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須有
風,輕柔地吹過。
一葉深藍的花朵靜靜浮在風華絕美的女子雙手之中。
眾人皆是沉醉於這副唯美的月色水墨畫。
只有一人,眸中晦明難辨。
蘇青玉死死盯着女子手中深藍色的花朵,彷彿要將它狠狠刻進心上。
她永遠都忘不了這朵花。
江子石手握木杖,關切地向著蘇青玉問道:“蘇副宗主,你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蘇青玉深吸一口氣,強自平靜道:“江宗主,這朵花是從哪來的。”
江子石捋了捋灰白長須,笑呵呵道:“當然是蘇副宗主認為它從哪來的,它就是從哪來的了。”
蘇青玉憤怒地望了一眼江子石,隨後閉口不言。她知道江子石將要動手除掉自己,進而完全掌控青嵐宗,今夜應該就要動手了。
可她沒想過離開。
她生於此,自當長眠於此。
當看見雲兒那副冰冷的屍體時,蘇青玉的心也早已隨之死去了。
這十幾年來,自己也不過像是具木偶一般行將就木罷了。
可這絕不代表自己會合著你心意的死去!蘇青玉眼神剛決。
可下一刻,一道黑影驟然躍出人群,向著台上女子衝去。
還未等眾人緩過神來,那黑影竟突然亮出一道鋒芒,大喝道:“妖女,納命來!”
聲未到,劍先至。
當人們看清那道黑影時,長劍已劃破長空,刺向了台上女子。
眾人驚呼,可人們距離太遠,只能眼睜睜地望着女子將要香消玉損於劍芒之下。
洛魚兒看着逼近眼前的鋒芒,並不慌亂,絕美的臉蛋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身形微動。
左手將花朵輕託身后,右手指尖輕輕抵在櫻色水潤的唇上。一道淺淺的紅綾憑空虛至,隨着洛魚兒玲瓏有致的身軀起伏而上。
鋒銳的劍芒與輕柔的紅綾相觸。
台下有人露出憤恨之色,有人伸出手連忙焦急地提醒,還有人早已沖了出去,目眥欲裂,想要攔住那刺客。
但此時,他們皆是轉頭閉上了眼睛,不忍相看。
可預想之中美人香消玉損的畫面並未出現,劍芒雖至女子身前,卻好像泥牛入海,寸步難進。
刺客臉色大變,原以為這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貌美女子,卻不曾想到她的修為如此高深。
洛魚兒櫻唇輕起,紅綾就好似江河流水一般繞劍纏上,涓涓流水也似有千斤之力。
那人心中警惕,想要拔劍後退,卻發現長劍好像被憑空禁錮住了,根本動不了絲毫。
這時,人們才發現那蒙面刺客居然穿着青嵐宗的服飾,略感詫異的同時依舊向賊人圍殺了過去。。
無奈之下那青嵐宗弟子只好棄劍踏空逃躥。
可眾多修士們並沒有輕饒這傢伙的想法,一時間夜空中術法滿天,光亮閃爍,刀芒,劍芒劃出一道道銀色的弧線,殺機凜然。
陳佩心中惱怒,雖然知道洛魚兒修為不俗,再加上有自己委派的暗衛。可看見那刺客向她飛去時,也還是有些后怕。此刻看見洛魚兒輕易化解了殺機,倒也鬆了口氣。該死的江老頭,哼哼,等着吧,今晚小爺喝湯,讓你們全都喝老子的洗腳水!
席上的上官胤有些沒由來的生氣,向江子石問道:“江宗主,這就是你們青嵐宗的待客之道嗎?”
江子石花白眉毛皺起,正色道:“殿下息怒,不若等他們擒來這賊人。老夫必定好好盤問盤問!”
蘇青玉看着場中亂象,心中思索。
大戰還在繼續着,空中的人影戰作一團,眾修士都沒有想到這刺客術法竟然如此高深,在眾人的圍剿下還能堅持這麼久。
但也僅此而已了。
洛魚兒凌空輕點,退至大殿一角,淡淡笑望着眼前的亂象,手中的深藍花朵散發著微光。
其中圍剿的一些青年修士感到有些興奮,如果自己首先擒殺賊人,說不定就會俘獲美人芳心,那豈不是大大的美事?這般想着,手中劍芒揮舞的愈加急促了。
那穿着青嵐宗道袍的刺客儘力招架着眾人的攻勢,一道道術法撲面,好像是一面巨大的網,將自己挪轉的空間壓成方寸之地,已是快要到了崩潰的邊緣,可面對窮追猛打的眾修士,也找不到好的法子逃走啊。。
可這時蘇青玉卻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為何江子石手下的修士沒有幾個上前抓捕刺客呢?
蘇青玉站起身來,妖嬈的身姿曼妙無比,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望向戰場之中。
異變陡生,一道青芒忽然炸裂開來,炫目的光好似黑夜中的驕陽,狠狠針刺着在場之人的雙目。
這是關不生的暴雨符。
一旁的江子石變了臉色,大喝道:“庶子安敢!”強大無比的靈力瞬間佈滿天地,人們的動作遲緩了起來,好似深陷泥潭之中,攝人的心悸感充斥心間。
還不等人們回過身來。
光芒已經散了去,天地間恢復了平靜。
大殿之中躺着一群身上滿是傷痕的人影。他們遍體鱗傷,渾身儘是血污,躺在地上不斷哀嚎、怒罵著,甚至有的人身旁還有着一隻斷臂。
這些修士都是在剛才的那場大爆炸中受傷至此的。
如果不是江子石施法救援,恐怕他們早已摔下懸崖,粉身碎骨了。
大殿中央,江子石手中正提着方才的刺客,刺客蒙面的布巾也被扯了下來。
蘇青玉看着刺客的那張臉,只覺得如墜冰窖,這是為何?
江子石面含慍怒,將那弟子扔到地上,向眾人拱手道:“各位道友放心,我青嵐宗一定會將受傷的道友妥善療養,保證他們完好無損的出來,並且我青嵐宗會略備薄禮賠罪,給罪魁禍首最嚴厲的懲罰!”
隨後轉頭喝道:“劉南,作為蘇副宗主的大弟子,為何你要行刺洛姑娘!”
殿中的前來觀禮的眾修士的皆是嘩然,有老者連忙跳出,指着蘇青玉質問道:“蘇夫人,我們攜着赤誠之意前來祝賀,為何你要縱容你的弟子襲殺洛仙子,打傷我的徒孫,犯下如此彌天大錯?”
蘇青玉不語,望着地上的劉南,心中難言,蘇青玉一共收了兩位關門弟子,分別叫劉南、婁應象,當時她對於他們寄予厚望,並且待其不薄,原以為無論如何他們也都是不會背叛自己的。
劉南從地上艱難地抬起頭,大聲道:“哼,我這是為關師妹報仇!宗主你有所不知,當年在關師妹的屍體旁,便是這樣一朵一模一樣的花朵!這妖女定與殺害師妹的兇手!”
立刻有年輕修士冷笑道:“只憑藉一朵花你就想要仙子性命,青嵐宗的修士都是這般無理的嗎?”
這時蘇青玉突然走了過來,俏臉冰寒,手中青芒凝聚,冷冷道:“劣徒今日犯下大錯,無論是何緣由,都應當重罰以儆效尤。我現在就廢了他給大家一個交待!”
豈料江子石連忙阻攔,義正言辭道:“蘇副宗主別急,我青嵐宗能夠傳承千年,最重要的就在於一個理字。他是應該罰,但我們也得搞清楚事情緣由再罰嘛,更何況這牽扯到你死去的愛女。”
蘇青玉盯着這張看似和藹的老臉,憤懣不已,斥聲道:“難道這還不夠理嗎?”
這時一道怒喝突然傳了過來:“庶子!你剛才使用的暗器從何而來!”
蘇青玉眉目緊鎖,果然。
劉南剛才凜然的氣勢忽然一挫,似有些猶豫,結結巴巴道:“這,這是師公所賜予的。”
一個中年男子踏入殿中,怒髮衝冠道:“胡說八道,這暴雨符乃是關宗主生前獨創,你是蘇副宗主的弟子,又怎會賜予你?”
劉南冷汗直冒,正要辯解,蘇青玉卻是冷冷說道:“這符是我賜予他的,我夫君早就將暴雨符術傳給了我,大長老。”
此時此刻,殿中眾修士終於是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陳佩將凝兒在懷中攬好,終於要開始了嗎。
江河橫眉冷束,摔下袖袍,厲聲道:“這符威力奇絕,若不是江宗主救援及時,此殿中人要死傷大半。未踏入入道之境,是不可能達到這般威力的。更何況,倘若這符真是蘇副宗主所書寫的,這滿地的傷患,怕也得請您去水牢呆一段時間了。”
說完,江河深深地望了劉南一眼。
無論這符是不是你師父書寫的,怕都是要受罪的,還是換個理由吧。
劉南狼狽的臉抬起,彷彿認命似的囁嚅道:“這不關師尊的事,這符是我偷的。”
“就憑你那細枝末節的低微實力,怎麼能夠偷的了關宗主的寶符?還不快快從實招來!”江河厲喝道。
劉南抬起頭,悄悄瞥了一眼蘇青玉,而後彷彿下定了決心,低下頭說道:“當年師公閉關時,我給他下了毒。襯師公神智不清間,我偷走了符籙。”
在場的一些青嵐宗弟子露出恍然震驚之色,一場燈會牽扯出這等秘史?
老神在在的江子石淡淡說道:“關師弟修為高深莫測,閉關之處,除了他的親近之人,又有誰能夠給他下毒呢?”
殿中人儘是嘩然。
這是意有所指啊。
電光火石之間,蘇青玉碧色長劍猛然出鞘,光影攝人,劍尖微顫,一道絢爛的光華直指劉南頭顱。
江子石嘴角勾了起來,木杖勾住劍尖,劍鋒顫鳴,發出金鐵交擊之聲。
“蘇副宗主莫急,我相信劉南應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若真的是他謀害了您的夫君,老夫必定嚴懲不怠!”
蘇青玉寒着臉:“江宗主,他自己都承認了錯事,我自當清理門戶,就不勞煩江宗主多事了。”
劉南躺在地上,獃獃地看着拔劍的冷艷女子,像是心神震顫,突然哈哈大笑,隨後面露凄然,“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
劉南直勾勾地盯着蘇青玉,凄涼道:“青玉,你忘了你曾經說的話了嗎?我那麼的愛你,為了你,哪怕是死我也願意。可到臨頭卻換來的是這樣決絕對待嗎?”
蘇青玉轉過頭難以置信地望着劉南,而後環視四周,飽滿的胸脯起伏不定,憤怒道:“無恥之尤!你怎麼敢?”
蘇青玉用力甩開木杖,長劍再次嘶嘯着向劉南揮去。
她要殺了這個奸詐小人!
大有同歸於盡的態勢。
殿中的修士再次震驚,打量着蘇青玉美艷的臉蛋和曼妙的身姿,你這小子還有這艷福?
江子石再次擋住了蘇青玉的攻擊,一個大境界的差距,不是憤怒就能夠彌補的。
劉南繼續說著:“當年,我與你背着那姓關的苟且於山野間,這才有了我們的女兒,雲兒。可沒想到的是,那姓關的盡然發現了孩子不是親生的。於是就引你離開,派人殺了雲兒。後來你氣不過,便設計用毒使那姓關的走火入魔至死,可直接害死雲兒的人,至今還未找到。”
陳佩震驚了,這真他娘的無恥啊,這就是修仙界嗎?看來自己道行還是太淺了。
蘇青玉滿眼怒色,此時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了,她再次揮起長劍,想要殺了那個忘恩負義的狗賊。
江河此時也是面色大變:“劉南,你可千萬不能憑空污衊蘇副宗主,說話可不能無憑無據!”
劉南從懷中掏出一道信封,滿眼柔情道:“當年的青玉可愛動人,我倆相愛相思,這是她曾給我寫的一首詩,我念來聽:
金風玉露一相逢,
更勝卻人間無數。
兩情若在長久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
大長老你可仔細檢閱。”
江河面色嚴肅地接過信封,與眾長老仔細辨認了一番,轉身向眾人念出這首詩,說道:“這確實是江副宗主的筆跡。但這也可能是偽造的,不能證明蘇青玉與你有姦情並且毒殺了她的夫君。”
蘇青玉怒視着眼前幾人拙劣的表演,她難以想像自己待如親子的徒弟會這般污衊她。
“我有人證。。。。。。”一到聲音傳來,這時,從人群中又走出一個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長相俊美,氣質卻有些邪氣懦弱:“當年蘇宗主見我長的好,便收我為弟子,夜夜笙歌,像是要吃了人家呢。我還記得關宗主出事前,蘇副宗主還常在床上說自己要殺了他。即便是現在,也是每夜對我進行慘無人道的壓榨。”
說完,他便露出脖子上的一道紅印,“這是蘇宗主昨夜留下的。”
陳佩此時已經目瞪口呆了,娘希匹,真他娘厲害啊。
就連目光一直留戀在洛魚兒身上的上官胤聽見這話,也轉過頭來,略顯驚訝。
蘇青玉看着往日恭敬的婁應象,酥胸起伏,氣血上涌,終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捂着胸口,聲音顫抖,眼中迷茫,就連自己僅剩的徒兒也背叛自己了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