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涼台花會
“暄翮姐姐,他說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意中人,沒有騙我吧?”敤手微微抬起頭來,看向莫暄翮。
原來南燭是這麼告訴她的,這也不失為一個適當的理由,莫暄翮腦子裏飛快閃過,淺淺而笑,回答敤手:“是的,他喜歡的那個女子不但長得很美,也很聰慧,十分知書達禮。他們兩情相悅,早有婚約。”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敤手,你是大女孩了,應該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不是?”撫着敤手的頭,憐愛這樣天真無邪的小妹妹。
敤手沉默了一會兒,眼圈雖然仍舊紅紅的,但終於點點頭,羞澀地破涕為笑,這才起身自個兒梳洗,不多時,又是一嬌楚動人的少女。
莫暄翮拉着敤手邁着小碎步走到趙南燭面前,媯重華、扶侖和董嗣欽也站在一旁,只見敤手抿着嘴唇,有點不敢正視趙南燭,而細細聲地說:“南燭哥哥,你還會當我是你的妹妹嗎?”
趙南燭用手搭了搭敤手的肩,笑了,“我不是早已說過嘛,你一直都是我心裏那個美好可愛的小妹妹,在大家心裏也都是”。
如此大家方才安下心來。黃昏時分,莫暄翮約着趙南燭沿河岸散步,笑他道:“你呀,就會找理由糊弄女孩子,可惜了那麼伶俐乖巧的小妹妹,你卻不接受人家”。
“你我也二十齣頭的人了,對於感情,其實我們又能參透多少。敤手是不錯的姑娘,只是我們畢竟沒有可能,一切因由,無須我多言”,趙南燭停下腳步來,“她應該好好找個能照顧他一生一世的男子,而不是……”。
莫暄翮也心中悵然,“我們來這裏也一晃時日不短了,母親的下落沒有頭緒,舜帝正是政治前途快要迎來光明之際,只能順應天命而為之。也不知道何時能夠探到母親的音訊,亦不知何年可以回到兩千年後的時空。還是好懷念以前南越國的日子,你不是一直說你想行俠江湖、快意恩仇?”
趙南燭嗯嚀一聲,“其實我們現在也很好,只能這麼想了,不是?”
“我也才想起,咱三人這麼大年齡了,竟也其實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感情,卻還要以兄姐之名勸慰敤手,不也好笑不是?”說罷莫暄翮不禁苦笑。
趙南燭也莞爾,“你倒是經歷了,大蝦不是一直對你賊心不死么?”
一聽這,莫暄翮憋着嘴,“那獃子,可別說了,要是有你和扶侖一半的睿智、穩重也好!”
“我倒不覺得,大蝦有大蝦的好,不過他註定不能真正走進你心裏去,我明白。咱倆和扶侖從小一塊玩到大,還有誰比我和扶侖更懂你呢”。趙南燭提起扶侖,莫暄翮心裏倒是微微一動,她和趙南燭有些相像,都是外熱內也暖,有着各自的驕傲。而扶侖外冷心熱,心思總歸要藏得深些,只是有的事玄妙而不可言,她能感到扶侖默默的關切、甚至對董嗣欽的小吃醋。她天就熱血心腸,卻也孤高桀驁,雖三教九流遍交義士仁人,但涉及到感情,卻是很難有人能入得她的眼界的。身邊的趙南燭和扶侖,自是她欣賞的男子,如今來到這上古時期遇見自己曾祖輩舜帝更是意氣相投,堪稱一番奇遇。
“那如果,像偱愔仙人一般痴情的人呢?”趙南燭突然問正撿起河邊一塊形狀不規整的鵝卵石掂着的莫暄翮道。
“也許,一旦愛了,真就會有那邊無盡的纏綿與相思吧”,莫暄翮旋即陷入沉默,腦子裏各種思緒亂竄。兩人就這樣在楊柳依依的河畔緩步行走,夕陽將兩人的影子在身後拉得很長很長。
第二天,生性比較喜靜的扶侖決定留在家裏,正好與敤手作伴,兩人探討作畫技巧。而媯重華則和莫暄翮、趙南燭、董嗣欽離開媯水中央綠水掩映、花團叢簇的媯汭皋,一起去赴涼台花會。莫暄翮自是慣舊的男兒裝扮,白衣出塵,俊秀不凡,生生地快把媯重華、趙南燭、董嗣欽三個鬚眉男子比下去,以至於董嗣欽又要表達不滿:“我說莫公子,你這麼一弄,萬一到時花會上漂亮姑娘的眼睛全朝你身上去了,弄得我們仨價真實貨的大帥哥多沒面子哪!”
“那萬一她穿女裝,又要把全場青年男子的目光都吸到一處,那咱仨豈不要成眾人的眼中釘了,相比之下,我看還是她穿男裝對於我們有利一點”,趙南燭倏地打開羽扇,就朗笑一聲與媯重華並步朝前走,只弄得董嗣欽抓耳搔腮地恨恨,吐出一個“切”字也趕緊跟上來。
“你倆這什麼邏輯,我好穿什麼穿什麼,誰也管不着”,莫暄翮便再不搭理,飛撲向片片鵝黃的菜田和油翠的麥地,又見路邊桃紅柳綠、彩蝶紛飛,當真花香滿徑,處處春意盎然,心情變得無比歡快起來,還情不自禁地採摘一朵油菜花,站在田野間,景美花嬌人也明艷絕倫美目流盼,看得也着盛裝的媯重華、趙南燭、董嗣欽都不禁心裏一動。而媯重華穿着淡青色長衫,劍眉重瞳,長身玉立,挺拔岸偉,很有厚重感的英武之氣,天生帶有一種萬夫難敵的王者氣質。趙南燭一襲月白色繚袍,腰間掛着翡翠環佩,較媯重華偏瘦,但雄姿英發,俊朗飄逸卻又溫文爾雅,好一翩翩濁世佳公子。董嗣欽則是水墨色麻衣,額上往後系有一髮帶,唇邊隱隱有短鬍鬚,健壯孔武,相比媯重華和趙南燭,多了粗狂之氣,奔放的雄性力量明明顯顯,他對莫暄翮愛慕而又敬畏,愛喧鬧卻又心思簡單。
往媯水西岸偏北方向,視野越來越開闊,一馬平川的綠色田地近處,是肆意汪洋的花海,而穿過花海,便到達涼台。涼台方圓幾十畝地的範圍,比四周要高出三四丈許,甚有壯觀氣象。
登臨台上,感受清風吹拂,清涼異常,大覺心曠神怡,再四野環顧,滌胸盪懷,殊為暢快。原來這涼台之下,便是清沙作底的濰水;夾岸上,樹木蓊鬱青蔥,銀色細沙柔軟潤膚,高大挺拔的栗子樹沿河鋪陳幾十里。河畔處處水草豐美,鷗鷺紛飛,野鴨嬉戲,鷹擊長空,魚翔淺底。河面甚寬,清澈流波四季不斷,木舟竹筏扁扁而留,泊成一片熱鬧的風景。
來此涼台,即可從北、南、西三面登土梯拾級而上,也可從東面憑舟而臨,由於遊客時常絡繹不絕,有的人在這裏建起了間間木屋、茅屋、石屋或者土屋,販賣起各色物件來,也有不少人築房居住,匯聚了制陶、捕魚、打獵、手工編織、冶銅、造舟、做弓箭和農具等諸工百藝之人。北邊是各色房屋、街道,南面主要為“百花會”活動區,各氏族、墟落之人愛來此互通有無,趁墟趕市,也有祭四時天地,但大家最盼望的,還是這一年兩次的“百花會”。景美、物美、花美、樹也美的涼台尤其是青年男女定情、約會的最佳去處。
“都說平生不到涼台,可謂人生一大缺憾”,媯重華雙手背負在身後,看着絡繹不絕的人們從四面八方涌聚到此,貌似若有所思。
莫暄翮暗暗一笑,不及防地拍了一下媯重華,頑皮地道:“都君,你也老大不小了,來此是不是也想尋個意中人呢?”媯重華卻搖搖頭笑笑。
趙南燭咳咳一聲,向莫暄翮拋了拋眼色,“我看思春的是你差不多……”
“莫公子有我陪伴着就好了,不用再來這地方找如意郎君,南燭,你就別把我想得那麼沒有魅力嘛!”董嗣欽竄到趙南燭和媯重華面前,又壞笑地盯向莫暄翮。
莫暄翮鼓起腮幫子,旋即又恢復平靜,“本公子不過是來看熱鬧的”,說罷不理三人,自己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樣行走在人群中,邊走邊流連。
她看到不少人滿是歡欣地從懷裏掏出一包大葉子裹好的土撒在涼台各處,尤其是俊俏的姑娘臉上帶着嬌羞的紅暈,甚至雙手合十,好似在默念期冀自己能夠在此得遇良緣。
“以花定情,這真是個浪漫的地方”,莫暄翮低頭凝視着有人剛在地上撒下的一培土,發現眼前站着幾個人,抬頭一眼,原來是五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姑娘,各自都手拿着不同的花環,當中數右二中等個子的姑娘生得最俊,都傻愣愣看着她,見她回看她們,又都低頭抿嘴而笑,羞澀的模樣讓人生憐,“莫公子,好生艷福”,趙南燭和媯重華、董嗣欽走來,輕展羽扇,朝着莫暄翮笑。
莫暄翮裝作儼然不知,只淡淡而笑,五位姑娘看着媯重華、趙南燭、董嗣欽三人都是一表人才,不由得更驚羨,甚至有人忍不住發出“嘖嘖,長得真好看”之聲,繼而私語起來。
四人禮貌地向姑娘們致意,便向前繼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