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苦澀的而立之年
“嗚嗚，老公，咱不走好不好？你想想辦法，咱不走好不好？嗚嗚，老公...”
高曉茹在痛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似的從眼窩裏傾瀉出來。
是那樣的悲傷，是那樣的無助。不止軀體在哭泣，靈魂也跟着在哭泣。她無助的、用力的摟着劉小夏，祈求他能夠改變主意。
高曉茹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一聲聲刺激着劉小夏的心靈。
俗話說，三十而立。劉小夏今年已經三十有一，卻依然看不到立起來的希望。前景，一片迷茫。
按照計劃，明天他將和高曉茹離開齊州，去平北，做外賣廚房，繼續創業。
彼時，外賣剛剛興起。劉小夏的想法很簡單，做高品質的外賣廚房，節省高昂的房租成本，以飯菜質量取勝。依託外賣，他相信會有市場。目標群體，自然是白領一族。
這是劉小夏想出來的創意，在和高曉茹說了之後，高曉茹也很贊同。為此，兩人去平北住了半個多月。
他們在繁華的商圈，考察市場。劉小夏更是印了一些單頁，做市場調查問卷。難題，是租房子。民宅不方便，合適的房子不好租。
為了了解進貨的問題，兩人還去了新發地。既然準備干餐飲，進貨的事情，自然是落在劉小夏的頭上。
新發地太大了。兩人像是無頭的蒼蠅，轉悠了一大圈，才轉悠到豬肉批發市場。市場很大，一眼望去，攤位上或掛或擺，全部是豬肉。
市場裏濃郁的騷腥味，劉小夏差點吐了。高曉茹的臉色也變了。
為此，高曉茹的想法開始改變。她感覺，干餐飲太辛苦了，每天凌晨三點多就得起床，去新發地進貨。一旦開始干，人會陷進去。
劉小夏不這麼看。他覺着，只要用心，飯菜乾凈、衛生、可口，外賣廚房一定會做大做強，他夢想着在平北開上五十家、一百家。
支撐劉小夏夢想的，是兩家明星餐飲企業。皇極煎餅果子和東少爺肉夾饃。尤其是皇極，短短時間，創始人身家過億。劉小夏感覺，自己也可以做到。
劉小夏二本院校畢業，畢業后，便回到了齊州。他放棄了工作機會，一頭扎進了創業的熱潮。
第一次創業。是創業未半而被騙，損失了二十萬加盟費。
劉小夏很鬱悶，聽從家裏建議，找了份工作，準備攢些社會經驗。於是，劉小夏入職了一所培訓學校。
培訓學校的主營業務，是做就業培訓。號稱與多家鐵路局關係良好，學員經過培訓后，可以去列車上做乘務員。
剛開始，劉小夏感覺挺好，畢竟能幫助別人解決就業問題。只是，工作了三個月，劉小夏便發現了貓膩。
學員能不能當上乘務員，全憑學生自己的實力和運氣。和學校壓根沒有關係。培訓學校只是替學員報名應聘，再培訓些基本禮儀動作而已。
騙子學校！
於是，劉小夏果斷離開。研究一番后，劉小夏感覺教育培訓行業不錯，很有前途。便入職了一家一對一輔導機構，繼續攢經驗。
所謂一對一輔導，主要是針對小學、初中、高中的學生，培訓文化課。
劉小夏的工作內容很簡單，拿着培訓學校發的學生家長聯繫名單，挨個打電話，介紹學校優勢，引導家長上門了解、試聽。
在這裏，劉小夏第一次知道，原來，培訓費，可以一次收十萬。提成是百分之四，十萬便是四千，不扣稅！
太誇張了！家長這麼捨得嗎？劉小夏永遠記着，他當時的震驚！
憑藉著良好的口才，劉小夏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便成為了校區前二。他感覺有些勝之不武。
因為，在這個校區，一共有四位諮詢師。他是唯一一名，正兒八經的本科。其他三位，一名幼師畢業，一名電大專科，一名不詳。
為什麼排第二？因為劉小夏不願意忽悠。
所謂的名師，要麼是鄉鎮上，普通話都講不利索的教師。要麼是大學生、研究生，對其穿着進行包裝后，便成了名師！
太簡單了！
劉小夏幹了大半年，自以為掌握了其中的訣竅，果斷辭職，開始創業！
他當時想的簡單，反正都是騙，自己只要少騙一些，肯定可以聲名遠播，贏取家長的信賴。
但這只是他美好的幻想。
真做起來，情況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首先，因為是小機構，家長對其是質疑的。招生難，收費難！在全國連鎖機構，家長可以交五六萬不眨眼。但在劉小夏這樣的小機構，家長每次只交兩三千。
沒關係，忍！
但問題是，招聘老師也存在問題。因為學生少，排課少，為了吸引老師來上課，必須得提高課時費，利潤一下子更薄了。
沒關係，再忍！學生多了就好了！
接下來，便是最致命的！
學生成績能否提高，主要是看學生自己。在培訓學校，授課老師只是為了賺錢，責任心幾乎為零。
這是劉小夏在幹了兩年後，發現的真理。
但家長不這麼認為。家長會認為，學生成績提升，是學生自己努力了。學生成績沒提升，甚至下降，是培訓學校管理不善。
總之，矛盾不斷，身心疲憊！
但因為一直心存幻想，劉小夏一直咬牙撐着，直到真的撐不下去了...
劉小夏便選擇關閉了學校。
能幹點啥？迷茫的劉小夏左思右想，便想到了外賣廚房，於是，便有了開頭高曉茹的痛哭。
看着靈魂都在悲鳴的高曉茹，劉小夏即自責，又心酸，他眼眶一紅，也落淚了。
“不去了，老婆，咱不去平北了，我找家公司，踏踏實實上班。實在不行，我再回培訓學校做諮詢師。”
劉小夏不願意回培訓機構，因為真的是在騙人。當然，他現在也看明白了，有些家長將孩子送過來，也只是尋求心理安慰。
花了兩天時間，將招聘網站翻了個底朝天。劉小夏更迷茫了，招聘的崗位，除了技術崗位，只有銷售崗位。
招聘信息最多的，是某某世界五百強，某某精英計劃，點開仔細一看，賣保險的。
一人賣保險，全家不要臉。對於這一行，劉小夏是堅決抵觸的。反正都是騙，還不如去騙家長。
除去賣保險的，招聘信息最多的，便是各大金融機構的招聘。對此，劉小夏心生嚮往，卻缺乏自信。
在他心裏，金融代表着高大上。代表着華爾街，代表着投資銀行，代表着絕對的精英。
自己只是普通二本，又沒有經驗，幹得了嗎？
要不，試試？
銷售金融理財產品的公司很多，大公司劉小夏沒敢選，他知道自己的斤兩，怕丟人現眼。
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劉小夏往兩家看上去不大的公司投遞了簡歷。
金融公司的效率就是高，當天下午，劉小夏便接到了HR的電話，邀請他去面試。
第一家公司是諾安財富，地址在萬達廣場。公司面積不大，但裝修非常高大上，劉小夏瞬間心生渴望。
給劉小夏面試的，是諾安財富東山大區人力資源總監，名字叫李嬌。看面貌，年齡不大，穿着黑色的女性職業套裝，黑皮鞋，處處透着金融人的風範。
“劉老師，您簡單的做個自我介紹吧！”
“好的，”劉小夏正襟危坐，有些緊張，“我的經歷很簡單，大學畢業后，一直在從事教育培訓行業，主要是針對初、高中的學生進行一對一輔導、小班制輔導...”
劉小夏很珍惜這次面試機會，介紹的很詳細。
李嬌面帶微笑，“我感覺你的交流溝通能力很強。”
“培訓行業，是靠嘴皮子吃飯的。”劉小夏有些自嘲的說道。
“你對金融行業，有所了解嗎？”
劉小夏搖了搖頭，“不了解。”
“我們諾安財富，是咱們國內領先的資產管理機構...目前，我們主要以P2P為主，我們爭取，在三年內，成立諾安銀行...”
李嬌介紹的很詳細，劉小夏聽得似懂非懂，感覺諾安財富的實力很雄厚，前景很光明。
“李經理，如果我能夠有幸加入貴公司，我一定會努力的。”劉小夏有些拘謹的說道。
李嬌笑了笑，“劉老師，金融行業，是看資源的。你之前做教育培訓，學生家長應該都挺有錢吧？”
劉小夏有些尷尬，笑着解釋道：“有些家長，是有些錢的。但我和家長的關係並不好。”
“為什麼？”李嬌有些疑惑。
“哎！培訓學校沒做好，學生成績提升不了，家長心裏是有些怨氣的。”劉小夏有些沮喪，他感覺他面試通過的幾率正在飛速下降。
李嬌看了眼簡歷，“你是齊州本地人，你身邊的親戚朋友，沒有理財需求嗎？”
“他們都沒錢。”劉小夏現在的生活這麼狼狽，他哪裏好意思再去找身邊的熟人？再者說，大部分都是窮親戚，都沒多少錢。
李嬌有些失望，旋即，她又振作起來，鼓勵劉小夏，“沒關係，電銷也是可以的。你有這麼多優質的電話名單，已經比其他同事要好很多了。走，我帶你去見見我們的老總。”
劉小夏內心一喜，他現在迫切需要機會證明自己。
“李經理，我通過您的面試了？”
李嬌笑了笑，“你的金融經驗肯定是不足的。但我覺着你很優秀，我們願意給你時間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