
但這究竟是何人所為呢?葉義問心道。
正在此時,那幾個去順昌縣的衙役也到了,身後跟着順昌縣的於縣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