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塞妾室送兒子
玉葭急急下去將劉嬤嬤扶起,“嬤嬤快起,實在是折煞我了。”
劉嬤嬤尚激動萬分一時無法平靜,“我待皓哥兒如親子,便是要我立時死了以報娘子大恩都是使得的。能娶到娘子,真是皓哥兒的福氣了!”
對於謝皓能好轉,玉葭自然是勝卷在握,只是面對劉嬤嬤如此懇切的感激,玉葭卻是全然無法適應了。
“郎君已在外頭等着了,娘子若是睡好了便收拾收拾給郡主娘娘請安敬茶罷。”
玉葭木然地點了點頭,便由着劉嬤嬤帶着幾個小丫鬟擺弄,將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織金戴銀,好不華貴。
玉葭瞥着鏡子中滿頭插着金花畫著面靨的女子,不由得心生疑慮:“如此,太過華麗了罷。”
“娘子差矣!您是侯府娘子,更是咱們侯府的貴人,不打扮的華麗些,倒顯得侯府苛待新婦。況且,您是侯爺嫡親的弟妹,整個侯府能有幾個貴重過您的?您呀,安心便是。”
一件月色窄袖圓領撒金衫子,外罩一件墨綠打籽綉纏枝海棠花的半臂,下罩一件正紅色印寶相花的六幅褶裙。
極其華貴大方的打扮。
劉嬤嬤笑着打量玉葭周身,自覺十分滿意,便與一眾丫鬟簇擁着玉葭往外頭院落中走去。
只見院中凌霄花叢旁正站着一紅袍少年,長身玉立,宛若迎風嫩柳,抽着新生的枝丫,慵懶卻有着活力。
全然不似昨日一般躺在床上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頹廢人。
見玉葭出門,謝皓便忙地迎了上來,對着玉葭拱手深行一禮,“多謝娘子救命之恩。”
玉葭便也只是淡淡一句回應了,正愁不知該與謝皓說些什麼,劉嬤嬤則是笑着催促着:“郎君娘子還是快去給郡主請安罷,待會子回來了郎君還能再歇息歇息。”
如此,一行人便簇擁着謝皓與玉葭往太夫人的清音堂走去。
清音堂。
太夫人昌平郡主柴氏正端坐其上,一身的姜紅色纏枝蓮花紋的齊胸衫裙越發顯得其雍容華貴,沉穩端莊。
玉葭依禮拜見了郡主敬了茶水,郡主忙親自將玉葭攙扶起來,命她坐在自己身邊。
“好孩子,快起來,我一早便聽說了你的妙手醫術,心裏頭實在是高興感激。”
傳聞郡主極重規矩,為人嚴厲端肅,並不算是好接近之人,然如今卻和氣溫婉,全然不似外人所說一般,甚是奇怪。
若說是因着謝皓緣故,那玉葭便更不信了。
謝皓並非郡主親子,乃是先太夫人昇平郡主所出,而昇平郡主正是如今這位昌平郡主的嫡出長姐。
高門大戶,嫡庶兄弟姐妹從來都是面上和氣心裏頭咒對方死的,玉葭不信眼前這位郡主會是例外。
玉葭心裏為這位郡主測算命數起來,其結果,卻着實教人心驚。
她努力忍住心中驚訝,溫和頷首:“阿家言重了。都是媳婦該當之責。”
郡主點頭,拍一拍手:“果然是個懂事的,不愧是吳興沈氏所出的名門女兒。那就帶上來吧。”
掌聲方落,便見四位紅妝粉面的女子入了來,齊刷刷地對着幾人行禮:“拜見郡主娘娘,拜見五郎君,拜見五娘子。”
玉葭尚未反應過來,便聽郡主指着四人,笑語響徹。
“這四個皆是從前伺候皓哥兒的小丫頭,之前皓哥兒養病便也遣了我這處。如今葭娘你既嫁進來了,皓哥兒身子又好轉這許多,少不得要人伺候。”
待四個一一自報姓名拜見玉葭后,郡主又道:“這四個都是老實本分的,葭娘你自己做主,給皓哥兒收了房裏去,給不給小娘的名分,都由你的。”
玉葭冷冷一笑,這倒是自己意料之外了。
新婚第二日,便要給自己屋中安排通房妾室,真是不害人膈應人。
她頷首一笑,緩緩離了席子,一一打量着四人,最終目光落在其中看着最為老實的一個上。
“阿家,這哪裏是好人家的姑娘?這位阿姊分明懷了身孕,如何能收了房?”
郡主笑容一凝,“葭娘,你這是什麼話?怎麼胡言亂語起來了?”
玉葭含着笑對着郡主一福,旋即便擎住那女子的手:“阿家若不信,就傳了大夫診脈來便是,看看我是不是胡言亂語?”
玉葭觀面相,這四個都不算是老實的人,只是眼前這個實在是忒過分了些,便也只好先拎出這一個來先警醒下別有用心之人。
玉葭想想,又補充道:“媳婦既能救了郎君,自然也能看出來這位姐姐的身子。”
眾人想到今早所傳五娘子醫術高超之語,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那孕婦便也不好再抗爭,當即便跪了下來,顫顫巍巍地道:“郡主娘娘饒命。奴婢……”
郡主見她這般心虛面紅,不用大夫來自己便招了,當即被氣的面如菜色,顫抖着指着那人:“鳳之,你好大的膽子!”
鳳之淚流滿面,膝行上前拽着郡主裙擺:“郡主娘娘饒命!”
郡主眉眼一閃,突然端正面色,對着謝皓說道:“皓哥兒,她從前可是伺候你的,是不是……哎呀,若是如此,那可是喜事啊!”
謝皓忙否認道:“阿娘,我從未碰過鳳之,如何……”
“胡說,她是伺候你的,自你大病便一直在我這處,自然只能是你的!”
這廂,塞妾室送兒子,買四送一,真是好大一齣戲。
那邊,有婆子通報:“大娘子來了。”
便見一姿容秀麗的女子蓮步款款:“拜見阿家,我倒是來晚了,阿家恕罪。”
玉葭聞言,立時抬起了頭看着眼前的女子,毒害謝皓的疑兇,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謝皓見了李氏,顫巍巍地抓着玉葭的衣角,不肯鬆手,玉葭只得暗中以右手握住謝皓的手,只求其能暫時安定片刻。
李氏見郡主久久未回話,看了看屋中幾人,不免笑容凝滯,“這是怎麼了?”
郡主身邊的田媽媽會意,便三言兩語將方才之事說了一通。
李氏聽罷,便笑着甩了甩帕子,“我說五郎,這是好事啊!娶妻生子又有什麼可害臊不承認的?”
謝皓蹙眉搖着頭,堅決否認:“這不是我的。”
李氏又盯着謝皓身邊的玉葭,“這便是五弟妹罷?五郎,你莫不是為著五弟妹的緣故?你放心吧,這五弟妹我瞧着便是個性子極好的,如何會怨你有了孩子呢?”
言語之間,竟是要生生逼下玉葭與謝皓認了這個孩子了。
若玉葭不認,少不了要被扣上一頂善妒不能容人的帽子。
“大嫂嫂此言差矣,這孩子固然是侯府之孫,可卻不是五郎的。”玉葭上前對着李氏穩穩一福,“恭喜大嫂嫂了。”
李氏翻了個白眼:“恭喜我做什麼?”
玉葭笑容滿滿,“這位姊姊腹中孩兒,可是大郎君的啊。大房之喜,不就是大嫂子之喜么?”
李氏險些背過氣去:“你紅口白舌的混說些什麼?這原就是你五房裏的丫頭,如何與我家大郎有孩子?”
她看着上首郡主,當即跪下,凄然道:“阿家,哪有如此的新婦?她不想自家郎君被安排妾室直說便是,何故來反咬我大房?”
郡主點點頭,亦是對着玉葭斥道:“葭娘,雖說你方嫁過來便有這樣的事難以接受,可你是正頭大娘子,總要有容人的雅量啊!”
“若這孩子是五郎君的,我定敲鑼打鼓迎回我們院裏,可不是五郎君的孩子,阿家便是說破天去,總也是不行的。”
一邊的謝皓亦是急急地往前走了幾步,欲要分辨,卻被玉葭一把拉住。
“阿家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這位姊姊房中看看,是否是有一枚荷包,上頭綉着柳葉合心的圖樣,裏頭還有一枚大哥哥貼身常戴的雙鶴抱福佩?”
玉葭的話語一落,便見李氏往後跌了幾步,面色當即便垮了下來。
她家郎君從前貼身常戴的東西,她自然是知道的。
如今不戴,也總有三個月了。
而五郎君病重,也有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