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雪》第四章（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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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旅遊快要結束的那天早上，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天剛蒙蒙亮，歐陽拿上相機順着一條小路上了山，想拍攝湖面晨光的景色。到了山頂，發現不遠處有棵老樹，要是能把它收入鏡頭豈不更好。他走了過去，一個卑鄙的場面出現在眼前：一個領導正和單位的一位女士熱吻。作寶釵撲蝶狀來不及了，兩人已受到驚擾，那位領導正惡狠狠地瞪着他。一時間，他就像秦可卿的丫鬟寶珠，比當事人還尷尬，慌亂中說了句“請繼續”。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下山時不小心又跌了一跤。“該着倒霉，碰到的全是他媽的噁心事兒！”
突然，他發現了那塊巨石，眼前立刻出現了當年和朴善玉嬉戲的場面。可仔細看看，又覺得不像，那清澈見地的湖面沒有了，周圍山上的林木也沒了，梯田一直漫到山頂，而且不同程度地出現了黃土高原上的那種洪溝。這是當年“北部開發”的傑作，林區的土地肥沃，腐殖層有一米多厚，南方和山東的盲流來這裏種地根本不用施肥，種上幾年撂荒就走。歐陽四處尋找當年住過一晚的那個地窨子，怎麼也找不到，他進到一戶獵民家打聽，獵民說林子都沒有了哪還有護林人？這山都包過好幾回了，一會兒是林區的人，一會兒是鄉里領導，反正從沒消停過，就像當年日本鬼子糟蹋中國婦女一樣，輪着番地弄。最近聽說這塊地又被市政府征了去，說是要給市裡領導蓋別墅區，緊着催我們搬家。你說的那個護林人是不是大高個兒全臉胡？歐陽說是。“死了，氣死的，一次一幫人拿着文件來砍林子，他一生氣就犯了心臟病，唉，白瞎了，好人哪！最可憐的是那條狗，老人死了以後它還在守護林子，結果被人葯死了。”
歐陽在那裏呆坐了很久。
到了約定時間他來到集合地，車已提前走了，沒等他，辦公室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打，他只好買了一張火車票往回返。
深夜，他心煩意亂，透過車窗的雨幕，望着草原上那些小煉鐵廠和小矽鐵廠的熊熊的爐火，感覺它們就像被**燒紅了的狼的眼睛，放着貪婪的光。人類在拚命掠奪資源的同時，正在埋葬着自己的良知和前程，文明也就走進了沙漠。
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冷，西北風掃蕩着樹上的干枝發出嘎嘎的聲響。歐陽住的是20年前的舊樓，《探索》的老人幾乎全搬走了，樓上的房子大部分出租給了外人，變成了一個大雜院。每到冬季，取暖是最頭疼的問題。取暖費收不齊鍋爐房就不給送氣，好不容易收齊了，管道又出了問題，他家的廚房、衛生間、客廳三組暖氣片冰涼冰涼的，凍得他和杜麗每天蓋着被子看電視。他去找辦公室，辦公室的人說你每天多放放水就好了，可放了半個月仍不見有熱乎氣。一個星期六的早晨，他索性到賣醫療器械的店鋪買了根膠皮管子安上放水，可放了一上午，管子裏的水還是涼的。
“歐陽，別瞎忙活了，不管用的！”杜麗在旁邊不冷不熱地說。
“不忙咋，挨點凍不要緊，要是把管子凍裂了可就糟了。”
杜麗見他還在不停地忙活，大聲喊道：“我讓你別忙活了你聽見了沒？你就是放一年它也熱不起來！”
“你這是咋啦，瘋了？”
杜麗坐在沙發上，眼淚也下來了：“歐陽，你回單位絕對是個錯誤，你得示弱！你懂嗎？前幾天我讓我表哥來查看了一下管道，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腳，改了管道，本不想告訴你的，怕你生氣。”
歐陽一聽這話，如同被人當頭澆了一桶涼水，從頭涼到腳，從腳涼到心，抱頭痛哭：“我做人怎麼這麼失敗，就這麼遭人恨？嗚嗚……”
杜麗見他哭得傷心，過來安慰他，抱住他的頭說：“歐陽，你沒敗，因為你的勢沒倒，人們恨你，是怕你再重新翻起來。”
“嗚嗚……”
“別哭了歐陽，這輩子我還沒見你這麼哭過呢，莫非你真的怕了他們啦？”
“我怕他們個球！”
“那你哭啥，羞不羞？”
“嘿嘿。你說啥？讓我示弱，憑啥？從良不行，老子就重出江湖！”
“行了行了，別充硬漢了，看鬍子都白了！”
“豈止是鬍子白了，球毛也白了。”
“真的？脫下來讓爺看看，最近凈忙活着找工作了，快半年沒見着它啦！”
電視裏正在播放《英雄》，歐陽說：“快看，聽說這個片子想要衝擊奧斯卡金像獎呢！”
“我才不看呢，飛來飛去的，什麼東西！一個精神上爬行的民族，總幻想着飛，中國到現在還沒拿過一個文學諾貝爾獎呢，這個重任，理所當然就落在我老公的肩上啦。哎呀，真有白毛啦，我給你拔拔吧！”
“拔唄，一根白毛就是一個文學大獎！”
“去你媽的吧，上了你一輩子的當了，你的白毛壓根兒就與文學大獎無緣，就像中國的**現象一樣，拔的速度還不如長出來的快，不拔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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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旅遊快要結束的那天早上，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天剛蒙蒙亮，歐陽拿上相機順着一條小路上了山，想拍攝湖面晨光的景色。到了山頂，發現不遠處有棵老樹，要是能把它收入鏡頭豈不更好。他走了過去，一個卑鄙的場面出現在眼前：一個領導正和單位的一位女士熱吻。作寶釵撲蝶狀來不及了，兩人已受到驚擾，那位領導正惡狠狠地瞪着他。一時間，他就像秦可卿的丫鬟寶珠，比當事人還尷尬，慌亂中說了句“請繼續”。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下山時不小心又跌了一跤。“該着倒霉，碰到的全是他媽的噁心事兒！”
突然，他發現了那塊巨石，眼前立刻出現了當年和朴善玉嬉戲的場面。可仔細看看，又覺得不像，那清澈見地的湖面沒有了，周圍山上的林木也沒了，梯田一直漫到山頂，而且不同程度地出現了黃土高原上的那種洪溝。這是當年“北部開發”的傑作，林區的土地肥沃，腐殖層有一米多厚，南方和山東的盲流來這裏種地根本不用施肥，種上幾年撂荒就走。歐陽四處尋找當年住過一晚的那個地窨子，怎麼也找不到，他進到一戶獵民家打聽，獵民說林子都沒有了哪還有護林人？這山都包過好幾回了，一會兒是林區的人，一會兒是鄉里領導，反正從沒消停過，就像當年日本鬼子糟蹋中國婦女一樣，輪着番地弄。最近聽說這塊地又被市政府征了去，說是要給市裡領導蓋別墅區，緊着催我們搬家。你說的那個護林人是不是大高個兒全臉胡？歐陽說是。“死了，氣死的，一次一幫人拿着文件來砍林子，他一生氣就犯了心臟病，唉，白瞎了，好人哪！最可憐的是那條狗，老人死了以後它還在守護林子，結果被人葯死了。”
歐陽在那裏呆坐了很久。
到了約定時間他來到集合地，車已提前走了，沒等他，辦公室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打，他只好買了一張火車票往回返。
深夜，他心煩意亂，透過車窗的雨幕，望着草原上那些小煉鐵廠和小矽鐵廠的熊熊的爐火，感覺它們就像被**燒紅了的狼的眼睛，放着貪婪的光。人類在拚命掠奪資源的同時，正在埋葬着自己的良知和前程，文明也就走進了沙漠。
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冷，西北風掃蕩着樹上的干枝發出嘎嘎的聲響。歐陽住的是20年前的舊樓，《探索》的老人幾乎全搬走了，樓上的房子大部分出租給了外人，變成了一個大雜院。每到冬季，取暖是最頭疼的問題。取暖費收不齊鍋爐房就不給送氣，好不容易收齊了，管道又出了問題，他家的廚房、衛生間、客廳三組暖氣片冰涼冰涼的，凍得他和杜麗每天蓋着被子看電視。他去找辦公室，辦公室的人說你每天多放放水就好了，可放了半個月仍不見有熱乎氣。一個星期六的早晨，他索性到賣醫療器械的店鋪買了根膠皮管子安上放水，可放了一上午，管子裏的水還是涼的。
“歐陽，別瞎忙活了，不管用的！”杜麗在旁邊不冷不熱地說。
“不忙咋，挨點凍不要緊，要是把管子凍裂了可就糟了。”
杜麗見他還在不停地忙活，大聲喊道：“我讓你別忙活了你聽見了沒？你就是放一年它也熱不起來！”
“你這是咋啦，瘋了？”
杜麗坐在沙發上，眼淚也下來了：“歐陽，你回單位絕對是個錯誤，你得示弱！你懂嗎？前幾天我讓我表哥來查看了一下管道，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腳，改了管道，本不想告訴你的，怕你生氣。”
歐陽一聽這話，如同被人當頭澆了一桶涼水，從頭涼到腳，從腳涼到心，抱頭痛哭：“我做人怎麼這麼失敗，就這麼遭人恨？嗚嗚……”
杜麗見他哭得傷心，過來安慰他，抱住他的頭說：“歐陽，你沒敗，因為你的勢沒倒，人們恨你，是怕你再重新翻起來。”
“嗚嗚……”
“別哭了歐陽，這輩子我還沒見你這麼哭過呢，莫非你真的怕了他們啦？”
“我怕他們個球！”
“那你哭啥，羞不羞？”
“嘿嘿。你說啥？讓我示弱，憑啥？從良不行，老子就重出江湖！”
“行了行了，別充硬漢了，看鬍子都白了！”
“豈止是鬍子白了，球毛也白了。”
“真的？脫下來讓爺看看，最近凈忙活着找工作了，快半年沒見着它啦！”
電視裏正在播放《英雄》，歐陽說：“快看，聽說這個片子想要衝擊奧斯卡金像獎呢！”
“我才不看呢，飛來飛去的，什麼東西！一個精神上爬行的民族，總幻想着飛，中國到現在還沒拿過一個文學諾貝爾獎呢，這個重任，理所當然就落在我老公的肩上啦。哎呀，真有白毛啦，我給你拔拔吧！”
“拔唄，一根白毛就是一個文學大獎！”
“去你媽的吧，上了你一輩子的當了，你的白毛壓根兒就與文學大獎無緣，就像中國的**現象一樣，拔的速度還不如長出來的快，不拔了！”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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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旅遊快要結束的那天早上，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天剛蒙蒙亮，歐陽拿上相機順着一條小路上了山，想拍攝湖面晨光的景色。到了山頂，發現不遠處有棵老樹，要是能把它收入鏡頭豈不更好。他走了過去，一個卑鄙的場面出現在眼前：一個領導正和單位的一位女士熱吻。作寶釵撲蝶狀來不及了，兩人已受到驚擾，那位領導正惡狠狠地瞪着他。一時間，他就像秦可卿的丫鬟寶珠，比當事人還尷尬，慌亂中說了句“請繼續”。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下山時不小心又跌了一跤。“該着倒霉，碰到的全是他媽的噁心事兒！”
突然，他發現了那塊巨石，眼前立刻出現了當年和朴善玉嬉戲的場面。可仔細看看，又覺得不像，那清澈見地的湖面沒有了，周圍山上的林木也沒了，梯田一直漫到山頂，而且不同程度地出現了黃土高原上的那種洪溝。這是當年“北部開發”的傑作，林區的土地肥沃，腐殖層有一米多厚，南方和山東的盲流來這裏種地根本不用施肥，種上幾年撂荒就走。歐陽四處尋找當年住過一晚的那個地窨子，怎麼也找不到，他進到一戶獵民家打聽，獵民說林子都沒有了哪還有護林人？這山都包過好幾回了，一會兒是林區的人，一會兒是鄉里領導，反正從沒消停過，就像當年日本鬼子糟蹋中國婦女一樣，輪着番地弄。最近聽說這塊地又被市政府征了去，說是要給市裡領導蓋別墅區，緊着催我們搬家。你說的那個護林人是不是大高個兒全臉胡？歐陽說是。“死了，氣死的，一次一幫人拿着文件來砍林子，他一生氣就犯了心臟病，唉，白瞎了，好人哪！最可憐的是那條狗，老人死了以後它還在守護林子，結果被人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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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冷，西北風掃蕩着樹上的干枝發出嘎嘎的聲響。歐陽住的是20年前的舊樓，《探索》的老人幾乎全搬走了，樓上的房子大部分出租給了外人，變成了一個大雜院。每到冬季，取暖是最頭疼的問題。取暖費收不齊鍋爐房就不給送氣，好不容易收齊了，管道又出了問題，他家的廚房、衛生間、客廳三組暖氣片冰涼冰涼的，凍得他和杜麗每天蓋着被子看電視。他去找辦公室，辦公室的人說你每天多放放水就好了，可放了半個月仍不見有熱乎氣。一個星期六的早晨，他索性到賣醫療器械的店鋪買了根膠皮管子安上放水，可放了一上午，管子裏的水還是涼的。
“歐陽，別瞎忙活了，不管用的！”杜麗在旁邊不冷不熱地說。
“不忙咋，挨點凍不要緊，要是把管子凍裂了可就糟了。”
杜麗見他還在不停地忙活，大聲喊道：“我讓你別忙活了你聽見了沒？你就是放一年它也熱不起來！”
“你這是咋啦，瘋了？”
杜麗坐在沙發上，眼淚也下來了：“歐陽，你回單位絕對是個錯誤，你得示弱！你懂嗎？前幾天我讓我表哥來查看了一下管道，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腳，改了管道，本不想告訴你的，怕你生氣。”
歐陽一聽這話，如同被人當頭澆了一桶涼水，從頭涼到腳，從腳涼到心，抱頭痛哭：“我做人怎麼這麼失敗，就這麼遭人恨？嗚嗚……”
杜麗見他哭得傷心，過來安慰他，抱住他的頭說：“歐陽，你沒敗，因為你的勢沒倒，人們恨你，是怕你再重新翻起來。”
“嗚嗚……”
“別哭了歐陽，這輩子我還沒見你這麼哭過呢，莫非你真的怕了他們啦？”
“我怕他們個球！”
“那你哭啥，羞不羞？”
“嘿嘿。你說啥？讓我示弱，憑啥？從良不行，老子就重出江湖！”
“行了行了，別充硬漢了，看鬍子都白了！”
“豈止是鬍子白了，球毛也白了。”
“真的？脫下來讓爺看看，最近凈忙活着找工作了，快半年沒見着它啦！”
電視裏正在播放《英雄》，歐陽說：“快看，聽說這個片子想要衝擊奧斯卡金像獎呢！”
“我才不看呢，飛來飛去的，什麼東西！一個精神上爬行的民族，總幻想着飛，中國到現在還沒拿過一個文學諾貝爾獎呢，這個重任，理所當然就落在我老公的肩上啦。哎呀，真有白毛啦，我給你拔拔吧！”
“拔唄，一根白毛就是一個文學大獎！”
“去你媽的吧，上了你一輩子的當了，你的白毛壓根兒就與文學大獎無緣，就像中國的**現象一樣，拔的速度還不如長出來的快，不拔了！”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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