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牧狼人
星夜之下，三個匆忙的身影奔走在大草原上。
約有數萬隻狼組成的狼群循着三人的氣味，惡狠狠地追隨着，落水后的它們傷亡大半，拖拖拉拉的隊伍展開了數十公里，看上去雖然狼狽，但依舊無比龐大，那一雙雙藍瑩瑩的眼神中佈滿了不屈。
此刻，狼群不再是單純地狩獵了，而是開啟了復仇之路。
狼群且行且調整，一部分傷患被淘汰，懶懶散散的隊伍逐漸恢復了戰鬥力，行進速度越來越快，再度綻放出昔日的強盛之勢。
它們能聞到，敵人的氣味越來越近了。
草原上的山丘連綿起伏，放眼望去，山鼓包如一盤棋子，無窮無盡。
趕了一夜路，三人累得夠嗆，登上一座稍微高點的山丘準備歇息一會。這裏視野好，易於觀察周邊情況。
范正大一屁股蹲在枯草地上，喘着粗氣道：“這群狼崽子，把人往死路上逼啊！鳳麟，你不是在草原上長大的嗎，就不知道哪兒有個避難處？”
鳳麟將棺材放在一邊，坐在地上搖頭道：“草原蔓延千里，要找高山大河的還真不容易，狼族分四盟，這是烏蘭察布屬地，我成長的地方在阿拉善，距此千里之遙呢，這個地方我也不熟悉。”
范正大氣呼呼地道：“也罷也罷，被狼吃了總比死在陸乃辛那偽君子手上的強。”
鳳麟不解道：“陸乃辛被稱天下第一公道，測武人的身份被江湖上認可，怎地成了偽君子？”
范正大嘿地冷笑一聲，“你是不知道那傢伙有多陰險。我和師妹去北辰府找他，說明來意，他答應將升龍物歸原主，但要求我與他比試一場，而且必須是我輸。震天侯在乎名聲，我可不在乎，輸就輸吧。可是當我故意輸了之後，那傢伙就賴賬了，還說要按規矩辦事，敗在他手下的人都要被處死。你說說，這陸乃辛是不是偽君子？”
鳳麟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心想這震天侯做事還真是不夠磊落。
葛光明補充道：“我和師兄不得已，便趁機奪了升龍。枉費一番周折，為他人做了嫁衣。”
他人自然是指紹布了，如果不是正大光明將升龍從北辰府帶入狼族疆域，任他紹布再武功卓絕，這輩子怕是摸不到升龍的影子。
鳳麟安慰道：“二位前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後總有機會重新奪回升龍的，三百年都等了，還在乎這一時半會嗎？”
葛光明欣慰道：“是啊，三百年都等了，這一時半會算什麼。”
為警惕狼群，三人是面向來時的方向而坐的。
那是東方，也是旭日升起的方向。
當旭日剛剛從遠處的山丘后露臉時，一排黑乎乎的身影與之同時冉冉而升，狼群如同鑲嵌在玉盤之上，更顯陰冷可怖。
狼群就在二十裡外，三人片刻不敢逗留，抓緊起身趕路。
范正大長喘一聲，氣憤道：“這狼崽子，還真是不死不休啊！這樣下去，遲早得被追上。”
葛光明望着前路，迷茫道：“前面要是再能遇上個湖泊就好了，還能擋狼群一陣。”
鳳麟沒有應聲，因為他知道這種希望是太渺茫了。
行了上百里路程，滿目依然是荒草萋萋。
狼群距離三人越來越近了，不到十里。
范正大忽然止步，葛光明和鳳麟也跟着停了下來，葛光明問道：“師兄，狼群馬上追上來了，停下來幹什麼？”
范正大望了望四周，設身處地與起始沒多大區別，更像是迷路了一般，滿草原地亂跑，搖頭道：“兩條腿的果然跑不過四條腿的，鳳麟，你帶我師妹先走，我來擋住狼群一陣再說。”
葛光明眼淚奪眶而出，撥浪鼓似的搖着頭說：“不，師兄，要走一起走，我絕不會丟下你的。”
范正大按着她的肩膀，勸道：“師妹，快走吧，再耗下去，咱們誰都走不了了。”
兩個六旬的老人，像是熱戀情人般地生離死別，情真意切。
鳳麟望着前路長嘆一聲，“罷了，誰也走不了了！”
正大光明順着他的眼神向前望去，只見十裡外的山丘上駐紮着一群狼，看陣勢絲毫不輸於追擊他們的狼群。
范正大懵了，“這是怎麼回事？”
鳳麟說道：“草原上可不止一群狼，這樣的狼群不下數百個，每個狼群都有自己的屬地，覺察到異群入侵，前面的狼群是來應戰的。”
范正大看了看前後兩群狼，喜道：“這不正好，讓它們自相殘殺，咱們趁機溜之大吉。”
鳳麟搖搖頭，“它們畢竟是同類，在異族面前，再怎樣大的仇殺都是可以暫時放下的。”
范正大瞪大了眼睛，“這麼說我們被包圍了？”
與此同時，前後的狼群分散開去，從兩側迂迴包夾，赫然挺進。
兩邊的狼群相向奮進的同時，發出聲聲嚎叫，好像在商討共同對敵之策。
十里。
五里。
二里。
狼群速度極快，如洶湧澎湃的海浪，黑壓壓一片，圍向了三人所在的山丘，嚎叫着，往山丘頂上進發。
鳳麟將棺材放在地上，拇指輕挑，嗆一聲清脆的聲響，扶天緩緩出鞘，三萬劍意兮若游龍，灑向四周。
范正大將葛光明的手緊緊握住，將她護在身後，手執金劍面向群狼，又回身說道：“師妹，今日怕是要命喪在此了。”
葛光明目光中毫無畏懼之感，閃過一絲喜色，“師兄，雖然咱們沒有行過夫妻之禮，能與你死在一起，我已經很知足了。”
嗷嗚……
群狼逼近山頂之時，一頭體格強壯的灰狼率先發起攻擊，凌空撲向葛光明，范正大回身就是一劍，將那灰狼劈成了兩截。
狼血灑在枯草地上，群狼徹底震怒，嚎叫着一涌而上。
三人各自執劍，以棺材為中心，守着不同的方位，提劍砍殺。
狼血漫天，遇狂風更濃，遇驕陽更烈。
一頭狼的戰力足以頂得上一個強力甲士，這數萬頭狼，戰鬥力可想而知。
三人面對的不是狼群，而是千軍萬馬。
群狼前赴後繼，前面的倒下了，後面的迅速補位，饒是三人都是一品高手，鳳麟更是有第一名劍扶天在手，仍被群狼纏咬得焦頭爛額，身上的衣服被撕咬得稀爛。
“唵婆髻馱那莫……”
鳳麟以六字神咒的馭氣法門，使出六度神昭的精進式，氣貫扶天，三萬劍意如驚濤駭浪，將近身三十丈內的狼全部撕碎，血肉如注地灑在了枯草地上，場面異常慘烈。
群狼被震懾，嘶吼着循循而進，伺機再度發起攻擊。
一個深沉激昂的聲音遠遠傳來：“這就是扶天吧，天下第一名劍，果然名不虛傳！”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兩人一前一後從西面遠遠奔來。
奔行在前的是個發須灰白的老者，光着膀子，一身遒勁的肌肉呈古銅色，稜角分明，健壯有力。他手中拎着一桿黑漆漆的大戟，疾步如飛，神威凜凜。
跟在老者後面的是個絡腮大胡的中年人，也光着膀子，身材還算壯碩，卻要遠遜於老者，他手提丈八蛇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勉強能跟得上老者的腳步。
正大光明止不住便想：大冷天的光着膀子，確定不冷？
老者邊飛奔邊吆喝，發出的聲音與狼嚎聲相差無幾，卻要高亢許多，氣勢更盛。
狼群聽到老者的聲音，紛紛向兩邊讓開一條道來，顯得頗是畏懼。
正大光明一臉驚詫之色，怎地這二人在狼群中來去如此自由，反倒是狼群對他們尤其是那老者顯得很懼怕。
鳳麟遙遙作了一禮，“敢問閣下可是傳說中的牧狼人？”
牧狼人？
這名號正大光明還是頭一遭聽到，但憑此可以斷定，那老者絕對是有驅狼之能的。
老者飛身上了對面的山丘，距被困的三人僅二里遠，哈哈笑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你就是劍神之子鳳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