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 高僧來到金陵城

第十四 高僧來到金陵城

程歡喜與神武皇帝對面而坐,這已經是對弈的第三局了。

現在棋盤上,正出現一個“打劫”的局面。神武皇帝執黑“打”,程歡喜執白“逃”。

眼看着白子要被困斃,程歡喜並未去救,而是外圍接了一子,三粒子被殺掉后,反殺黑方一子,救活白方一片。

“聽說你詩作的不錯。”神武皇帝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程歡喜卻是暗暗心驚,自己在四皇子的蓮花池作詩,這才過去幾個時辰?神武皇帝就已經知道了?莫非蓮花池那裏有什麼耳目?

心思百轉,口裏卻應道:“詩詞小道,微臣也只是偶爾為之。”

“詩詞豈是小道?”神武皇帝詩詞方面頗有研究,“詩者,志也。從詩詞中,可看出一人的志向,亦可看出一人是否有濟世的斤兩。”

窗外起風了,吹動着樹木技條亂搖。天上的雲層越發厚實了。忽然,一聲響雷“咔嚓”震撼了天空,豆大的雨滴終於落了下來。

幾個小太監忙着去關門窗,防止雨滴落進了屋內。

馮公公過來勸神武皇帝到內堂去,以防被冷風吹着。

神武皇帝搖了搖頭:“該來的總要來的,慌什麼?”

“歡喜,朕知道你平素喜與武將交往,擺兵佈陣,談謀論計。”神武皇帝微笑着看了看程歡喜,“你就以統兵作戰為題,作一首詩吧。”

還喜與武將交往?還談謀論計?看來,神武皇帝對自己情況的掌握,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多。

程歡喜腦中又是飛快地運轉。讓自己以用兵作戰為題賦詩一首?這難道和曹丕讓曹植七步成詩一樣,作不出來就給拉出去“咔嚓“了?

看神武皇帝的神態,不喜不怒,似乎沒有要對自己不利的樣子。

事到臨頭須放膽!

程歡喜這樣想着,在腦海中又是一番查詢。

有了,就是它了。

“挽弓當挽強,

用箭當用長。

射人先射馬,

擒賊先擒王。

殺人亦有限,

列國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

豈在多殺傷。”

神武皇帝聽完之後,不覺眼前一亮,從這首詩里可以看出,既有具體的作戰方法,又有對戰爭的辯證看法。難得。

“這首五言,確有可取之處。”神武皇帝道,“歡喜,你陪四皇子去一趟徐州吧。”

終於,神武皇帝還是下定了決心,雖然歡喜的身份不顯,但卻既不是王家人,也不是謝家人,而是陪伴了自己近三十年的自己人。

“啊?”歡喜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奉朝請,還不快謝恩。”馮公公在一旁低聲催促。

“免了,此地也沒有外人。馮伴伴,記,令奉朝請程歡喜為行軍總管,隨四皇子前往徐州。”神武皇帝說。

“諾。”馮公公應道。

“微臣謝……“程歡喜急忙謝恩。

縱然心裏有千萬個不願意,這恩還是要謝的。

“歡喜,你錯了!”神武皇帝說。

程歡喜一愣,“不知臣錯在哪裏?”

“這裏。”神武皇帝指了指棋盤。果然,剛才程歡喜在不經意間,走了一招明顯的錯手,角上的危機出現了。按照兩人的棋力,到收官之時,程歡喜是必敗無疑。

“算了,你且回去吧。有些什麼須準備的,可着人加緊準備。為防夜長夢多,朕以為中秋之後,當立即出征徐州。”神武皇帝隨手把棋子丟在棋盤上,交談結束了。

趁着雨勢漸小,程歡喜坐着宮裏的錦輦回到了家中。

原本想在這金陵城中,在神武皇帝的庇護下,可以安安穩穩的當一個安樂官,現在看來,也只能走一趟了,也不知是福是禍?

程歡喜哪裏知道,他一萬個不想擔的這份差使,有多少豪門,打破了頭的想去爭取。

暴雨如注,下了整整一夜。到早晨時雨勢收住,天色放晴。

一大清早,整個金陵城便忙碌了起來。晨鐘響過之後,滿城的僧尼,便開始準備迎接大德高僧詰摩的到來。

前些日子,詰摩在羊城港講經,整個羊城港萬人空巷。據說在詰摩講到精彩處時,天上落下五色花瓣,有幸聆聽講經的僧侶居士,都親眼目睹了這一神跡。

神武皇帝早年崇道,近十年來崇佛。當年就在這金陵城,曾有過一場轟動一時的辯經大會,影響至今。

釋、道兩門皆認為自己是正統,而對方是邪魔外道。雙方辯論十日,甚至各出法門神通,最終以釋門勝出,道門告負作終。

那次之後,信奉道門的信眾銳減,而釋門日漸興盛。到了今日,這金陵城有釋門寺院兩千餘處,道觀不足十處。

就連大能陶神仙,也是隱居在茅山之中。

神武皇帝命禮部僧官署,主持操辦迎接詰摩事宜。

僧官署安排白象一匹,以金裝蓮花寶座安放在象背上,作為詰摩的法座。

又安排緋袍武弁八人,手執黑漆長杖頭前清道。安排捧花尼姑五十名,奉果比丘五十名。

另有執旗鳴鼓,沿街拋撒鮮花者數十名。

各寺院僧眾,一街兩行,夾道歡迎。

一大清早,程歡喜便被程百歲央求着,要去看高僧,兩個小婢春蘭、秋葵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程歡喜便道:“阿福,去備牛車。咱們也去瞧瞧那大德高僧,是不是生了兩個腦袋,三支胳膊。”

話說的不太恭敬,但好在一家人都是信道的,也沒人太在意,就是想瞧個熱鬧。

於是駕車來到東華門,此處乃高僧必經之處。這裏早已是人山人海了,阿福把牛車停在僻巷,幾個人擠到街邊觀瞧。

過了許久,但見在開道武弁的呼喝下,高僧端坐在白象背上,寶相莊嚴,緩緩而來。

早有僧尼在前方撒了鮮花。

許多虔誠的信眾匍匐在地。

高僧的法駕前往西山的靈薦寺,據說明日神武皇帝要在集賢殿內,聽高僧詰摩講經弘法。

隨着高僧法駕遠去,街上的僧眾便漸漸散了。

程歡喜帶百歲等人,又耍了會,便乘車回去了。

剛到門前,便見一個蠻人男子站在那裏,是桑桑。

“桑桑,你怎麼在這裏?”程歡喜問。

“金花讓要找你。聽說你要去打架,我幫你。”桑桑的表達能力一般。

程歡喜又仔細詢問,才知道,原來冼金花已經見過神武皇帝,神武皇帝同意釋放全體南蠻俘蠻,同時又賞賜了洗金花金銀、絲帛等物。

冼金花這兩日便要回林邑國,感念上次在馬市,程歡喜的仗義執言,又聽聞程歡喜要陪四皇子去收取徐州,便派桑桑前來陪護程歡喜,好護程歡喜一個周全。

聽明白了這些,程歡喜直接拒絕,“桑桑,你回去吧。你告訴冼金花,程歡喜只是說了一句該說的,金花不必掛在心上。”

桑桑只是搖頭,反覆說這是金花的安排。

看來這個冼金花,在蠻人中的威望頗高。

“此次前去徐州,有兩萬大軍跟隨,安全方面不用顧慮。”程歡喜換了一種說法。

“你看不起桑桑!”桑桑突然說,然後四下里尋找着什麼。

看到大門右側有一棵碗口粗的大樹,便走上前去,抱住樹榦用力搖晃,片刻之後,竟生生把樹榦撅斷。

看得程歡喜目瞪口呆,好功夫!

桑桑很得意地看着程歡喜,“龍象功!我才練到第四重。”

“你的功夫不錯!”蒲巴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出來,“但是我能打敗你。”

他盯着桑桑,有點躍躍欲試。

“你可以試試!”桑桑說。

看來這兩個南蠻並不認識,或者說,蒲巴根本就不是南蠻!

蒲巴看向程歡喜,見他並沒有反對。忽然便向桑桑沖了過去,出手快似閃電。

桑桑也不示弱,一套肘膝連擊,逼退蒲巴。

兩人一個動作快,一個力道猛,一時打了個難解難分。

這倒是喜壞了程百歲,在一旁拍手頓足,也不知道是給加油鼓勁。

程歡喜讓春蘭、秋葵先回去,自己站在牛車旁觀戰。

據程歡喜的觀察,這二人不出百招,怕是分不出勝負來。

遠處有人看到,不敢靠近,心裏在亂猜,也不知這程府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不,苦主找上門來了。

程歡喜見遠處有人指指點點,便覺得這樣也不是個事。忙喝住兩人,把兩人喚進院內。

程歡喜有兩個沒想到,一是沒想到蒲巴的武功如此精妙。原來還以為他只是聽覺靈敏,現在看來,完全是低估他了。

另一個沒想到這桑桑功力如此深厚。程歡喜身體條件雖差,但眼光還是有的。

只是一轉念之間,程歡喜便決定留下桑桑。

蒲巴和桑桑過了十幾招,發現對方也不弱,變得惺惺相惜起來。

“春蘭,你去告訴廚娘,午膳再加一個人的量。”看了看桑桑的身板,“不,加兩個人的量。

春蘭忙去告訴杜巧兒。

正待回後院去稍稍歇息一會,忽然聽見院外的街上,傳來兒童的歌聲。

初聽時程歡喜並未在意,但細一聽,覺得似有不妥。

這個時空裏,童謠往往暗示着某種將要發生的事情。

“蒲巴,你過來。外面的孩童唱的是什麼?”程歡喜想要確認一下。

蒲巴側耳一聽,說:

“蕭四郎,

世無雙。

胎七月,

鳩變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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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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