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躲好
客廳里。
“嚇到了嗎?”
周思白開口就問。
“有點。”
喬巡感覺對話貌似很熟悉。
“他怎麼了?”他問。
周思白始終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看上去三十五上下,留着點鬍子,長相也頗有味道,是少女們心中理想的大叔形象。
“被感染了,說污染也行。”
“病毒嗎?”
周思白搖搖頭,
“要只是病毒就好了。”
“很嚴重嗎?”
周思白沒有急着回答,上下打量喬巡一番,
“真沒想到,一天兩起金屬病都跟你有關。”
“什麼是金屬病?”
“一種感染了異常生物金屬后的基因病。”
喬巡想起之前秦林說的話,隨後複述了一遍給周思白。
周思白一聽,頓時嚴肅起來,
“你確定他說的沒問題嗎?”
“嗯,那時候他還很清醒。他平時不對我撒謊。”
周思白嘶嘶地吸了口氣,又問:
“那他有沒有說,那塊石頭去哪兒了?”
“沒說,但我猜應該是扔了,總不能帶着塊石頭回來。”
“不對勁了。”周思白皺着眉,也沒避諱,就當著喬巡的面對着右手的手錶說:“立馬派出嚮導搜索城東釣魚塘,那裏存在源金屬,立馬,立馬!”
“問題很嚴重?”喬巡問。
周思白眉頭皺得很深,
“那塊石頭不出意料就是源金屬。你可以理解為遊戲裏的病毒母體。”
“通俗易懂。”喬巡笑道,“長官還是個遊戲玩家呢。”
周思白愣了愣,他沒想到這人碰到這種事這麼冷靜不說,居然還有心情跟他打趣。
心理諮詢師職業水平都這麼高嗎?
周思白瞧着喬巡,眼睛瞳色忽然變得格外深,隨後他皺起眉,心裏嘀咕,就是個普通人啊,真的只是膽子大嗎?
“我的朋友去哪兒了?”喬巡問。
周思白也不說什麼安慰的話,
“他被我的部下控制住帶走了,現在應該在去往一個特殊的地方……姑且叫收容所吧。”
“他會怎樣?”
“他源金屬感染了,要麼死,要麼進化。你期待他能走上進化之路吧。”
“進化?”
“嗯,就是之前那個八腿男跟你說的‘登神長階’。”周思白搖搖頭,“算了,更多的你以後再慢慢了解吧,應該不會等太久的。我還有事,就不耽擱了。”
說著,他給了喬巡一塊手錶,跟他右手手腕的一樣。
“這個你收着,有什麼問題就聯繫我。”
周思白搞不清楚喬巡有什麼不同,但直覺告訴他,一塊通訊手錶值得投入。
“這次不簽保密協議了嗎?”喬巡看着走到門口的周思白,突然問。
周思白頓了頓,轉過身,想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還是算了。
他擺擺手就離開了。
喬巡看着周思白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興奮感。
異常生物金屬?
進化?
登神長階?
他晃了晃頭,咬了咬舌尖,控制住這股興奮感。
冷靜下來后,喬巡開始收拾玄關。他朝着那鉸鏈看去,已經是斷了,門框都被扭出了微微的形變。他清楚,秦林本人肯定沒有那麼大的力氣。
門外的走廊上殘存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不知道是什麼。
喬巡很好奇,那麼瘋狂的秦林是怎麼被控制住的,而且,按照時間算,應該不是警察通知的周思白過來的。周思白可能在自己報警前就了解到了這邊的情況。
為什麼呢?
喬巡心想,會不會是自己被監視了。
他四下望了望,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只得在心裏安慰自己,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突然,腳踝處傳來一股潮濡感。
他趕忙提起褲腳看去,赫然看見一條粉紅色的蟲子正盤在他的腳踝上。正是之前在秦林手掌心傷口裏翻湧的蟲子。
漏網之魚!
喬巡頓時起了雞皮疙瘩,正準備抬手拍開,那蟲子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頭部瞬間變得十分尖銳,猛地往他腳踝處的靜脈一鑽,不過一秒的時間,就鑽了進去,跟打針一樣,只留下了個細小的血點。
完犢子了,喬巡下意識地想。
從腳踝處的靜脈開始,一股股熱浪順着血管,從他全身每一寸皮膚湧出,很快他變得口渴燥熱起來。
跟之前秦林的癥狀很相似。
腦袋漸漸有些迷糊,像有人拿着大鎚錘他腦門。或者說有一團漿糊糊在了神經中樞。
“別慌!別慌!”
喬巡極力保持清醒。
“千萬不能像秦林那樣沉淪!”
否則就真的完犢子了。
他急忙衝進浴室,打開淋浴頭,任由秋末冰寒的自來水沖刷身體。
即便是這樣,他也感覺十分熱,身上沒淋水像是在被炙烤,淋了水就跟烹煮差不多。
喬巡全身顫抖着,皮膚燙傷一般,紅得發紫。
雙眼攀上縷縷血絲,鼓得很大,要炸開了一般。
喬巡僅有的意識告訴他,不能失去意識。
他握着拳頭靠在浴室牆壁上,感覺渾身上下有蟲子在血肉里不停地鑽。他知道這多半不是感覺,就是有蟲子在鑽。
好痛!
喬巡很慌,心率開始飆升,他怕自己也變得跟秦林一樣,失去理智,然後被周思白那樣特殊部門的人帶走。接着被送上試驗台,大大小小的刀子在自己全身上下剌來剌去,皮膚被解開,一條條肉被剝離,肌腱筋膜組織被寸寸切斷,一管管血被抽出,骨髓、腦漿、組織液全部抽出身體……然後大腦切片,內臟泡進福爾馬林,製成標本……或者說,沒什麼實驗價值,直接人道毀滅。
前半是真的,後半就純屬是他緊張到極點后的胡思亂想的。
心率狂跳!
緊張到極點,然後迅速進入極度的冷靜……這是喬巡的優點,當然也可能是某種缺陷。
他興奮激動的大腦與全身躁熱的神經忽然冷靜下來,如同將燒得通紅的鐵猛地扔進冷油之中。
浴室里,淋浴頭下。
喬巡冷靜得像沒有情緒,他清楚地感受着身體蟲子在鑽來鑽去。甚至能感受大小、力度、啃噬血肉的量……
那蟲子貌似遭了什麼苦難,依稀間有哀鳴聲。直至,在他身體裏沉寂下去,化作他身體的一部分。
很快,他眼中血色褪去,通紅的皮膚也漸漸變回本色。
像是腦中某處沉睡的神經元突然醒了過來,喬巡感受到一種玄之又玄,如獲新生的感覺。
腦海中,一座燦金色的長階緩緩浮現。長階盡頭,是無法感受的偉大與浩瀚意志。
“神!”
獨一字驚雷般在喬巡腦海中炸開。
他細聲呢喃:
“這……就是登神長階嗎?”
一些事情,不需要別人述說,他漸漸地就明白了。
就好像剛才打算寄生在他體內,將他一點點吞噬乾淨的粉紅色蟲子,被他反過來吞噬了。他接受,並理解了這一個過程。
喬巡靠着牆爬起來,走出浴室,看着洗手台鏡子裏略顯狼狽的自己,喑啞低語:
“大魚吃小魚……很合理。”
我是大魚。
……
城東的釣魚塘附近,周思白跟着一群“嚮導”地毯式搜索那塊源金屬,方圓五公里都被一堵奇怪的空氣牆隔絕了。行人車輛見到均會下意識地選擇繞道。
突然,周思白的通訊手錶傳來訊息。
他點開,一陣急促的聲音響起:
“報告,代號‘八腿蛙男’的感染體失控逃走了!”
周思白嘶嘶吸着秋末的寒氣,轉念間他頭皮發麻,大吼:
“快他媽去目標人物‘喬巡’那裏,找那邊的哨兵發坐標!”
“是!”
周思白告訴一群“嚮導”繼續搜索后,趕忙朝喬巡的住址跑去。
他跑得極快,兩隻腳像是踩着一陣風,在黑夜裏如一支離弦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