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別樣說降(3)

第二卷第六章別樣說降（3）

這就降了？儘管心內一萬個希望宋子貞能夠低頭降了自己，卻沒想過他前倨後恭就這麼輕易的應了，秦業不免又有些受寵若驚了起來。卻哪知道，自己在宋子貞眼裏化了幾個形象，跟歷史上的那個著名的痞子英雄疊影了。當然，這其中也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原因在內，至於以後是否為平胡軍竭心儘力，那就看秦業能給自己多大程度的信任了。

宋子貞自負才學，數十年來苦苦追尋，求了不過是輔明君，建不世奇功，書名於青史之上。只可惜數十年來苦苦追尋，卻只尋得一個世間無英雄，無奈託身於豎子苟全性命於亂世。年步漸長，心中那份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便也漸漸的淡了，卻始終都還存在了，經着秦業的這一點拔，不由的宿火重燃，熾熱更勝往昔。黑暗之中，宋子貞對着秦業這片刻的遲疑也未記在心裏，頓首一拜，慨聲道：“宋子貞半生迷茫，今日才得遇明主，大元帥不以宋子貞早年德行有虧，屈尊相迎，宋子貞又何敢再多做作！”

秦業這才回過神來，大喜笑道：“有先生此話，我復何憂？秦業不敢望先生尊某為主，只盼先生待秦業如自己學生一般，如有不是，盡可放心指正才是，秦業等必將正心以待！”略一頓，又笑道：“先時，秦業不知先生此心如何，也不敢有所唐突，今日先生既已有心歸順，秦業就着人前往徐州。將先生家眷請來相聚，可好？”

宋子貞聞言不由一怔，這才想起自己方才一時頭腦發熱，把一家子都扔在東平府了不管不顧了，臉上微微一紅道：“大元帥心緒縝密，子貞任憑大元帥安排。”

宋子貞看不清秦業臉上的表情，秦業卻是可以將他地眼神看得一清二楚。也不點破。自己的情況自己明白，畢竟平胡軍眼下勢力極弱。就算是寧晉一戰中吃掉了嚴軍四萬精銳大軍，軍勢比之在東平府經營數十年的嚴家還是遠遠不及了。要宋子貞這樣一個為嚴家幹了幾十年的老人、還是位高權重的傢伙憑着三言兩語就對自己表忠心，當真箇“不悔不負”，那無異於是痴人說夢。

當然，秦業也不怕宋子貞會玩無間道，畢竟像他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在平胡軍里什麼也不是。若是他的家屬都給聚齊了之後，只怕連歪心思也不會有了。至於以後宋子貞會不會對平胡軍竭心儘力，秦業相信這其中最主要地決定因素在於平胡軍的發展前景了。李密襲殺翟讓，固是埋下了瓦崗軍分裂地種子，但若非他受挫於王世充，這顆種子又如何能生根發芽？對宋子貞會否有異心，倒也無須多慮，只要平胡軍能穩住陣腳。自不怕他不會歸心；而若是平胡軍無法穩住陣腳，有無宋子貞這個人則是無關緊要了。

再與宋子貞細細安撫了幾下，秦業正準備退開，宋子貞忽的喚住了他，眼角閃過一絲猶豫，朝秦業一揖道：“大元帥。不知子貞可否請教我軍下一步走向何方？”

秦業微微一愕，輕笑道：“先生見外了，現下你我已是一家人，該與你說，某自無隱瞞的道理。”略一沉吟，道：“眼下蒙古人勢大，我軍雖是連破嚴家。史家兩路，卻都是勝得十分僥倖。當然，有了這兩戰，相信東邊的嚴家該會平靜一點了。西邊的張家（張柔）都會先安靜幾分了。至於史家。北面還有蒙古王子闊出親率的四萬蒙古軍南下，他們是必不敢怠慢了。我軍的主要防備對象，就在北路吧。”

聽着秦業說及“嚴家”時，宋子貞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便又掩了下來，聽完秦業訴說，疑道：“不知大元帥可是有了應對之策，又如何安排子貞？”他剛加入平胡軍，就迫不及待地問這些機密問題，實是很犯忌了，其實宋子貞心裏，卻也是在試探秦業是否相信自己的歸順，又如何評價自己的才略。

秦業望着眼角閃過一絲期待卻又故作鎮靜的宋子貞，輕笑道：“說什麼應對之策，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吞罷了。嚴家和史家殺了我軍一個措手不及，打亂了我在沃州的恢復計劃。至於這一戰，除了拒敵於門外，眼下別無他想。”

“大元帥欲要主動出擊？”宋子貞聞言不由微微有些焦急，轉瞬卻又恢復了平靜，搖了搖頭道：“蒙古軍驍勇善戰，遠比各路漢軍可比的。與蒙古軍野戰，實是大大的失策，還望大元帥三思。”言語頗為誠懇，隱隱的已是有些將自己視為平胡軍一員了。

秦業笑道：“沃州各法俱在草創之中，蒙古軍慣於殺人屠城，秦業只怕若不能將他們擋在沃州之外，此戰便是勝了，也是元氣大傷。”

宋子貞默然，其實從平胡軍紮根沃州數月不出他就已看出來了，平胡軍不走流寇主義地道路，要的是以沃州為基地，重本固基攻略天下。這種辦法，好處就是進可攻退可守，不至於一敗之後無路可退，壞處就是四面受敵，一旦周圍各路漢軍世侯奉命聯手發功攻機，平胡軍就只能疲於奔命被動迎敵了，像今日這般的兵力分散，主動權掌握在蒙古軍大本營手中了。而秦業說了這個主動出擊，拒敵於門外，為了就是這個搶回主動權了。

秦業看着宋子貞神情有些黯然，正容道：“先生的任務，秦業以為，請先生署理沃州大小政務，我缺人了，找你要，缺糧了，找你，缺錢了，也找你。還有，我平胡軍屬下大都出身草莽，行軍打仗還行，下馬治民卻是有心無力了，這點上還請先生多多上心。不吝賜教。”其實，秦業最為頭痛了，也就是手下眾人里原本最大的官不過一個寨主，莊主地，管得最多了也就是千八百人，像這種署理一州之地上百萬人地重任，基本上都是有心無力。而宋子貞在嚴家原本幹了就是這活。交給他來做卻是最好不過了，順便還能叫他帶出幾個弟子來。

聽得秦業這話。宋子貞亦是一陣不可思議，睜大眼睛瞪視着秦業，半晌，斂容揖首一拜道：“請大元帥放心，子貞必不負元帥重託。”

秦業滿意的點了點頭，打仗打了不外乎錢糧人罷了，有了宋子貞這一句話。便等於解決了自己的後顧之憂了。略一頓，道：“明日，我便可將沃州大小府事交割於你，不過眼下還未將你家人接到沃州來，暫時你還是不必公開的好。”說到這裏，看着宋子貞有話要說，微一擺手笑道“雖說嚴家待你親厚，不會有所留難。但這事若是落到了他人眼裏，必然要生事了，終是不好。”

宋子貞聞言大為感動，見着秦業又準備離開了，再一次史喚住了秦業，略一頓首道：“大元帥如此看重子貞。難道竟就真信了子貞歸誠再無二志了？”此時的秦業待自己，在宋子貞看來，就如痞子英雄待韓信一般，一腔懇談之後登壇拜將，便將平胡軍的命運交給自己了。儘管心內已是一萬個地確信，卻還是很有些失態的疑問了一下。

秦業看着宋子貞滿是誠摯地眼神，心下亦是大受感染，洒然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決定將沃州大小政務交給你。自是信得過了。”略一頓。又補充道：“先生往日委身於嚴家，間接助那異族胡人安定中原。若說秦業心中沒有芥蒂，那是假了。只不過，秦業更重先生為東平府行台右司郎中時‘命官分三道糾察官吏，立為程式，與為期會，黜貪墯，獎廉勤，使官府有紀綱，民得蘇息’的大智，招致生徒，出粟贍之，俾習經藝地遠見，賑救饑民，與民蘇息地仁者之心。”秦業說了這三事，基本上就是宋子貞自附嚴家父子以來數十年裏所為的一個縮影了。

宋子貞聞之，更是雙眼幾要掉下淚來，顫聲道：“子貞往日曾元帥勸誡中原士子，慎惜有為之身，靜待英雄出世還濟天下太平，今日得見元帥，方知子貞往前所為，不過徒自蒙污，卻是悔之不及矣。從今往後，子貞惟元帥馬首是瞻，縱是粉身碎骨，亦所不惜！”說罷雙膝“撲通”一聲跪倒，長跪再拜。這一次，卻是真真正正地折服了。

來自後世的秦業，見慣了地數了作秀，此時見着宋子貞再次地拜服，神情極為誠摯，一時卻還不敢確定他心思如何，只不過抱着我不給機會，他便不能有背叛的可能，伏身將宋子貞扶起，細細的撫慰一番。秦業想不到了是，這一次，卻才是宋子貞真真正正的折服了，更讓他想不到了是，在他率軍與蒙古闊出王子對峙了這段時間裏，宋子貞不但錢糧人保質保量的給自己送來，還憑仗着自己在東平府數十年的人脈，給他挖來了大量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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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這連續三章的說降，無語感覺也不是很好，寫得似乎不是很真實。事實上，無語雖然一慣痛恨張賓王猛劉秉忠洪承疇這樣的人，有時候很無聊地也會對他們的處境作一些比較。宋元之際，中原境內的那些漢軍世侯和他們手下漢人智者幕僚，則又是心內存有不少矛盾的。應該說這些人在中國古代史上是比較特殊了一類人，他們原本就在金人的統治之下，金國崩潰了，宋人又無力恢復中原，只能從一個異族主子再換一個異族主子了（張世傑這樣的人也許也不少）。這些人雖說幫助異族伐滅同族罪不可赦，但作為中原地暫時統治者，從明人修的《元史》裏看，他們在各自轄區內也算得是多行善政了。

當然，這是個時無英雄的時代，也許他們的所為，只能算是不壞，卻因為沒人比他們做得更好而已。

另：宋子貞歸嚴家父子極早，在嚴家一直以來都是以幕僚長的身份行事，頗有識人之明，為嚴家父子網羅了不少人才。倒是沒做過長史這樣的官，這裏小說都是亂編了，不過這人本事還是有了，屬於內政型的，後來忽必烈玩了個很高明了手法，將各路漢軍世侯手底下的幕僚通通提拔收歸己用，宋子貞也極受忽必烈賞識，官至中書平章政事，比彼時受解職猜忌的老東家嚴家高出好幾級來，也是有元一代漢人里少有得授高官的。不過那時他已是垂垂老矣，沒多久就回家養老，掛掉了（宋官制中有長史，不過到金元這邊好像就沒了）

有人認為這個時候說降宋子貞這樣一個準漢奸很沒有必要，還不如一刀切了他來得痛快。事實上，無語對這種人才也很不感冒，可以說，這種人除了自己，除了功名利祿，什麼也不會放在眼裏地，像兩晉時地張賓，王猛，才略可比諸葛，卻是無語最瞧不起的一種人（這個在前面有提到過了）。司馬光所說地有才無德的小人，也就是這一種吧。不過他說了寧用庸人（無德無才），勿用小人，無語卻覺得應該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的。關鍵在於，這種人能否被收為己用了，若能引為己用，又何必在意他是否有成為漢奸的可能呢?將這種可能性扼殺，這類人未嘗不就是戡平亂世的人才。

宋子貞在歷史上最終為忽必烈收用，說他是正桿漢奸，也不為過。但在此時，他不過是漢奸手下的一員幕僚（和劉秉忠有小小的區別）。在宋室無力恢復中原的情況下，應該說，做為一個中原漢人，所能做了，最多也就宋子貞這樣了：助自己主子恢復生產，安民生息。且不論他的出發點如何，從這個上來說，宋子貞於中原百姓還是有功了（當然，也可能是溫水煮青蛙，這個問題很難說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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