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詔獄
容歌被拉扯着,任由兩個獄卒給她套上了衣服。
“你們兩個,做什麼呢!”
自牢房外傳來一聲低斥,容歌好似聽到了,她動彈不得,死了一樣的癱在腥臭里。
兩個獄卒一激靈,連忙跪地:“見過世子殿下。”
渾身打顫的獄卒不敢抬頭,昏暗的燭光下,一抹同骯髒敵抗的聖白衣角停落在一尺外。
江馳禹的目光掃過角落裏一動不動。遍體傷痕的小身板,慍聲道:“人死了?”
獄卒顫聲:“世子殿下息怒,只是昏過去了,卑職現在就把人弄醒。”
江馳禹不知為何,胸口噁心,他不動聲色的壓下,垂眸沉問:“什麼時候抓進來的。”
“回殿下,三日前。”
江馳禹:“何罪?”
“這……”
正在獄卒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時,空氣一凝,聽江馳禹漠然說:“罷了。”
獄卒偷偷抬眼,就見江馳禹已經轉身,那聖神的白透着冰冷的聖光,背影蕭索。
侍從澤也掃了一眼,他看到綣縮的身軀掙扎着動了一下,微一皺眉,吩咐道:“清理乾淨些,明日公主大喪,若有絲毫風聲傳出來擾亂,要你倆的命。”
“卑職明白,恭送殿下。”
等人走遠了,一陣風吹滅燭台,獄卒挺起身,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公主大喪……”,容歌終於睜開了眼,在陰森的黑暗中,她痛苦的動了動乾裂的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大喪……剛才是江馳禹的聲音,怎麼回事,她明明當江馳禹的面飲下毒酒,為何還沒死?
這裏是詔獄,為什麼她會在詔獄,明日大喪,葬的又是誰?
獄卒方把燈點上,一回頭被容歌那幽怨的黑瞳下了一跳,當即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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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踹過去,正中容歌胸口,大罵:“賤人,嚇死老子了,真當世子殿下會給你幾分面子,可笑。”
容歌好不容易清醒的兩分神識被生生踹回了陰曹地府,她從喉底發出嘶咽,只有自己聽得見,她想憤怒的打回去,呵斥一聲:“大膽!”
可她不能,只能像一條狗一樣被拖拽着出了詔獄,粗暴的扔上一輛糞車,連一張冰冷的席子都沒有。
獄卒對車夫說:“趕緊出城,亂葬崗扔了。”
夜空很亮,滿是星辰,容歌艱難的觸碰了一下嘴角,她已經痛的沒有知覺。
指尖一冰,她便知道,那是血,是她的血,是她從內里壞到肌膚的血。
這次……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可是為什麼,都要死了,才親眼看到這麼美的夜。
她明明該死在華麗的寢宮,穿着端莊的華服,看着眼前同她一般冰冷的人,聽他冠冕堂皇的說完最後一句好似阿諛奉承的話。
官服加身的江馳禹,他是宇宙盡頭罪惡的星辰。
容歌太疼了,她緩緩閉上眼,出城的顛簸,糞車充斥的骯髒,她短短一生所有的屈辱與不甘,混在一起,都凝做最後一滴血淚,消散在夜風中。
那是她最恨的一天,她最恨的人,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面前,薄唇親啟,一字一句的對她說:“讓所有的晦暗都留給過去,凜冬散盡,願公主星河長明。”
江馳禹,這就是你說的星河長明嗎?
澤也站在樓台上,遠遠看見詔獄方向的馬車飛馳而過,嘆了口氣,轉身入了樓閣,拱手:“殿下,該回了。”
江馳禹睜開眼,他已經三日未休整過了,冷峻的面容處處透着生人勿近的煞氣。
他的眉峰冷而硬,一雙瞳深不見底,起身朝城門口看了一眼,江馳禹沉道:“天快亮了,澤也,容歌、的棺封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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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也低聲:“殿下,晨露愈寒,切勿傷了身子。”
“本君問你,容歌的棺封好了嗎!”
澤也霎那間半跪在地:“公主薨逝,我朝之悲,屬下知道府君不忍公主悲逝,可殿下明日就要受封,該以大局為重。”
胸口那股噁心再次泛上來,江馳禹怎麼都壓不下去,他望着頭頂的星河,想:“容歌公主,密謀弒君,該死!”
澤也:“殿下?”
江馳禹回頭:“回府,”
天邊魚肚漸漸白,荒僻之地,群鴉哀嚎,似一種凄切的禱告。
容歌被喚醒了,她猛然睜眼,劇烈的喘息。
白日的光刺眼至極,她卻像突然間抓住了什麼,任憑雙眼刺痛,呆望着盤旋而下的烏鴉,聽着他們歡悅起來的叫聲。
我還活着。
手邊抓住了什麼,容歌頂着四肢百骸的疼痛,追着光翻身爬起來,入眼是一片荒山,滿是殘缺不全的屍骨,皚皚的疊放在一起,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亂葬崗……”,容歌蒼白了臉,江馳禹竟把她扔在了亂葬崗,就這麼恨她嗎?
容歌從地上爬起來,粗糙的衣擺被泥濘浸染,她下意識的蹙起了眉尖,伸手就要去拍打,一直以來的乾淨讓她接受不了自己現在可笑的境遇。
只是剛把傷痕纍纍的五指伸出去,容歌一愣,她看着自己佈滿傷痕的掌心:“這……這是我的手?”
陌生的五指,陌生的破舊衣衫,容歌連忙摸自己的臉頰,她怎會不清楚自己的骨骼,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面頰。
容歌癱倒在地,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為什麼自己會在詔獄,為什麼區區兩個獄卒便能羞辱於她,為什麼江馳禹……
她是容歌,是大周的公主。
可現在,她是誰?代替誰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