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怎麼會這樣?聽到張綉決意投降曹操的事情,劉安“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不禁想到,自己到底遠遠不如賈詡的影響大,為了和賈詡的這一仗,自己多日勞思,仍然是輸給了賈詡。想了一下,劉安問那僕人道:“消息可靠嗎?”
“小人親耳所聽,大人。張將軍回到後堂不久,賈詡賈大人就進來了,張將軍要我去準備茶水,不知道賈大人怎麼說的,回來后,聽到張將軍嘆道,‘想不到現在竟然要聽天由命,就依軍師之言,到許昌吧。’胡將軍要我注意探聽這件消息,所以我立刻就趕來了。”那僕人道。
胡車兒點了點頭。劉安不禁想,原來,胡車兒出廳堂的時候和旁邊的小兵小聲說了幾句話,不知道什麼內容,竟是為了這件事。看來,胡車兒粗豪的外表下,也有三分揣摩人心思的機巧。
“一個人立世,當以忠孝為本,決不能夠投靠曹操。”陳震道。
劉安在來之前,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當下也點了點頭,道:“我若看不穿曹賊的陰險嘴臉,定然跟隨張將軍前去,但現在,頭可斷,我絕不會投降。”
“啪”的一聲,杯子被劉安摔到了小几上。陳震看着劉安兩眼堅毅,心底不禁生出一絲寒意。他明白,自己說這句話,是出於為河北而言,不由自主,而劉安卻說得這等果斷,看來也早已想過這一問題,但是,給自己的感覺上卻是心聲真情流露,是哪一種呢,陳震判斷不清。
“我相信劉大人,但賈軍師向來算無遺策,從無差錯,我也相信賈軍師。若讓我選擇的話,我還是選擇軍師。”胡車兒苦笑了笑,接着卻道,“劉大人忠心如此,按照賈軍師歷來的做法,宛城不是久留之地,快離開宛城吧。”
劉安和陳震也明白,在這種地方,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喪命的機會。劉安不禁後悔沒帶趙雲出來,想到就是帶廖化來也是好的啊,不由得反省自己就是沒有危機感。
胡車兒命人牽過馬匹,送兩人出了門,卻又說道:“願意再送一程,最後為漢室稍盡微勞。”這讓劉安感激不盡——在這個時刻,他還能毫不猶豫,可見還是對大漢忠誠至極。
靠着胡車兒的身份,劉安和陳震順利出了宛城。陳震沒有完成袁紹的託付,又想知道劉安回到山陵后怎麼做,看那劉安不帶一絲驚慌的神色,又想到引領自己進見劉安的廖化,雖然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但自己也是從軍多年,結識了不少的人,一看就知道廖化也應該是一員大將,不禁想到,劉安也許會做出出乎意料的事來,所以當劉安相邀的時候,陳震一口答應了下來。
兩人打馬往山陵縣而走,忽然,劉安莫名的心跳了兩下,一陣心悸,不由自主地勒住了馬韁,停下了馬,定定看着前面的樹林。陳震看到劉安舉動異常,也停下了馬。這時,只見大路通過的樹林中,緩緩閃出一隊人馬,雖然不多,有三百人左右,劉安卻心裏明白,這些已經足夠要自己很多次命了。待見到帶隊的這個人,劉安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人正是趙魁。劉安殺了趙槐,自是對趙魁深加註意,雖然只見了一次,就深深記住了他的面貌。只見趙魁拍馬走到隊伍前面,高聲喊道:“劉安,你殺我兄弟,我今天定為他報仇。”
原來,不知怎的,趙魁聽說趙槐並非死在戰場,而是死在劉安劍下,故萌生了報仇的**頭,這次聽得劉安來到宛城,仗着是張繡的表弟,借用張繡的名義,從大軍中拉出三百軍士,來到這樹林,單等劉安從宛城歸來。
還好,聽到趙魁的這番話,並不是奉張繡的命令前來的,劉安的心裏登時一亮。當下一面打量周圍地勢,尋思向宛走已經不可能了,只有看看能不能闖過去,或是蒙過去,劉安一面答道:“趙將軍,這是哪裏傳出來的胡言亂語?趙槐將軍死於黃巾殘部手上,這是人所共知的事,趙將軍你怎麼這樣說?你想殺害同僚,也不要找這樣的借口啊。”
“讓你也死個明白。”趙槐看着面前的劉安,眼內泛出凶光,道,“有人親眼看到你部下抬着趙魁趕去疆場,那時若是我弟不死,如何要人抬着?況且,我弟死在背後的劍上,定是你下手暗算,你還有什麼狡辯?”
劉安心內叫苦不堪,想那趙魁之事,自己已經安排地相當好了,沒想到,還是有馬腳露了出來。看了一遍周圍形勢,沒見到出路,劉安心內不由着急,心中不停地提醒自己要鎮定,一定要鎮定。劉安又重新對面趙槐所帶的兵馬,想從中找到衝破而去的要點。
陳震心內惶急,不由得想,若是自己和劉安出城之後立即分手,說不定也沒有這場災難。不由看了看劉安,陳震卻發現儘管只有自己和他兩人,劉安卻不見絲毫驚慌,兩眼來回掃視對面,和平常截然不同,彷彿深信定可衝出險境。生死由天,陳震想到這裏,緩緩握住了佩劍。
劉安最終瞄準了對面的趙魁。兩軍相逢勇者勝,劉安決心從他的身上衝出一條血路。聽着趙魁說話,劉安漸漸按上了佩劍劍柄。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劉安和陳震不由轉頭而望,只見前面只有一騎,身形很是熟悉,正是胡車兒。後面遠遠急隨而來的就是一隊兵丁,不知道有多少,看情形也得有四五百人。
“劉大人快走。”胡車兒看看劉安,喊道。劉安卻發現胡車兒滿臉淚痕,頭髮也散落了下來,神情極度悲傷,不由心裏一怔,不久前他還好好的,一下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立刻卻又明白過來,他放走了自己和陳震,豈不受到株連?
劉安忙問:“將軍家屬呢?”
“張綉他殺了我全家,我和他勢不兩立。”胡車兒咬牙切齒道。
原來,胡車兒還未到家,就有小兵跑來報告說張綉已經派人抄了他的家,胡車兒還不相信,剛要回家,路上又有人來報他說全家已被斬首,讓他立刻出城。這一下,胡車兒慌了神,到了城門,憑着和他們素有交情,才離開了宛城。他想到自己待劉安向來還比較好,劉安又比較有能力,便望山陵趕來,卻發現劉安和陳震仍在這離宛城不遠的地方,心中不由得焦急。
劉安不由責備自己,向來自己都認為看事情透徹,沒想到轉眼就變成這樣。痛恨已經沒有用,不用想,後面的是追兵。看看胡車兒來到身後,劉安本想讓胡車兒憑着勇猛開路,卻發現他神情有些恍惚,也來不及安慰他,向陳震打了個眼色,“滄”的一聲,抽出了佩劍,直往對面的趙魁殺去。陳震也明白,立刻抽出佩劍,配合著劉安,護住劉安的右側,兩人並騎,一塊殺向對面的趙魁。
“立刻擊殺叛賊胡車兒和劉安等人。”看到胡車兒的狼狽模樣,再聽到胡車兒的言語,趙魁立刻判斷出來後面的也是追殺他們的,心內立刻明白了,下了命令。士兵往前涌,趙魁卻往後退,站到了士兵的後面。
這時,胡車兒來到劉安身後,三個人成倒三角形向趙魁衝去。劉安手中佩劍不趁手,這時也管不了那麼多,坐在馬上,身子前探,“哧”的一聲,手中劍直入當先而來的士兵咽喉,隨手一抖,鮮血四濺,那人首級隨劍而飛。這讓前面的士兵都倒退了一步,然而發一聲喊,卻又涌了上來。劉安隨劍亂砍,聲聲哀鳴響於劍下。
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也沒時間去數,劉安漸漸感覺到手開始發麻,氣力似乎也有點不足了,正在這時,身後胡車兒突然“啊——”的一聲慘叫,也不知是死還是傷了。劉安奮力殺掉面前的幾個士兵,回頭一看,胡車兒已經倒於馬下,首級也被梟了。
劉安不由望向前面的趙魁——正得意得笑。劉安發現從開始就距離趙魁只有二三十步遠,到了現在,卻仍然還有那麼遠。
這幾十步,竟然是這麼遠!
一絲無奈忽然湧上了劉安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