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棋盤角力（2）
榮昌林場那條小山路上，墨綠色的吉普車緩慢地駛過那條二十三道坎的減速帶。每次上下山，周皓都總有點心有餘悸，山路兩旁綠樹依然，只是減速帶的前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豎起了醒目的紅色警示標誌“前面減速，注意安全”。
墨綠色的吉普車之後還跟着兩輛車，最後的那輛是歐少芸的座架本田商務車，只是車上帶頭的人是鎮長蔣和，兩輛本地官員的座架之中夾着的是一輛黑色的進口奔馳越野車，白底紅黑字樣的特殊號牌為這輛車更添霸氣的色彩。
“關總，這是本地森林派出所的駱所。”周皓向關卓峰介紹着在場的幾位所長，森林派出所裏面十多號人基本上都是認識的面孔，唯獨少了自己的那們身材姣好的“同學”張清蓉。
“麻煩駱所你了。”雖然見過的廳部級官員一大堆，但關卓峰並沒有因此而對在場的只是科股級小頭目有所輕視，一與既往的客套和尊重是他這多年來在商場上積累的經驗。
“關總，我親自帶路，保准你最少能打到一頭大野豬。”駱海華頭戴草帽，扛着擦得明亮的獵槍在密林之中的小路摸索前進。
一行十數人，在山上走了一個多少小時，也不過只看到幾隻野雞小兔，關卓峰對於這樣小獵物毫無興緻，沉重的德國製造的大口徑雙管獵槍本來就是用於對於龐然大物的。
“駱所，這個不是東嶺省內最大的原始森林么，怎麼就這個鳥樣。”關卓峰對於狩獵還是挺熱衷的，只是他的那點興緻已經蕩然無存，雖然一直對身體比較重視，但在烈日下這樣的徒步暴晒還是令他不時喘着粗氣。
“前面不遠肯定有。”駱海華答得很含糊，他的心裏比關卓峰還要焦急，平時連派出所附近也偶然會有野豬活動的足跡，但此番也許是人數眾多，才讓獵物提高了警惕。
“關總，獵物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才會出現的嘛。”周皓說著笑，雖然有着更親密的關係，但外人面前，這種關係並不適宜外露。
“還真看不出周縣還是此道的高手。”關卓峰拍了拍獵槍，說話似首有着弦外之音，他是整個華南區域的總經理，公務繁忙，卻被周皓的一個電話拉了過來，也正好趁此機會忙裏偷閑一把。
行進的突然間，駱海華忽然舉了右手，作了一個停止向前的手勢，他邁了兩步，走到關卓峰面前，指着幾十米外一個泥潭裏面那幾個沾滿黃泥的頭腦說道：“關總，前面有幾頭野豬。”
駱海華所指的方向，關卓峰也看到了，他馬上擺開了架勢，將鐵子彈上了膛，瞄準了那幾個烏黑鬃毛的身影的最大的那頭，只是他很快又把槍頭垂了下來：“幾頭野豬，只打一頭有點浪費，我看周縣不如也來一槍？”
“好。”現場拿着槍的就那麼幾個人，多數人也只是拿着作個樣子，也沒打算過真要開槍的，而也只有周皓有這個能耐，能與關卓峰一同狩獵，他伺候過不少人過來打獵，看得多，雖然有點緊張，但手勢還是算純熟，外人絕對看不出來他是第一次真正拿槍對準獵物。
“砰、砰”幾乎是同一時間的兩聲槍聲劃破了森林的寧靜，樹上的小鳥吱吱喳喳地到處亂飛，只是想不到就在眾人的周圍也隱藏着幾隻亂蹦亂跳的小兔。
“看，打到了兩頭野豬了。”駱海華早就佔着有利的位置，隨時作好補一槍的架勢，但看到兩頭搖搖晃晃然後倒在血泊中的野豬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率領着手下的眾多幹警圍了上去。
“兩頭都是母的。”駱海華神色有點得意，他張羅着眾人用繩子把垂死的野豬紮起來。
“嗯，似乎還是一個家族裏面的兩姐妹。”關卓峰曉有意味地看了周皓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夕陽西下，關卓峰、周皓二人邁着歡快的步子沿着原路走在前面，而可憐後面的一群人，在輪番抬着兩頭碩大的野豬在緩慢地行走着。
“這身子一不出汗，就憋出了一泡尿。”關卓峰停住了腳步，側了側身子，拉下褲鏈，只是用手稍作遮掩了一下就小解起來。
憋了一個下午還確實有點難受，周皓也有樣學樣，僅僅離着關卓峰幾步，也在密林中哼着愉快的音樂。
“小表弟呀，還真有你的。”
“碰巧運氣而已，很久沒有開槍。”周皓有點心虛。
“我不是指打獵，我是指這個。”關卓峰旁如無人地抖動着下身說道，“你說我是該叫你作表弟，還是叫你作襟兄弟好了。”
周皓往身後看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駱海華也有幾十米，但荒山野嶺的聲音傳播起來還是挺清晰的，他壓着聲音說道：“表姐夫你這不是在讓我難堪么。”
“少芸便宜你也好，我早看那個鄧國興不爽，鼠頭鼠腦的，總在我面前擺起臭架子。只是那個歐少怡你可不能把她當成人來對待。”關卓峰不滿地搖着頭說道，“那家人的手伸得可夠長，竟然連我手上的生意也想沾一把，也不想想她們是什麼的貨色。”
“少怡也是肉在砧板上，她是身不由己，現在我覺得對她已經是夠慘的了。”話雖如此，但周皓並沒有一絲內疚的意思。
“你和少芸插手路橋基建這一塊我和謙叔打過招呼，只是我覺得這一塊要賺錢不難，但要賺有良心的錢不易。”
“此話怎麼說？”對於生意，周皓更是一個外行人，落實下來的兩個標段工程已經上碼，雖然歐少芸有點積蓄，但這點錢對於上千萬的建設工程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幸好前期款項已經到位，要不然連買設備的錢也付不上。
“搞路橋的只有偷工減料才能賺大錢，只是這點錢有點埋末良心。你和少芸的做法是內行裏面一個公開的秘密，只是酌情縮減路面的寬度，驗收的也不是外人，基本上說是神不知鬼不覺，只是來錢太慢。”
“是有點慢。”周皓對於能賺多少錢也沒底，真正管工的人手亦是由李靜介紹過來的，而他對於李靜的信任還是有點限度。
“告訴我，你倆想賺錢幹什麼。”關卓峰神情嚴肅。
“自由，雖然說現在姑父已經不能隨意地控制我，但我始終覺得有權有錢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對極了，你我的岳父為人太過小心眼，錢和權都想攢在手裏，他又不好好想想他就只有那麼三個女兒兩個女婿，還竟然做出些與女婿爭利的把戲。”關卓峰顯然沒把周皓當成外人，實質上他等待這個與周皓獨處的機會已經有一段的時間，“現在我們家族在礦產這一塊還能玩得轉，但面對那些國企大鱷還是有顯得太嫩了，朝中無人，早晚是挨蠶食的。”
周皓點頭同意，有錢使得鬼推磨，但在本朝之內，當同等價值權碰上一樣價值的錢的時候，錢的劣勢立馬現形，國企內高官背影林立，牽一髮而動全身，錢能收買到其中的部分人，但一旦涉及到國企的基本利益的時候，誰都只會站穩自己的立場。
“你兩兄弟之中，你大哥做事鋒芒畢露，得勢不饒人，靠着家族的背景，他確實是官場上面的一個能力；而你做事反而低調沉穩，完全兩個截然不同的性格。原本我對你大哥是最佩服的，但現在我覺得你大哥和你比起來是差遠了，不動聲色之間暗渡陳倉，讓姚首長對你刮目相看，也讓岳父來了個‘孫權嫁妹——賠了夫人又折兵’，妙着。”
關卓峰沒有吝惜他的讚美之詞，周皓也很快明白過來，西關礦業公司雖然生意做得大，但礦產資源畢竟是國有資產，要掌握更多的資源就需要朝中有一位能說得上話的人，而自己相信已經成為他們所看中的未來目標。
“表姐夫你太過獎了，這些事基本上都家裏安排好的，也不過是運氣。”弄懂了對方的意思，周皓不禁謙虛起來。
“據目前的情況來看，你父親為了你這一樁婚事必定要作出很大的讓步，你家裏肯為你這樣安排正正說明你在家族裏面的份量。你大哥去年搞出了‘最牛的副廳級官員’這一宗網絡事件，雖然被平息了下去，但這對他今後的仕途無易是一個障礙，當然他的鋒芒畢露反而為你以後的不動聲息的發展擋下了不少的風雨。”關卓峰同樣輕聲地說著話，他不時回過頭來察看身後的情況，“說實話，我現在說的話代表着我父親的意思，我家族裏面打算和你做一宗交易？”
“我這又有什麼資格和能耐和你做交易？”
“小表弟你這個意思分明是看不起我了，好歹我們也是連襟，應該打開天窗說亮話才對。”關卓峰一下子看穿了周皓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