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 西廂
容歌沉吟片刻,才問道:“西郊春獵,舅舅是不是去了?”
蘇敞之眉骨上染了汗意,他動了動唇,說:“是去了。”
他瞞不過容歌的,若是撒謊,反而不好。
容歌瞳孔微縮,“真的是舅舅,是你救了江馳禹?”
蘇敞之對上容歌震然一亮的雙眼,他當初救江馳禹時就料到會惹來麻煩,可沒想到追着蛛絲馬跡尋過來的會是容歌,這丫頭越來越聰明了,好像真的不用他過於的擔心了。
“嗯。”輕輕點頭,蘇敞之說:“舅舅去獵場原本是想看看那些臣子,想從他們當中找出一兩個還記得璃王府的人,不曾想獵場鬧了刺客,我便去追了。”
容歌忍不住心下一緊,說:“舅舅當時去追刺客,獵場京軍和錦衣衛發現你了嗎?”
“沒有。”蘇敞之搖頭,“西郊獵場我熟,我沒敢明目張胆的追,刺客同樣很熟悉獵場,我見追不上便撤了。”
好險,容歌嘆息。
“撤離途中遇見了江馳禹,他摔馬了,我看他傷重,顧不上那麼多,便替他止血固定了傷處。”蘇敞之低了聲,“為了讓錦衣衛快點尋過來,我留下了痕迹,聽着錦衣衛的聲音近了,我才離開的。”
這下便真相大白了,蘇敞之的解釋打消了容歌的疑慮,江馳禹能保住一命,還真是多虧了蘇敞之。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容歌同樣也慶幸,除了自己,沒人發現那條纏在江馳禹胸口的綢帶。
宿青喬在外面敲了敲門,提示着時間夠久了,西廂館的客人越來越多,一會出去被人注意到就不好了。
“那舅舅這段時間住在哪?”容歌抬眼問。
蘇敞之頓了一下,說:“城內城外都有屋子,舅舅一個人,隨便對付對付就行,你不用擔心。”
“那怎麼行?”容歌想了想,建議道:“要不我在居民巷裏給舅舅置一處院子,舅舅先住着?”
“程老那院子都能住人呢。”蘇敞之不願容歌麻煩,推脫道:“待會我去見見程老,讓喬兒送你先出去。”
容歌說:“那我怎麼找舅舅啊?”
“我會找你的。”蘇敞之起身,談了一早上,兩人所有的話都說盡了,蘇敞之拍了拍容歌的肩膀,溫聲說:“歌兒,淵王府不是你長待的地方,等江馳禹好起來,你便離開吧,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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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你離京。”
容歌垂眸抿唇,沒有再做聲。
蘇敞之嚴肅道:“舅舅說真的,歌兒,你好好想想吧。”
“舅舅,我不會離開的。”容歌十分的堅決,她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
蘇敞之笑了笑,眉心的憂愁卻沒有展開的痕迹,他微躬下身仔細的看着容歌,指尖輕輕撫摸她白凈的小臉,像年少時逗她那般,說:“我的歌兒啊,你在舅舅心裏,永遠是大周的公主,是定遠的公主。”
容歌抬着小臉,眼尾都是清逸的,她不再孤單,不再是一個人作戰了,足夠了。
她的心被複燃的火焰填滿,春風一吹就能燎原,她的後背有了盾,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割捨的親情。
“是,我是大周的公主,是定遠的公主,也是璃王府的公主,最尊貴的公主。”容歌一字一句的說:“舅舅,讓璃王府的小公主留下來吧,讓她親手為璃王府的親人洗刷冤屈吧。”
蘇敞之抱了抱她,豪邁的笑出了聲,再沒有說什麼。
先讓小丫頭想兩日吧。
希望她能明白,璃王府不用她纖弱的身軀去赴湯蹈火。
宿青喬推開門進來,朝蘇敞之行了一禮,說:“將軍,午時過了,殿下該回去了,不然淵王府的人該出來找了。”
蘇敞之點頭,對容歌說:“那就快回去,江馳禹還要你照顧呢。”
“好。”
容歌鬆開蘇敞之,戀戀不捨的轉身往出走。
“喬兒。”蘇敞之叫住宿青喬,眸色一重,叮囑道:“照顧好歌兒。”
宿青喬拍着胸脯保證,“將軍放心,我對殿下絕對忠誠。”
容歌在跨出門檻的瞬間拽着宿青喬的領子出來,宿青喬絆了個踉蹌,嬉皮笑臉的哄容歌,“殿下高興了?”
“別貧。”容歌一出門就端起了架子,說:“你這事辦的不錯,我很滿意。”
她心下樂滋滋的,連帶着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宿青喬戴上假面,瞬間其貌不揚的跟在容歌身旁,得寸進尺道:“那殿下賞我什麼?”
“沒得賞。”
“啊?”宿青喬原地跳腳,笑說:“你也太小氣了。”
他帶着容歌從西廂館的二樓下去,從後院往出走,院中能聽到館內的嬉戲聲,妓子的曲聲。
容歌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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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腳底的石頭,回頭往燈火不滅的館樓看了一眼,扭頭問宿青喬,“這樣的地方,你們在汴京還有多少?”
宿青喬糾正道:“現在是我們了,不是你們。”
容歌白了他一眼。
“不多,西廂館就這一家。”宿青喬攤攤手,誠懇道:“我沒騙你,我也不敢騙殿下啊,可我知道的暗樁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就是程叔和蔡叔都知道的不全,每人手底下都管着一兩個完全獨立的暗點,這是我們的第二層安全門。”
誰都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二十年啊,這場戰役甚至還要割據更久,不是二十天,保不準會有人途中叛變,所以每個人都要防。
容歌從只言片語裏漸漸了解了程建弼他們這些年的不易,一步步走到今天,得付出多少,忍受過多少個日夜的煎熬。
容歌低頭出了門,劉盧山的馬車在巷子口等着,館內的曲聲遠了。
容歌走近馬車,劉盧山喚了聲“小姐”便主動掀起了車簾。
容歌在上車前稍一停,忽地回過神環臂看着宿青喬,笑了笑說:“你怎麼想的?”
宿青喬這張假臉過於普通,以至於他做起簡單的表情都失了那份不羈的勁,怔愣片刻,宿青喬說:“我什麼都不想,我會順從你。”
劉盧山眉眼一皺,隨後又驚了驚,覺得自己不適合在場聽,自覺的退到一邊了。
小姐現在更忙了,每日去的地方也更奇怪,見的人也更特別,劉盧山偶爾能聽見一兩句,他都識趣的不打聽,既然跟了小姐,就要奉命。
容歌靠在馬車上,午後的陽光熱熱的,領子裏都出了汗,她說:“為什麼?”
宿青喬笑了笑,自在的說:“殿下你敢相信嗎,我們差點早早就能相見了。”
“嗯?”
“我十二歲的時候,父親準備送我入宮的。”那也是宿青喬最不願回想的日子,當時他狠狠鬧過,現在說起來卻佯裝的十分坦然,他往左偏了一分,替容歌遮住艷陽,平聲說:“我小時候長的可好看了,在定遠軍校場裏跑,大傢伙都當我是小姐,怕我曬着,一個個上趕着抱我,發現我是個公子后,還揪着衣領提起來要脫我褲子呢,嚇死我了。”
容歌“噗嗤”的笑出了聲,她一笑,陽光都遜色了。
殊不知,這場景,被對面巷子口的江馳禹瞧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