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大魚吃小魚
周思白聽完了喬巡的陳述,點了點頭,笑着問:
“嚇到了嗎?”
喬巡神情複雜。原本他的確是被嚇到了,但隨着極度緊張后的極度冷靜,他現在其實還好。
“有點。”
他問:“你是特殊部門的人嗎?”
周思白沒刻意隱瞞,
“這種事,一般的機構解決不了。”
“那算什麼?一個人嫁接了別人的腿,足足三雙,關鍵是還成功了。”這衝擊着喬巡對生物醫學的認知。
“你可以把這當成一種病。”
“病?傳染嗎?”
“傳染。”
喬巡多麼希望周思白告訴他,這只是一場惡作劇,但事實上,這是個不得了的秘密。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太多。但是,你不用擔心什麼,會有專員處理這件事的。”
周思白隨後從喬巡電腦上把所有與剛才那個八腿人的聊天記錄、圖片、視頻都拷貝了下來,然後說:
“出於保密,我會把你電腦上的記錄刪除。”
“嗯。”喬巡說。
周思白在電腦上操作了一會兒后,說:
“還有。希望這件事你能保密。”
“我會保密的。”
“那請簽下這份保密協議吧。”
喬巡頓了一下,
“還需要簽保密協議啊。”
“是的。”周思白微笑着說。這個男人身上有種神秘的魅力,讓人格外安心。
喬巡看了看協議書,沒看到特別的地方后,就簽了。
隨後,他神情複雜地問:
“今後,是不是不會太安定。”
周思白站起來,笑道:
“今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我感覺那個人對我有企圖。”
“放心,他活不過今晚。”
“他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這不合常理,難道他不知道我會報警嗎?”喬巡還是覺得奇怪。
周思白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
“大概只是這人膨脹后的惡趣味吧。”
“大概?”
喬巡雖然是心理諮詢師,但並不喜歡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
周思白說:
“醫生,沒必要想太多,像平常一樣生活就行。”
說完,他就離開了。
剛走出喬巡的辦公室,他就抬起右手,擼起袖子,對着手錶說:
“情報已經傳給‘塔’了,準備圍剿。另外,派哨兵監視目標人物‘喬巡’。”
……
八腿男事件后,喬巡無心工作,請了假回家。
秋末的風和雨很凍人,跟冰針似的,能扎穿人的衣服,切實地讓每一寸皮膚都感到寒冷。
下了地鐵后,撐着傘,走了幾百米,喬巡就到了自己住的小區。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之前的事。那個八腿人怪奇的走路方式,以及那詭異的笑容在他心中揮之不去,像一道疥疤。
一直到自家門口,忽然有人叫了他一聲。
“喬醫生!”
喬巡看去,他的鄰居秦林,一個清秀陽光的大男孩,今年剛二十歲,正提着釣魚包站在他自己的家門口,掏出鑰匙打算開門。
喬巡笑着打招呼,
“秦林,釣魚回來了啊。”
秦林是個資深的釣魚愛好者,常常約喬巡去釣魚,但喬巡可不像他,是個獨居的富二代有大把空閑時間,最多有時候周末興起一起去釣魚。
“今天下班這麼早嗎?”秦林問。
“嗯,身體有點不舒服,就提前回家了。”
“馬上霜降了,氣候變得快,喬醫生要照顧好自己哦。”
兩人都是獨居,所以平日裏經常照應。秦林因為家庭原因,之前抑鬱了一段時間,還是喬巡每天下班回家后就開導開導他,才好轉了的。
喬巡笑了笑,跟他聊起了天。
“今天收穫怎麼樣。”
“嗐,別說了。”
“怎麼,又空軍了?”
秦林一臉鬱悶,
“本來今天手感很好,感覺能上幾條大貨的,但不知道為啥,原本魚很多的東塘,東塘你知道吧。”
“嗯,魚情最好的那個塘。”
“就是啊,那麼好的塘,今天居然連一條小刀都沒上,簡直離譜。”秦林聳聳肩,“沒上魚也就算了,中途還釣了塊奇怪的石頭,摸一下給我手摸出條口子來。”
他說著,伸出手,手掌心清晰可見一道划傷傷痕。
“沒事吧,小心感染。”
“去診所消過毒了。”秦林鬱悶得不行,“弄得心情怪不好的。”
“哈哈,心情不好就早點休息。”
“嗯,你身體不舒服,也要早點休息。”秦林還是個挺關心人的大男孩,“要是不舒服,要買葯啥的,給我打個電話就成。”
喬巡點點頭就進了自家。
回到家,喬巡第一時間就洗了個澡。心裏不清爽,怎麼也不能讓身體不清爽。
他打開電視然後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雖然不看電視,但他還是習慣打開聽個聲響。今天沒心情做飯,就打算點個外賣將就一下。
電視裏播放着新聞,充當背景音。
選外賣期間,他依稀聽到新聞里在說什麼傳染病,於是趕忙坐正仔細看新聞。
“知冬市臨海地區一漁村發現小規模傳染病,目前已經全村隔離,衛生部門正在調查中。”
這則新聞不是什麼大新聞,甚至連個標語都沒寫,只是主持人提了一嘴。
傳染病……
喬巡想着,有種怪怪的感覺。他記得今天那個特殊部門的周思白說,可以把八腿男的情況理解為一種傳染病。
兩者之間有關聯嗎?
吃過飯後,喬巡在書房看了一會兒書,但怎麼也看不下去,就上網,內外把“傳染病”搜索了個遍,又是調整關鍵詞,又是調整時間範圍的,但除了剛才新聞上那簡要一提的“小規模傳染病”外,什麼能跟八腿男聯繫上的都沒有,倒是接觸不到了不少重口味圖片,給他噁心壞了。
帶着低沉的心情,喬巡上了床,準備好好休息一下,但剛躺下,就傳來敲門聲。
喬巡來到玄關,並沒有第一時間開門,而是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看。
秦林站在外面。走廊的光線並不怎麼明亮,依稀間可以感覺到他臉有些紅,兩隻眼睛好像有些鼓。
秦林忽然說:
“喬醫生,你在吧。我都聞到你的氣味兒了。”
氣味兒?聞到?
這是什麼惡劣發言啊。
喬巡問:
“你有什麼事嗎?”
“不知道啊,我感覺有些頭暈腦脹的,而且,我的手腫了。腫得……很奇怪。”
“你舉起手看看。”
“啊?喬醫生,不開門看看嗎?”
“我現在不方便。”
“好吧。”
秦林舉起他之前釣魚弄傷了的手。透過貓眼,喬巡看到那道傷口開裂了,像是有什麼粉色的肉條子在裏面蠕動。
“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還有我口好渴,身上也好乾……”秦林呼吸有些急促,“喬醫生,我這是怎麼了?”
“你等一下。”
喬巡說完,回到自己書房取來了自己收藏的唐刀,開了刃的。這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喜好之一。
他小心翼翼地開了門,但並沒有取下保險鉸鏈。
門剛打開一條縫,一隻通紅的手猛地就伸了進來,瘋狂地抓來抓去。
“你做什麼!”喬巡皺起眉。
“開門啊,喬醫生,我好難受。”
“難受就去醫院。”
“你陪我好不好,哈——”秦林說著,不斷喘息,鼻息十分重,而且很熱,門裏面的喬巡都感覺到了。
與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腥臭,像那種海邊爛掉的貝殼的氣味兒,還夾雜着絲絲縷縷壞了的雞蛋破殼后的味道。
“我身體也不舒服,不能陪你。要不然我幫你叫120。”
“別!”秦林驚呼。
“為什麼?”
“他們會把我帶走的,他們會殺了我!”
“不會的。”
“會的,會的!”
秦林猛地一下撞在門上,嚇得喬巡趕緊退後一步,接着又從門縫伸進來另一隻手,就是他那隻受了傷的手。
趁着明亮的燈光,喬巡一下子就看清楚了,頓時感到一陣噁心。
秦林這隻手腫得十分厲害,手背和手掌分別向兩頭拱起來,起碼厚了十倍!而且,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肉裏面蠕動,一條一條的。
在掌心傷口處,更是清晰可見一條條粉色的不明條狀物鑽出來又鑽進去。
“喬醫生,開門,快開門啊!給我咬一下,咬一下就好!咬一下我就能恢復了!”
秦林跟進入戒斷反應的人差不多,語氣十分歇斯底里。
喬巡怎麼可能給他開門。
他趕忙拿起手機,正打算報警,忽然秦林動作變得更加激烈。他腦袋瘋狂地砸門,碰碰作響,一聲又一聲敲得喬巡新砰砰地跳。
伸進門縫的兩隻手拽着保險鉸鏈不斷扭動,發出鋼鐵刺耳的摩擦聲。
“放手!”喬巡大聲呵斥。
“喬醫生,給我,我要!快給我!你的肉,你的肉好香啊!我好餓,我好渴啊!”
秦林完全聽不進喬巡的話,一邊扭動鉸鏈,一邊用頭砸門。
喬巡緊張到了極點后迅速冷靜下來,他不敢賭秦林能不能把鉸鏈扭開。這秦林肯定不是普通的狂躁症,多半跟那個八腿男一樣,是神秘且扭曲的。他拔出唐刀,狠狠地朝秦林拽着鉸鏈的手砍下去。
肉眼可見,鋒利的唐刀沒入秦林手掌血肉。
喬巡能感覺到分明的卡骨感。
但秦林像是感受不到痛覺,兩隻手絲毫不受影響,連血都沒往外彪,繼續大力地扭動鉸鏈。
“喬醫生,我好難受!”
秦林聲帶貌似受損了,說話十分嘶啞乾澀。
喬巡趕忙將餐桌沙發之類的重物推到玄關,擋住正門。他現在很冷靜,思路十分清晰,將正門佈滿障礙物后,就打開了卧室的窗戶,紮好了幾根床單,隨時準備跳到樓下去。
就剛才那一刀,他就明白,自己的身體強度跟秦林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絕對不能正面碰撞。
卻在他打算順着紮好的床單去樓下時,外面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玄關。
不會突然來個破門殺吧。
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點一點靠近。
很安靜,透過貓眼往外看也什麼都沒有。
但喬巡還是沒有開門,老老實實等着警察來。
不一會兒,有人來敲門了,但不是警察,而是上午見到的周思白。
周思白站在門外,擦了擦額頭的汗,露出一個十分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