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是自由的王子(上)
拉布其有點不情不願,但“馬伕號”還是走了。他可不敢違拗貝勒米。都說敬畏因距離而產生,可隨着拉布其親眼看到黑山姆果敢地率領船隊擊潰或迫降各種大大小小的船隻;親眼看到黑山姆、威廉姆斯和他們的“義盜團”那超級恐怖的戰力;甚至親眼見證了在海盜民主大會上,黑山姆怎樣輕鬆地獲取絕大多數民意,完勝飛幫幫主霍尼戈,把他灰溜溜地驅趕下台……比之以前只聞其名時,拉布其現在更敬畏這位公海羅賓漢了。
貝勒米和霍尼戈的矛盾在於,霍尼戈死守着只攻擊英格蘭敵對國家的商船,絕不攻擊母國商船的戒律!他幾十年的口頭禪都是那句——“warneverchange”(戰爭永遠不會改變)。而貝勒米則堅持要無差別攻擊!
他的理由有三條:一,英格蘭只代表國籍而不代表正義。
二,他不想放過任何一條販奴船。
三,他要向那個連英語都不會說卻跑到英格蘭來當國王的德國新教徒喬治宣戰!
就這樣,被驅逐的霍尼戈帶着“冒險號”和二十六名死忠走了,其中就包括貝勒米的好友黑鬍子。
這幾個月來拉布其一直與貝勒米搭夥。他們從古巴沿海打到佛羅里達沿岸;從“疑似怕鳥啦”以西打到“剝奪李哥”以東;從維爾京群島南下向風群島又殺到西班牙大陸……這一路劫掠船隻無數,戰績堪稱瘋狂!幾天前剛剛又洗劫了一條英國的“聖麥克”號,今天他們正打算分開的,拉布其團伙已經極度需要找個港口去分贓和揮霍了。臨別之際卻發現東北方向駛來一支船隊,那就再干一票唄。
結果沒幹成!貝勒米追上拉布其時只對他說了句:“接着走你的路吧奧利維。羅賓是我朋友。”
人類天性都是好奇的。哪怕是剛剛與恐怖的海戰廝殺擦肩而過,哪怕明知對方是近年來西印度群島凶名最熾的海盜團。四條船上的幾乎所有人都擠在船舷邊,等着要看那位傳說中的“海盜王子”,連五位女士都不例外。甚至可以說,其中幾位女士的興奮和期待程度遠超所有男人。夜皇后就是其中之一。
“弟,這個帥帥的就是公海羅賓漢嗎?他竟然是你朋友?”唐娜挽着有點緊張的溫妮,語氣中帶着驚奇和興奮。
“是,姐,我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
唐娜得意地扭臉說:“溫妮小姐,看到了吧?一顆鑽石無論擺在哪兒都會閃耀的。我弟就是一顆鑽石!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
榮兵卻苦笑了笑:“姐別誇了,有壓力。我這位友人現在對我印象大壞,等會兒指不定有啥難聽的扔過來呢。”
六條船都已收帆減速,緩緩在海面上聚攏。打頭的“買只狗”和迎面的“蘇丹娜”幾乎船舷相貼,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靠近着。
似乎是有着某種約定,黑山姆和詹姆斯三世之間沒有太多表示,只是默默地相互點點頭,就轉過陰鬱的臉來望向榮兵……
“還在賺下流奴販賞的小錢?看來我上次的奉贈太過小氣了。諾蘭!”
黑山姆的臉上雖然沒帶着上次那樣的憤怒和鄙夷,但這種平靜和冷漠卻分明更能帶給朋友以刺痛之感!船需長諾蘭點點頭,轉身回艙去拎錢袋子……
“諾蘭打住!這次輪到我回贈黑山姆先生了。小梅子!”
梅里爾把早已準備好的一隻小布袋遞給榮兵,榮兵隔着船舷扔了過去。黑山姆單手接住,打開層層包裹的布袋,伸手先拿出了一瓶酒,皺皺眉遞給身邊的諾蘭。接着又拿出了兩隻雪茄,看了一眼,也漫不經心地遞給諾蘭。最後從布袋裏拿出三個小筆記本,才有點驚訝地抬頭看着榮兵。
“這三本是金鵝公司的灰水雀、旅鴿、皇霸鶲三條船1715年的航海日誌。羅賓漢先生自己審核吧。”
黑山姆沒出聲,低頭翻閱起來……
六條船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奇怪地望着黑山姆船長和他手裏的三個小本子。當然,像唐娜、小莎拉、安雅這些小姐女士們,注視的肯定不會是那三個小本子了。
合上航海日誌,貝勒米仰起頭來,使勁呼出了一口長氣!接着就後退幾步,右手撫胸對榮兵深深鞠了個躬……
“這是我最開心的一次認錯了!羅賓,我請求得到你的原諒。”貝勒米認錯時毫不含混勉強,毫不扭捏遲疑。顯得磊落又真誠。
榮兵笑了,這個貝勒永遠都是這樣。他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從來都讓你感覺特別的自然。他明明個性鮮明張揚,可你從他身上永遠看不到矯情和造作。他從不像托馬斯巴羅那樣誇張地揚起下巴玩高冷,可他嚴肅的時候,身上自帶一種令人不敢冒犯的凜然!他也不會像白衣傑克那樣裝酷耍帥,可他笑起來的時候,不知有多少女孩會為之心跳失神……
和貝勒在一起時,榮兵甚至總會有這樣的錯覺——他身處的世界與貝勒眼中的絕不是同一個世界!一定還有個無比綺麗美妙的世界正呈現在貝勒的眼裏,投影在貝勒的心中。所以他那雙眼睛才會格外明亮,才會總是閃爍着那種幻彩般的光芒。
“行啊,在我指定的時間把那瓶酒喝光,我就原諒你。”榮兵叉開雙臂撐着船舷,笑眯眯地不依不饒。
貝勒米從諾蘭手裏又接過那瓶酒,仔細地看了又看……臉色越來越苦!
“俄羅斯的‘伏特加藥水’?你太狠了!這麼整整一瓶……我真會死的羅賓!”
“哈哈哈……”屏息斂氣壓抑了好久的人群終於爆發了暢快的笑聲!在拿騷期間就彼此熟識的水手們已經開始熱熱鬧鬧地在兩船之間互扔着煙草、糖、酒和水果了。
“貝勒,掉轉你的船頭。為了讓你徹底了解我是啥人,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布蘭基亞。”
“啥???羅賓,你咋知……”剛剛從“瑪麗安號”跳上“蘇丹娜號”的威廉姆斯驚詫地瞪起大眼珠子失口喊道……
“大個子!”貝勒馬上用嚴厲的眼神和口氣制止了他。
威廉姆斯警覺地閉了嘴,卻仍然用驚疑不定的眼神望着榮兵。都忘了自己跳過來是想道歉的。
次日午後,風忽然越來越大了。船隊正在駛過“兄弟群島”,遠處的海平面上,布蘭基亞已遙遙在望。
健碩適中的身材,整潔合體的黑色衣褲,貝勒優雅地站在船頭,正意氣風發地指着六座小島組成的兄弟群島大喊:“羅賓你瞧!中間的主島是我;右邊的摩爾人島是你;最右邊的高山島是大個子。左邊那三個是大叔、諾蘭、和梅里爾!哈哈哈……”
“憑啥你就是中間的主島啊?我咋覺着那主島像我呢?”
“哈哈!不服?那就比比爬主桅,誰贏了誰就是主島!”
“貝勒啊,我真懷疑你這幾年的名聲都是咋來的。比爬杆子?你還敢再幼稚點不?”
“哈哈!不敢算了!誰都知道你不……”忽然看到榮兵身邊的溫妮,貝勒機警地果棄了後半句。
“有種比比誰先到布蘭基亞的‘凡特溪’灣,敢不?”
“買只狗”和“蘇丹娜”居中,六條船的船頭朝西浩浩蕩蕩一字排開……
“我知道你的斯庫納非常快,可我贏定了!從1715年春天的某個夜晚之後,我的人生里再沒有“怕”字!我熱愛戰勝強者的感覺!知道嗎羅賓?對於贏,我是上了癮的!而且我會一直贏下去!因為這是天主告訴我的!”
“你的天主太忙,忘了抽空告訴你千萬別惹一個叫羅賓的了吧?來吧!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今天德克幫就送你個‘輸’字好好享用去吧!”
站上船頭的貝勒揮起黃金軍刀高呼:“所有人,向神奇號上各位美麗而又勇敢的女士致敬!”
“唰……!”“蘇丹娜”和“瑪麗安”左舷側的水手們同時脫帽朝斯庫納縱帆船右舷的五位女士鞠躬,連帆桁和瞭望塔上的水手們也在高處脫帽行禮。
五位女士也優雅地牽裙躬身向“蘇丹娜”和“瑪麗安”上所有的水手還禮。
“那麼現在,來吧羅賓!”貝勒眼中又煥發出夢幻一樣的炫彩,帶着臨戰的興奮發出了邀約。
榮兵和貝勒各自抓着前主桅斜伸向艏斜帆的繩索,站在船頭的最前端。
“嘭!”
詹姆斯三世一聲槍響,貝勒揮舞起他的黃金太陽軍刀,榮兵揮舞着陛下的聖心長劍,一起高聲朝身後發佈着船令。頓時,兩人的各種舵令聲和甲板上水手的應和聲此起彼伏地轟然奏響了起來……
“Allhandshey”(全體船員甲板集合)
“Allaboard”(全體就位預備開船)
“Allfast”(全部挽牢統統帶好)
“Easetofive”(回舵5)
“Betterport”(再往左)
“Allfinished”(都完畢)
“Getreadyto”(準備)
“Layaloft”(上桅)
“Wayaloft”(升到桅頂)
“unfurl”(打開帆)
“make”(張帆)
“fill”(張滿帆)
“Haulaway”(啟航)
“CourseFantasy”(航向凡特溪)
榮兵:“Goahead!”(前進!)
貝勒:“GAgoahead!”(前進!干吧!)
兩條船如箭一般猛地突出整齊排列的船隊,像較勁似地誰也不肯向外打舵,就這麼幾乎是緊貼在一起飛馳!
老德克被狂風吹得金髮飄飄,他叉開雙腿緊把着舵輪大呼:“艾海伍,測速!”
老水手迅速抄起測速繩沖小托尼一點頭,托尼把一個精緻的小沙漏一翻,老水手同時把測速繩前端的木板擲入海里……雙手端着木頭轉輪兩邊的把手,在小沙漏中流沙全部落入下層的一瞬間,老水手果斷地一掐繩頭,把剛才不斷被牽入海中的繩索兩手交替拽了上來。都不用再數第二遍,在拽上來的過程中,經驗豐富的他已經把入水的繩結數查得清清楚楚,立刻扭頭沖老德克大喊:“船長,航速17節弱,16節強!”
西風湊趣地越刮越猛!海潮也興奮地起鬨翻湧……在水手們的狂呼和大笑聲中,“買只狗”和“蘇丹娜”越跑越快!兩船已漸漸進入瘋魔的狂飆狀態!
這是三百年前的“F1”超級賽事!這是18世紀初的加勒比海見證過的極限競速!
夕陽、碧空、彤雲、狂風、巨浪、白帆……耀眼的黃金軍刀,華麗的聖心長劍……這是一身黑裝頭上束着藍色緞帶的貝勒,與一身白色水手服纏着紅色抹額的羅賓之間的終極較量!
兩人都在狂風中拚命地睜開雙眼,不時呲起滿口白牙揮舞閃亮的刀劍相互威脅着,不時對視大笑着相互嘲弄和嘶吼!
“買只狗”的優勢在於它那修長優美的船型,而“蘇丹娜”的優勢在於它有幾十名加勒比海精英級水手。
起步時“蘇丹娜”的整體帆操作就明顯快於“買只狗”。但現在完全跑起來之後,斯庫納縱帆船強勢的搶風能力就漸漸顯露出來。視野中的布蘭基亞島在海中越來越大,“買只狗”像條跑瘋了的獵犬,已經搶出去多半個船身了。船上的女士們也忘記了優雅的舉止,開始大喊大笑大聲歡呼!小莎拉更是興奮得滿面通紅地蹦蹦跳跳……
1716年在“買只狗”號上緊緊抓住船舷歡呼蹦跳的小莎拉,與三百年後坐在飛馳的超跑里死死抓着車頂前扶手尖叫的那個女孩,根本沒有任何區別。無論在哪個時代里,速度帶給人類的這種刺激和快樂,都不是你能夠抗拒的。
近了……終點“凡特溪灣”在視線中越來越清晰!榮兵回頭朝貝勒揮劍大笑,溫妮一手死死抓住船欄一手緊緊挽着唐娜的胳膊,緊盯着船頭風中的榮兵。此刻她的眼中流光溢彩,白皙的臉頰已漲得通紅。
相比於巴黎上流社會那些精緻繁瑣的優雅,這種在海闊天高之間盡情釋放狂野揮灑力量的壯懷更令她深深震撼!甚至有種要為之落淚的激動……
不到半里格了,唐娜見榮兵笑着回頭沖小梅子輕輕搖搖頭又點點頭,然後小梅子就朝主桅上的操帆手大流氓做了個向上提拉的動作……
形似啤酒瓶嘴的“凡特溪灣”已肉眼可見了。貝勒俊朗的臉上表情愈發堅毅!眼中那團似乎永不會熄滅的七彩火焰也愈發熾烈!那是種發自內心的強烈自信!會讓你不由得相信他絕對會贏!而且他真的正在贏……
貝勒與左前方得意地頻頻回望他的羅賓越來越近了……那傢伙居然還有心思回頭呲牙笑着,揮舞着聖心劍挑釁自己!
“好吧!我會贏你的!即使你是我最喜歡的好朋友那也一樣!”
近了……更近了……一海里……八鏈……六鏈……
此刻兩人都已翻出了船舷之外,蹬着船艏的浮雕,一手緊緊抓住艏斜桅,一手揮舞着刀劍,身體大角度地前傾探出了船頭……
頭上是夕陽中五色斑斕的天空,腳下是不斷被船頭劈開的翻湧四濺的浪花。兩人束在腦後的長發都在風中飄舞着……兩人都在狂呼吶喊!
水手們都在拚命地忙碌!船上包括五位女士在內的觀眾們都在笑着跳着叫喊拍手……連小琳達都在“汪汪”地大叫!
離海岸只有五鏈的時候,“蘇丹娜”終於超越了“買只狗”小半個船頭……義盜團頓時爆發出一片歡呼嚎叫之聲!
“嘭!”詹姆斯三世一聲槍響同時大聲宣佈:“蘇丹娜獲勝!”
貝勒神采飛揚地扭頭看着榮兵,忽然一伸手扯掉了束髮的藍色緞帶……漆黑閃亮的長發在腦後飄舞,單臂高擎黃金軍刀,在高速飛馳的艦艏之巔,在蒼穹之下怒濤之上,貝勒仰首夕陽縱情狂呼……
“我——是——自——由——的——王——子!!!”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得痴了!
這一瞬間就猶如一幅經典的油畫,在被歲月鑲嵌了珍貴的金邊之後,就這樣帶着永恆的震撼,被珍藏在許多人的記憶深處。
痛失主場優勢的榮兵,眼看着自已船上的女士小姐們竟然全部叛變倒戈!都在情不自禁地朝貝勒拍手歡呼着,連溫妮都不例外!
“天哪!這位貝勒米先生是我見過的最迷人的男子!!”
興奮到失態的小莎拉脫口喊出這句后,望着大家紛紛投向她和切里的目光,馬上難堪地一吐舌頭!欲蓋彌彰地補充着:“除、除了切里……”
緊接着又看到溫妮的目光……“除、除了我哥……”
“除、除了咱們全船的男人……”詹姆斯三世打趣道。眾人轟然大笑!
“唉!人帥粉絲多,氣死也沒轍啊!”榮兵正苦笑搖頭之際,忽然從“凡特溪灣”東邊的岬角傳來“呯”地一聲槍響!
好幾支望遠鏡馬上望了過去……大家剛才都沒注意到,原來在那處岬角里竟然還有一條單桅船。此刻船頭正站着一個長發女人,朝蘇丹娜號揮舞長劍呼喊着什麼……
難道又是一位貝勒的瘋狂女粉絲?這位超級女粉居然興奮到要開槍來表達?
榮兵放下單筒望遠鏡,沉下臉哼了一聲!溫妮注視他的臉輕聲問:“她也是海盜嗎?你認識她嗎?”
“不算認識,見過。一隻軍艦鳥……”
“蘇丹娜”靠了過去,那個女人帶着另一個女孩跳上了貝勒的船。又一次贏了的貝勒志得意滿地在前,“買只狗”在後,都降下了半帆,緩緩繞過岬角駛進了凡特溪海灣。
“弟,我要是你就不會讓他贏。”被榮兵攙着胳膊下到小艇后,唐娜笑吟吟地說。
“嗐……玩兒唄。貝勒他就是太好勝了,有時像個孩子似的。哄他開心一下又何妨?”榮兵笑笑沒當回事。
“你錯了弟弟,沒人可以一直贏。上帝心情好時,也許會慷慨地將大把的好運氣賜給一個人,但上帝絕無興趣一直把所有的好運氣都給他。一個人一旦由於自負而形成了這樣的錯覺——真以為自己是上帝的寵兒,真以為自己會一直不停地贏下去,怕是最後都會輸得一無所有。他是個挺不錯的人,給他點小小的挫折感吧榮兵。你們是朋友,你有這樣的提醒義務。”
下船伊始,貝勒的臉上就寫滿了驚詫!他看到竟然有一群黑人正站在沙灘上大聲呼喊,有些人甚至急得跑到海水裏朝“買只狗”不停地揚臂歡叫。
細心的榮兵也發現,除了驚訝,貝勒的臉上還奇怪地帶着某種擔憂。尤其是貝勒與威廉姆斯對視的時候……
站在沙灘上的貝勒驚訝地指着那群興高彩烈的黑人男女問:“羅賓,這些都是你的奴隸??”
他嘴裏是這樣問,其實心裏徹底糊塗了。這些人雖然都爭先恐後地沖羅賓喊着“嘛斯特爾”,可哪有奴隸見到奴隸主會這麼興奮的?見到親人也無過於此吧?
“媽的!都說多少遍了不讓這麼叫不讓這麼叫!奧德!奧德?”榮兵惱火地喊道。
“奧德沒來,他下午去島西的老樹屋那邊巡視了。”回答他的是留在島上指導開發團耕種的那個印第安人菲利普。
看到小丘克用力抱着自己的大腿,仰起臉呲牙笑着叫他“嘛斯特爾”,榮兵使勁搓揉着他的頭髮對身邊的老水手說:“艾海伍大叔,麻煩你教小丘克叫羅賓,告訴他,說對一次給一塊糖。”
太陽遠遠地落下了海平面。一排排弧形排列的地屋前面的空地上點燃了十幾堆篝火,烤架也在火堆上支好了。人們說笑忙碌着把新鮮的水果蔬菜擺在帆布上,大盆大盆經過簡單烹煮即美味無比的海鮮也端了上來。幾位黑人婦女在幾口大鐵鍋里用木鏟翻烙白麵餅木薯餅和玉米餅。
兩個孩子嘎嘎大笑着繞着幾個火堆不停地兜圈子飛跑,在局促的海船上憋悶了好幾天的琳達正興奮地“汪汪”叫着在後面追逐!琳達前面是小丘克,小丘克前面是一個穿絲質長筒襪和高跟皮靴的孩子。看樣子也就十來歲。
榮兵驚奇地指着那個小紳士范兒的孩子問:“貝勒,這誰的孩子啊?這才幾歲啊就跟着你們的船亂跑?他爹不怕海戰危險?”
貝勒認真撫摸着詹姆斯那把聖心劍,隨口答道:“不是我們船上人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船從來不要結婚的人。結了婚有了家就要好好呵護自己的家庭,不該再干這麼危險的事情。威廉姆斯除外啊。整個義盜團就他一個結了婚的。”
“那這孩子哪兒來的?你現在還兼職拐賣兒童啊?”榮兵的話把旁邊幾位女士逗得掩口而笑。
貝勒的目光從聖心劍上抬了起來:“唉!我也是沒辦法了。上月初,我們在處女群島搶了一條英格蘭的‘波內塔’號,這孩子和他媽媽都是船上的乘客。我們正要離開的時候,他忽然衝過來就抱住了我,還要我帶他走。我嚇了一跳!告訴他不行,我們不能讓一個孩子加入。他媽媽當場就嚇哭了!求他別這樣。這孩子二話不說就翻過船欄威脅我和他媽媽,說不讓他加入義盜團他立刻就跳海!”
“啊……!”幾位女士聽到這裏紛紛掩口輕呼!
榮兵瞪大了眼睛:“貝勒,你咋說得跟真的似的呢?這種事兒你自己信嗎?”
貝勒無奈地苦笑了:“我也不信。可我是真沒法子了。當時那個荒唐的場景你都想像不到,現在反倒是那位震驚無比傷心欲絕的母親哭着哀求我,要我一定帶上她那只有十歲大的孩子去當海盜……”
“還有這種孩子??”榮兵難以置信。這時代又沒有後世造星那些強大的資本推手和鋪天蓋地無孔不入的宣傳,一個屁大點兒的孩子哪來這麼決死的衝動要加入在正常人眼裏極為恐怖的海盜團啊?
別說榮兵了,連唐娜姐這麼見多識廣的人都在搖着頭輕聲說:“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
“當時沒得選了。我怕他失手掉下去,只好答應他。這孩子立刻發誓效忠義盜團,保證絕不偷竊同伴半個雷亞爾銀幣。你瞧邪門不?他居然連海盜的入伙儀式都懂!就這樣,我們在他母親的哭聲中把他帶走了……”
“他媽對他不好?他在家受虐待?”
“不是,過後我問了,他媽對他好着呢,他爸的木材生意做的也不錯。你從他穿戴舉止就看得出來,享着福長到這麼大的。”
“也不怕自己的媽媽會傷心死爸爸會擔心死?個熊孩子!我還就不信!那孩子……你!對,就你!過來!”
那個穿着裁剪得體的黑呢絨上衣,豎條紋小馬褲,白襯衫長絲襪高跟黑皮靴的金髮小男孩跑了過來……
“你叫啥?”
“約翰金(JohnKing),羅賓船長。我很崇拜您!羅賓船長。僅次於崇拜海盜王子船長,嗯……威廉姆斯船長、諾蘭船長、拉布其船長、霍尼戈船長、薩奇……”
“行了行了!輪到崇拜我天都亮了!說!為啥想當海盜?”
“酷!帥!帶勁兒!羅賓船長。”
“就這些?”
“嗯……可能還有別的吧。我太小了,現在還說不清楚……”
“你還知道自己太小了?十歲的小破孩兒當個屁的海盜?想你爸媽不?”
“您什麼意思羅賓船長?”約翰金警覺地向後退了兩步,擺出了隨時拔腿就跑的架式……
“哎呀小樣兒的!這是小島你往哪跑?懶得跟你廢話!告訴我你家住哪兒,我把你送回去。不怕你爸媽擔……”
約翰金忽然閃電般從后腰拔出一隻火槍,雙手端起對準榮兵的臉……“嘭!”
“啊……!!!”現場不只是女士小姐,瞬間好幾十人都在失聲驚呼尖叫!甚至連那隻坐得離大夥遠遠的軍艦鳥……
慘白虛弱的手被哭得滿臉大鼻涕泡的貝勒死死握住,榮兵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斷斷續續地說:“記住……千萬不能讓孩子們……崇尚……暴力……千……萬……”
“羅賓羅賓!我的兄逮!我的好兄逮呀!”
“呃……!”
全書完
謝謝各位讀者陪伴小道走過了這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