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了，是個女孩。
一個士兵吶喊着從正前方衝來，手中的大刀閃着尖銳的寒芒劈下。
【技能感知：開啟】
藤原星空微微一側，刀鋒貼着鼻尖劃過，他反手一錘，這個士兵被拍飛出去，撞進了一邊倒塌的房屋裏，木屑飛舞間，驚起一大片不知名的飛蟲。
“殺――”
更為響亮的吶喊聲響起，士兵們前仆後繼湧上來，瞬間把藤原星空圍困在了中間。
激烈的碰撞、無情的殺戮，羽箭飛上天空......
撞飛的人影，飛起的火把、燃燒的篝火猶如開屏的孔雀，驚艷了沉寂的夜色。
藤原星空一個鞭腿踢退身前的幾個人，往後一躍，跳到迴廊上。
他看來看外面，更多的士兵還在源源不斷趕來，一道箭矢“嗖”地飛過，帶着的破風聲朝着面門奔來。
“嗡！”
鬼切出鞘，將箭矢斬斷在空中，藤原星空皺了皺眉。
果然，如蘇我福姬說的那樣，在這個世界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完全無法感受到靈力的存在。即便是手握鬼切，也無法享受妖刀帶來的加成。
他如今可以依仗的，只有平日大大小小戰鬥積累下來的經驗，以及系統技能的加持了。
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有系統在，對這些普通人怎麼說都是降維打擊吧。
然而事實的進程，卻遠沒他想想的那般容易。
庭院之中，拳腳相撞，兵刃飛響。
飛鏢、箭矢衝過不分敵我的飛來，扎在人的身上，“噗噗”作響，藤原星空身前，一名被他抓來當肉盾的士兵背後插滿了箭，被射成了一隻刺蝟。他反手把刺蝟一甩，前面一名手持大鎚的士兵被攔腰撞飛，兩個人一起撞到了一顆大樹下，轟然作響。
旋即，他腳尖一點，手持鬼切在人群中間穿梭，寒芒不斷閃過夜空，翩若驚鴻的身影不斷地輾轉騰挪，宛若游龍般收割這生命。
頭、頸、手、腳……無數肢體在空中飛灑，被撞塌了的篝火依舊在熊熊燃燒着，火焰的紋路一直朝着空中延伸。
藤原星空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擋在他面前的士兵在倉促間慌忙後退。某個危險的瞬間，他挪了挪腰，一支長槍嘩的一下，割破了他腰間的衣服，刺進前面的空氣中。
凌厲的攻勢稍有遲滯，前面被逼退的士兵又撲了下來，藤原星朝側邊一個空翻，一個大鏈錘重重砸落到地上，將本就殘破的青石板砸得四分五裂，塵埃與碎石飛快濺射出來。
在他空翻的瞬間，後方那支長槍又動了起來，藤原星空反手抓住棍柄，借力讓自己站穩后，回首一刀劈下。
這名持槍的士兵幾乎是從中間被切成了兩半，飆升出來的鮮血瞬間把臨近的幾名士兵澆了個通透。
但這些士兵也非常彪悍，眼見同伴慘死也連眼都不眨一下，反倒是更激起了他們的血性，一時間，藤原星空面臨的攻擊增加了數倍。
兵器被飛出去，有人手臂齊肩消失，有人半邊小腹被挖空，有人躺倒砸地上折斷了頭骨......然而，打着打着，藤原星空發現，人數卻絲毫沒有減少。
更為詭異的是，明明有幾個人是被他直接劈掉了的，但不知什麼時候又完好無缺地混在了人群里，如過不是他們的臉實在是丑得比較有個性的話，還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比如眼前的這個長着一對招風耳的人，藤原星空特意給他來了個弄了個四分五裂，然後一邊躲避剩餘士兵的攻擊，一邊留意屍體的動靜。
大概過了五分鐘，那幾坨肉果然消失不見了，再仔細一找，那傢伙就藏在人群里，正舉着刀齜牙咧嘴地看着自己。
好傢夥，看來又是人海戰術了。
藤原星空苦笑了一下，握着鬼切的手隱隱顫抖，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着的產房，如果靜下心來聽的話，也許可以聽到蘇我福姬痛苦的呻吟。
順產是一個極為長久的過程，持續十來個小時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自己無法堅持下去的話，那麼結局還是和一千四百多年前一樣。
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結果。
悍不畏死的士兵再一次圍上來，藤原星空握緊鬼切，再一次衝進了人堆里。原本那清澈的目光，變得冷峻森然，像是在於整個世界對峙一般。
許多年來，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他心中知道，極限或許很快就會來臨，但他永遠都不會退後一步。
如果奇迹不來，那就親手創造吧。
如猛虎一般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刀與刀相接，撞起大量的火星，血光在刀刃上不斷綻放開來。
天逐漸亮了，持續了接近十個小時，場上的人數依然沒有減少。
坐在那邊的女皇，甚至連坐姿都沒變過，她依然帶着那副惡狠狠的笑容，彷彿成為了一尊雕塑。
藤原星空的視線已經看不見什麼東西了，眼球早就已經被鮮血所遮蔽，身體也早已力竭，只是靠咬着牙在強撐着。
一名士兵砰的撞在他的身上，兩個人一起摔落到地面上。
戰鬥還在進行，士兵們一個接着一個撲上來，舉着手中的刀砍下，在這染着血霧的、夏日的清晨，將與命運抗爭的少年徹底淹沒在人海里。
眼球破碎、背部凹入、耳膜穿破，精神昏暗。
視線漸漸淡薄，意識漸漸崩毀。
“即便這個世界終將毀滅...即便無法改變這個結局...”
“我也會為你戰鬥到生命的盡頭...”
保持着雙手持刀的動作，和一台機器沒有差別。
然後死去。
天地寂寥……
……
和外面一片喊打喊殺，血流成河相比，產房內相對安寧一些，也僅僅好一點而已。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命的誕生就是一個瓜熟蒂落的過程。
新川結愛沒這方面的經驗，準備的東西也不能說是齊全，只有簡單消毒用的酒和醋，乾淨的被子和毛巾，一個燒水的水壺和一個銅盆。
外加一把剪臍帶用的剪刀，還有一點提前煮好的粥，是給蘇我福姬補充體力用的。
順產是一個非常艱苦的過程，對生理和心理都是非常大的考驗。非常痛，痛到用死去活來，魂飛魄散，幾欲跳樓的字眼形容不為過。
而且時間還長，往往一折騰就是十來個小時...如果蘇我福姬在這過程被折騰死了的話...
那她可就真是創紀錄了。
人死後變成了妖，妖死後僅剩下一點殘餘的精神力，這要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生孩子被疼死的話，那就是死三次了，估計會被其它妖怪嘲笑個幾千年。
從半夜開始，蘇我福姬的臉色就變得異常不安，躺在床上不停地大口喘氣，呻吟，痛德不停地翻滾，一會下來走一會，一會又回床上躺着，坐立不安，感覺好像就要被疼死了一樣。
相比生理上的疼痛，對蘇我福姬這樣的大妖來說，心理上的焦慮才是更可怕的事。
此時的她臉上滿是慌張的表情，偶爾自言自語說著什麼，偶爾抬頭看看窗外，那焦慮的眼神配合慘白的臉色，看得人無比心焦。
“放輕鬆一點...”新川結愛也沒經驗啊，只能盡量陪着她說話，緩解她的情緒。
蘇我福姬近乎崩潰似地喊道：“我放心不下啊...”
“你要相信他...你想那麼多也沒用，現在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
“別說話，深呼吸...”
等過了午夜，新川結愛喂她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又幫它捶捶背和腿，讓她的身體舒緩一點。
隨着天色越來越亮，蘇我福姬的疼痛感也原來越大，腰感覺好像就要斷了一樣，痛得直接在床上抽筋打滾。
新川結愛在探頭看了一眼，憑藉她那微薄的生理知識，只能大概得出了幾個簡單的名詞，於是便迫不及待地告訴蘇我福姬。
“宮口開了，正式進入分娩階段，你要努力啊！”
“再忍一會，再堅持一會就可以了......”
可又哪是說得那麼簡單，蘇我福姬疼得瞳孔都有些擴散了，感覺好像有人拿着一百根銀針同時刺在了自己的腰上，過了幾分鐘同時拔出去，過了幾分鐘又同時扎了進來。
等天亮了的時候，新川結愛蹲在床尾觀察了一會，眼裏露出一絲喜色。
“可以了，快，福姬你快躺好，準備使勁......”
“這種時候不能泄氣啊，你一泄氣就徹底完蛋了......”
“怎麼使勁啊？”蘇我福姬無比焦急地問道。
“呃...”新川結愛也是急了，胡亂地抓了抓頭髮，“像上廁所那樣吧......”
“你確定？”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
兩隻大妖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對視了幾秒，隨後都紅着臉別過頭。
“那就...試一下吧...”
“嗯，加油...”
就在這時，門外的戰鬥身忽然靜了下來，蘇我福姬驀然察覺到了什麼，心中一慌：“美穗子，你快點，我察覺不到藤原的存在了，你快點去帶他離開...”
“可是...”新川結愛為難地看了她一眼。
蘇我福姬疼得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她咬着牙艱難是說道：“再不去就來不及了，他在這裏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好！”
對於事情的輕重，新川結愛還是拿捏得清楚的，她轉身打開房門，蘇我福姬掙扎着站起來，兩人都同時看到了這個畫面。
被砍得不成人樣的藤原星空掙扎着從人堆里爬起來，一邊整理身上的衣服，嘴裏一邊在罵罵咧咧。
“淦！”
“我這豬腦子哦，差一點就忘記了。”
“這世界本來就是一個精神力構成的世界，老子我都免疫精神攻擊了，你們算個屁啊！”
隨着他重新站直，整個庭院裏的士兵，包裹女皇在內瞬間消失。
過了一會，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也重新復原，他抬頭朝屋內看進來。
“福姬，你看。”
站在夏日清晨的薄霧下，藤原星空大聲喊道：“你的結局改變了！”
蘇我福姬眼眶一熱，“嚶”的一下，就哭起來了。
好想跑過去，不過一切把他抱在懷裏啊一一但她現在動不了，伴隨着感動一起襲來的，還有小腹陣陣劇烈的疼痛。
藤原星空走進屋，蹲在床邊，握着她的雙手，鼓勵道：“加油，我陪着你。”
感覺一切都重新燃起了希望，蘇我福姬重重應了聲：“好！”
哪怕還是很疼，疼得眼淚一直在眼睛裏打轉，她也咬着牙在使勁，很快，新川結愛大聲喊道：“頭出來了，福姬...再堅持一會！”
腦袋暈乎乎的，幾乎是本能在控制自己的行動，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一波用力過後只感覺很大一坨東西從肚子裏拉出來，然後，肚子空了。
緊接着，蘇我福姬看到，新川結愛拖着一坨東西站起來，笑着說：“是個女孩。”隨後響起的，是嬰兒洪亮的哭聲。
新川結愛剪斷了臍帶，用乾淨的毛巾把孩子裹起來，抱到她的身邊。
蘇我福姬側頭，仔細看着這個小小的生命，她粉紅色的小爪子一顫一顫的，看起來那麼可愛。小眼睛還睜不開，脆弱得好像要化掉一樣。還有小鼻子小嘴巴小耳朵，無論怎麼看都好像自己啊......一股異樣的暖流湧上蘇我福姬的心頭，眼淚不自覺的就流了出來。
這次是幸福的淚水，她只覺得，無論經歷多漫長的黑暗歲月，為了這一刻，這一切都值了！
藤原星空心裏百感交集，他看着小傢伙那皺巴巴的皮膚，下意識地撇了撇嘴：“這孩子好醜。”
蘇我福姬用冷得可以殺人的視線瞪着他，如果不是已經精疲力盡了的話，她現在不介意和他來打上三天三夜。
“不會說話就閉嘴！”新川結愛輕輕把孩子放到蘇我福姬的身邊，轉身一腳把藤原星空踹翻到了地上。
藤原星空“嘿嘿”地傻笑着爬回床邊，他看見寶寶伸出那小小的手掌在努力摸索這個世界的時候，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到上面。
那粉色的小手手一下就抓住了目標，女兒五根小小的手指剛好可以握住爸爸的一根手指。
這感覺...怪怪的。
雖然說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夢，這一切很快都會煙消雲散，但藤原星空一直吊在嗓子眼上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當孩子握到住了自己手指那一刻，與自己相逢的那一刻，心裏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喜悅和初為人父的光榮洋溢着整個身心，感覺體驗到了生命的延續和升華。
“福姬...”藤原星空親了親蘇我福姬的額頭，“你真棒！”
蘇我福姬雙唇微張，呼吸之間頗為用力，她有太多話想說，但產後身體虛弱，容不得她說太多的話。
好在此時此刻也不需要說太多的話，只需要和喜歡的人靜靜呆在一起，分享屬於彼此的喜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