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禮拜一的早上一般來說都是十分痛苦的。
偌大的教室里基本上坐滿了睡眼惺忪的學生。
有一個人卻顯得不太合群。她神采奕奕，坐姿端正。
許辰樂一進教室就注意到了她。他抬腳走向那人身旁空位。
“那個……姐姐早。”
江棠驀地看向剛坐下的男生。
有一絲面熟。她面露遲疑。
“辰樂。”許辰樂貼心的開口。
江棠展顏一笑，“早，辰樂。你也有這節課？”
真是有禮貌的弟弟。
今天這節課是顧衡教的另外一門。江薛選都沒選，沒想到還能碰見一個熟人。
許辰樂點了點頭，奇怪的問道：“姐姐今天怎麼來這裏？”
“我呀。”江棠眼尾稍揚，“我是來找顧老師問問題的。”
昨天晚上她特地給顧衡發了消息。
她說：顧老師，明天課後我可以找你問問題嗎？
顧衡過了許久才回復。
江棠抱着手機，對着那‘可以’兩個字傻笑了半宿。
雖然只睡了幾個小時，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困，甚至起了個大早，出門前還跟着教程化了一個‘斬男妝’。
看着少女突然柔和下來的面容，兩汪清水似的雙眼透着特別的光芒。許辰樂不覺失神。
就在這時候，她挺直了腰背，視線固定到一處。
順着江棠的視線看過去，顧衡正拿着電腦和教材從容的走了進來。
顧衡穿着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開着。露出一部分的白色t恤，修長的脖子和若隱若現的鎖骨。
簡直誘人犯罪！
江棠舔了舔牙齒，覺得自己這趟來的太值了。
上顧衡的課就是所謂的度日如秒。
一轉眼，就下了課。
江棠手忙腳亂的收拾好東西，直衝沖跑到了講台旁。
許辰樂剛抬起來的手靜止了兩秒，看了一眼江棠興奮的背影，而後鬆鬆的放下。
“顧老師。”江棠有一點緊張。
雖然平時微信上她單方面跟顧衡說過不少話，但是面對面，除去上次的烏龍，可是第一次。
顧衡抬眼，點了點頭。額前的碎發垂了幾縷下來。
不知是什麼心理作祟，她移開目光，有些不敢和他對視。
江棠：“我是來問問題的。”
“什麼問題？”顧衡語氣淡淡。
她拿出手機，指着他們的聊天記錄。
“這個，我不懂。”
她聲音刻意放小，像是生怕顧衡會罵她一樣。
顧衡漫不經心的掃過，而後定住。
江棠感覺到面前的人有一瞬間的僵硬。
氣氛沉寂下來。
過了幾秒。
“這個人是你？”
江棠點點頭，有些摸不着頭腦。
不是我還能是誰？
電光火石間，江棠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當時要微信的時候，是江薛出面的。
難道……
江棠目瞪口呆。
這是個什麼驚天大烏龍！
那她這幾天斟酌好幾遍才發過去的問題和表情包算什麼？
結果顧衡一直把她認成了江薛？！
此刻顧衡的心情也十分難以言說。
他平時不愛翻看社交軟件，如果他能點進江棠的朋友圈，不至於一直把她認成江薛。
場面有一絲尷尬。
顧衡握拳咳了咳：“你問的這個問題我已經做過解答了。”
沉默被打破。
江棠回過神，幽幽的說：“但是我還是不太懂……”
顧衡想了想。
“你跟我去趟辦公室。”
這個發展是江棠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她腦中莫名想起之前那句：下課來我辦公室。
這句話像魔咒一樣圍繞了她好幾天。當她終於以為擺脫了的時候，卻迎頭撞上。
前面顧衡的背影高大挺拔。
江棠的視線不由自主的移動到了顧衡手上。
修長、白皙。嗯……沒有叉子……
什麼玩意兒！
江棠晃了晃腦袋，企圖趕走亂七八糟的念頭。
“老師……”
江棠磨磨蹭蹭的開口。
顧衡腳步沒停，卻遲緩了一些，側過頭看她。
“嗯……我想問問，就是，我要是還不懂……會有什麼懲罰嗎？”
顧衡身形一頓。
江棠沒來得及剎車，直直撞上了他的背。
“嘶。”江棠後退兩步，手捂上了自己的額頭。
“你——”
話說到一半，對上顧衡訝異的眼睛。江棠將剩下的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裏。
她居然差點張口罵人。
“你在想什麼？”顧衡眼裏劃過一絲荒唐。
江棠沒由來的心虛：“就是，隨便問問。”
“懲罰？”顧衡聲音低沉，像是在細細琢磨這兩個字，“我看起來很兇？”
江棠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
她欲哭無淚。
“你？什麼問題？”看樣子像是準備和她死磕。
“……”
什麼問題？我也不知道。
要不現編一個吧。
“我心理有問題。”江棠一本正經。
“……”
顧衡神色複雜。
怕他還要追問，江棠補充道：“特別怕辦公室。”
語氣像是哄小孩兒。
顧衡輕笑一聲。
江棠和他離得很近，彷彿有淡淡的檀香就在她鼻尖縈繞。他濃密的睫毛後面，有璀璨的星光。
剎那間，江棠呼吸一滯，心跳如擂鼓。
“那怎麼辦？找個教室？”顧衡打着商量，嘴角的弧度輕到幾乎看不出來。
江棠頓了頓：“也不是不行。”
“……”
***
最後江棠還是沒逃脫去辦公室劫難。
顧衡說，得回辦公室拿本資料。
江棠妥協。
畢竟她又不是真的心理有問題。
辦公室在三樓，裏面放置着五個辦公桌。
顧衡推開門，走向其中一個靠窗的桌子。
“顧老師，下課了？”鄰桌的年輕女老師對着顧衡嫣然一笑。
顧衡點頭回應。
讓江棠坐下，接着翻起了桌上堆着的材料。
無所事事的江棠開始打量起他的辦公桌。乾淨整潔。所有的文件材料收拾的井然有序。江棠視線晃蕩了一圈，又不自覺的停留在顧衡身上。他抿着唇，翻動手上的教材，側臉無可挑剔。
江棠覺得有些口渴。
忽然他轉過頭，撞上江棠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偷看被抓了個正着。江棠模樣有些局促。
“這個你拿着。”
她眼前出現了一本厚厚的書。
“你的基礎比較差，需要從頭開始學。你可以先好好看下這本書的前三章。”
江棠一呆。
基礎差……
江棠羞憤掩面。
悻悻的接過書本，江棠道了謝。
“老師，我自學能力比較差。你能教教我嗎？”
那領桌的女老師聞言瞥了她一眼，笑吟吟的說：“同學，大學生靠的就是自學能力。你顧老師每天那麼忙，哪裏教的過來。”
有你什麼事！江棠腹誹道。心裏翻了個大白眼。女人之間的直覺很准，江棠肯定這女老師不安好心。
顧衡倒沒說什麼，“你要是實在困難可以來找我。”
女老師笑臉一僵。
江棠開心了，指着剛才那道題：“老師，你先教教我這個吧！”
顧衡低頭看了看。
然後拿起一疊資料，起身走出門。
走到半途，像是意識到什麼，回頭瞥了瞥呆愣在原地的江棠。
“你不走嗎？”
“去……去哪？”江棠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教室。”
……
顧衡今天上午也就一節課。
剛好空閑，就細細的跟江棠講解了一遍。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顧衡坐在窗邊。身後是成片的綠葉，還能清晰的聽到鳥叫和蟬鳴。他背着光，臉部輪廓虛化在光影中。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扇形的陰影。
江棠目光漸漸下滑，薄薄的嘴唇是淡粉色。
她心思早就不在那題目上了。
“這樣懂了嗎？”
江棠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其實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那你解釋一遍。”
“……”
心中的粉色泡泡一個接一個爆破開來。
看着女生呆若木雞的樣子，顧衡皺了皺眉：“你有認真在聽嗎？”
“對不起老師！我昨晚沒睡好！”江棠支支吾吾道，“還有點餓。”
她摸了摸肚子。
雖然顧衡秀色可餐，但是她真的有些餓了。畢竟她早飯都沒吃就出門了。
顧衡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居然已經過了飯點。一下子講深了，沒注意時間。
“那你去吃飯吧。”顧衡放下筆，“回去之後好好看看這本書。”
江棠沒理會他說的話，眨巴着眼睛：“老師，你不吃飯嗎？”
“當然吃。”
“既然大家都要吃飯，不如乾脆一起吃！我這麼麻煩你，請你吃飯作為答謝吧！”
顧衡：“不用了，這是我的工作。”
江棠不依不饒：“老師你想，一個人吃飯多孤獨啊。況且我們還可以邊討論題目，搞不好我吃飽了一下子就弄懂了！”
“……”
顧衡沉默了一會兒：“原來我講半天還沒有一頓飯來的管用。”
江棠一噎。
“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表示感謝——”
“不必。”顧衡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