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斗獸場

第二章 斗獸場

很短暫的時間,安東尼居然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他滿身傷痕,站在教堂裏面。

一個身材消瘦的男人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背後是沾滿了雨水的窗。

他點燃了一支煙,卻並不吸,任那支煙慢慢地燃燒着,煙霧呈細線狀直上屋頂。

安東尼在角落裏,遠遠地望着那個男人。

消瘦的面孔,彪悍的身材,略顯凌亂的灰發……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引人矚目的,是他肩膀上那對代表着權利的勳章,那象徵的是帝國巔峰的權與力。

但對安東尼來說更重要的是,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

寂靜,久久的寂靜,父子倆誰都沒說話。

“你不應該這樣被他們欺負的。”

男人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在名字後面加上你的姓氏,即使是在維林諾神學院,你依舊是一等一的貴族。”

“你指的是弗朗西斯么?”,安東尼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可惜這樣一個普通的姓沒有資格得到‘魔葯’,那是上等人才能擁有的權利。”

“你似乎對‘魔葯’非常執着。”

男人用那雙碧藍色的眼睛看向安東尼:“可你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恰恰相反,我很清楚那是什麼。”

安東尼緩慢而又堅定地搖頭:“‘魔葯’,是指通過特定的材料組合成的、蘊藏着特殊功能的藥物,在服用‘魔葯’以後,便會獲得那種‘魔葯’中所蘊含的相應的能力。”

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吐出一口長氣:“那種能力便是‘超凡之力’,也只有服用‘魔葯’,才是獲得超凡之力的唯一途徑。”

男人看向安東尼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對這一切了解的這麼清楚。

良久之後,男人再度開口道:“可是踏入‘超凡’,並不是好事,在獲得特別的力量的同時,有着‘失控的可能性。’”

“那又怎麼樣?”,安東尼不屑地搖頭,他少有地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情感:“如果能夠得到‘魔葯’,踏入超凡,即使那些傢伙們頂着‘貴族’的稱號,他們在我面前一樣只能抬頭仰望。”

“我很喜歡你盲目的自信。”

男人嘆了口悠長的氣,然後起身站在窗前,背着雙手,望着窗外淅瀝瀝的夜雨:“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要‘魔葯’的話,也許去往那些偏僻的城市會很不錯,那裏的一些特殊部門,對於‘魔葯’的管控不會那麼嚴格......”

“可是...”

就在這時,一種可怕的下墜感朝着安東尼襲來,他猛然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

“連夢都在提醒我,要快點拿到‘魔葯’么?”

安東尼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自嘲地笑了笑。

在維林諾的時候他總是入睡困難,沒想到在來到弗侖薩的第一天下午,居然剛沾到床就睡著了。

或許是長途奔波的原因?

他沒再去深究,而是走進盥洗室里清洗了下手臉,抬頭看着鏡子裏那個發間不斷朝下滴水、面色蒼白的男人,默默地握起拳頭:“我一定要得到‘魔葯’,只有得到那東西,我才能回到維林諾去...”

不論是二十二種基礎‘魔葯’中的那一種都行,他在心裏又默默地加上了一句。

剛從盥洗室出來,房間裏響起了一陣輕快的敲門聲:“安東尼閣下,晚餐已經好了。”

“好。”

少年應了一聲,重新戴上了那副金絲眼鏡,徑直下了樓。

還未至樓下,他便聞到了一股肉類食品被煮熟后發出的清香味。

格麗斯太太領着他來到了用餐的地方,餐桌上已擺放好一盤有土豆、胡蘿蔔、洋蔥點綴的嫩豌豆燉牛肉,而三條染上了些許肉汁顏色的黑麵包在各自的碟里。

一個正在閱讀報紙的中年男人注意到安東尼的到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對着安東尼輕輕點頭:“我是亞修,這個房子的男主人。”

“亞修先生。”

安東尼也是笑着回禮:“我是安東尼,最近應該會在這裏住上一陣子,多有打擾。”

“沒事!”

亞修指着靠放於盤子旁邊的木製叉和勺道:“來,先嘗嘗這個,格麗斯的手藝非常不錯的。”

安東尼的肚子正好也餓了,他沒有理由拒絕這樣完美的提議,當下便拿起叉子,叉了塊土豆,湊到嘴邊,輕咬了一口。

土豆的粉糯、肉汁的濃香同時瀰漫,讓他的唾沫瘋狂分泌,三兩下就把這塊土豆給吃完了,吞下了。

“肉的味道會更好的。”

格麗斯太太也坐到了位置上,臉上掛着一絲笑意:“不用太過矜持,雖然不知道你會在這裏住上多久,但直至你離開之前,可以一直把我們當做你的家人。”

安東尼拿着叉子的動作微微一滯,但他很快掩飾了過去,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叉了塊牛肉,它被燉得頗爛,火候剛好,美妙的汁水橫流,充塞口腔。

在兩位期待的眼神中,安東尼將口中的牛肉咽了下去,這才開口道:“很棒的廚藝,格麗斯太太。”

格麗斯抬起頭來,與亞修的眼神交匯,兩人微微一笑,都非常默契地沒再說話。

很快將黑麵包吃完,安東尼用桌邊的手帕擦了擦嘴,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報紙展開,遞給了一旁的格麗斯太太:“請問您知道格林西街在哪裏么?”

“和這裏隔着五個街區,如果步行的話,大約要三個小時左右。”

格麗斯拿起報紙看了眼,這是一張前兩天發行的“聯合日報”,主要刊登附近幾個區域的一些瑣碎雜事與日常。

在報紙中縫的位置,刊登了一份招聘啟事:“守夜人組織因行動需要,現招聘‘代行者’兩名。面試地點:格林西街的“瑪索酒吧”,招聘人:夜鶯。”

……

晚餐結束后,安東尼回到樓上,戴好禮帽,又從包裹里拿了十幾個金幣,在灰鴿子街附近的一個馬車站雇了一輛馬車,他先用兩個金幣在一家服裝店租了一套體面的衣服換上,然後徑直來到了與灰鴿子街相隔兩個街道的卡薩街道。

由於格林西街與灰鴿子街的距離太過遙遠,他臨時改變了今晚的行動。

馬車準確地停在了一個古董店的門口,車夫恭恭敬敬地拉開車門,車裏探出一隻穿着白襪黑鞋的腳。那隻鞋亮的如同鏡面,一塵不染。

坐在門前抽煙的古董店老闆急忙起身迎客,在卡薩街道,這樣乘馬車來的客人可不能怠慢。

安東尼探頭,從馬車下來,眯眼打量着這條不算太長的街道。

雖然說一路上他透過馬車上的玻璃,已經確定了這條名為卡薩的小街不算繁華地段,但真正下車時,還是讓他忍不住皺眉。

街面上的房子很破,後街的小巷如蛛網般縱橫交錯,與灰鴿子街完全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這條街道間唯一看起來還有些模樣的建築,也就只有馬車停靠着的這家古董店了。

這件古董店的名字叫做“教皇”,並且房頂也做成了尖塔狀,看起來很有一種哥特的風格。

安東尼輕輕一彈指,一道雪亮的金光飛向古董店的老闆。

中年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接過,那是一枚金幣。

“親愛的小少爺,歡迎光臨小店,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老闆扶了扶夾在鼻樑上的單片眼鏡,點頭哈腰。

“看一看你的收藏。”,安東尼簡單地說道。

“像您這樣的大人物,真是稀客啊!”,古董店的老闆一面說著,一面殷勤地伸手推開店門,“請請,進店再說!”

“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安東尼輕輕地笑了一聲,跟在老闆的身後走進了古董店裏。

他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番這家古董店,其實這裏的收藏品並不多,店裏的擺設也很簡單,倒也十分符合它被開設在這樣一條破舊街道上的定位。

唯一有些吸引人眼球的,就是一位身穿黑白乾凈女僕裝的少女,此刻她正踮着腳跟,手拿雞毛撣子擦拭玻璃櫃,碰到高處,還會輕輕跳一下。

“怎麼樣,有您看上的東西么?”,老闆注意到安東尼的眼神,心思微微一動——在他的古董店裏,各樣東西都是可以出售的。

安東尼笑笑,沒有說話,將目光從少女的身上移開,然後隨手抓起一件小座鐘把玩,點評道:“東方工匠繪製的琺琅盤,陀飛輪機芯,能顯示星空運轉的自鳴鐘,從磨損痕迹來看能有九成新,再結合這東西的年份,應該還是克羅索斯戰爭時期的,是一件非常不錯的收藏品。”

“沒錯沒錯,我親愛的小少爺,倒推一百年這可是頂尖的工藝啊!”,老闆知道這是遇到真正的收藏家了,連忙捧上了一杯紅茶。

但是安東尼卻笑着擺了擺手,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簡陋的邀請函,這是他從馬車夫那裏花費十個銀幣買來的。

在維林諾神學院時,有一名從弗侖薩來的貴族曾經和他講過,在弗侖薩,幾乎所有的馬車夫都是地下拳場門票的售票員,於是他在去租房子的路上便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和馬車的車夫開口,沒想到居然真的買到了這東西。

“我是來參加一場比賽的,就是您正在組織的那種。”,安東尼笑着說道。

古董店老闆接過邀請函,但還是挑了挑眉,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我想參加一場,你現在組織的那個地下拳賽。”

安東尼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語,顯現出了極好的耐心:“不是觀戰,而是參賽。”

“親愛的小少爺,您是認真的么?”,老闆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雖然是一句東方的諺語,但是在金雀花這個國度里早已流傳許久了。

“對。”,安東尼的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我現在心情不太好,參加一場拳賽的話,應該可以讓我好受一點。”

老闆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他還是從背後拿出來紙筆,遞給這個看上去清瘦的小少爺,讓他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並在另一本上籤下免責書。

有貴族想要參加地下決鬥,這還是頭一次,如果將其當做噱頭的話,應該能夠讓那群賭徒們眼紅瘋狂!

“這裏的人都叫它地下城,到了晚上,來這裏找樂子的人很多。”

古董店老闆收起年輕人簽完的文件,笑着領他進屋,關上門后,拉開黑色帷幕,露出了生鐵鑄造的大門。

大門上雕刻着獅子搏鬥的畫面,它們的利爪洞穿彼此的心臟,利齒咬住對方的咽喉。鐵門在蒸汽機的驅動下向兩側打開,前方是條漆黑的甬道,濃密的白色蒸汽從甬道盡頭湧來,其中夾雜着狂呼與尖叫。

那個瞬間,安東尼有種錯覺,彷彿地獄之門在他面前洞開,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他要維持自己所創設出來的“貴族”人設,只有這樣,在取得勝利以後,他才能大搖大擺地走出這個充滿血腥味道的地方。

而來到這裏的理由有兩個。

其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需要金幣,除去今天5個金幣的房租以外,他全身上下加起來,一共只有21個金幣附帶幾個銀幣了。

第二,便是他和古董店老闆所說的那個理由——其實他遠遠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樣溫文爾雅,他很清楚,在他的骨子裏潛藏着的是洶湧的瘋狂。

第三,他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一個將積累在心中整整十七年怨氣盡數發泄出去的機會,與那個在維林諾的自己短暫地告別。

安東尼跟在老闆的身後走進場子,環視了一圈,觀眾席上座無虛席,滿滿當當,從衣冠楚楚的紳士到衣着暴露的艷女,刺鼻的烈酒味和誘惑的香水味混合起來,像是某種強烈的興奮劑,令人心跳加速。

他們興奮地尖叫着,將零碎的金銀幣丟進鐵鏈環繞的斗獸場,數以百計的錢幣在場地中滾動。

從他們的眼睛裏,安東尼看到了無盡的嗜血的興奮和對賭資的慾望。

而在斗獸場中,則是兩個正在徒手搏鬥的人型,此刻他們的身上都已經被鮮血所沾染,讓人甚至看不清他們的臉。

“很有意思啊。”,安東尼輕輕地笑了一聲。

出乎意料地,向來喜歡安靜的他居然完全不反感這樣的場面。

“這只是開胃小菜而已。”,老闆笑了笑,在短短的幾分鐘內,他已經安排好了安東尼的出場順序。

他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貴族小子安排在了下一場格鬥,出場的會是一個不算太強的拳手,這樣在有節目效果的同時,還能留下這個小子的一條性命,避免給自己的斗獸場惹上更大的麻煩。

“怎麼稱呼您?”

安東尼笑着問道。

“叫我‘炮手’就好,我退役前在船上做事,並且現在也是相當不錯的炮手,當然,我指的是另一方面。”

預感到自己馬上就有一筆收入的中年男人心情顯然非常不錯,他吹了吹口哨,笑道:“小少爺,你需要什麼特殊的衣服么?比如面具之類的?”

“不用。”

安東尼的視線聚焦在斗獸場的中間,那裏的搏鬥比賽已經落下了帷幕,赤裸着上身的簡裝男人對面,敵手的牙齒已經被打碎了,滿地的鮮血觸目驚心。

“現在退出已經來不及了哦。”

“炮手”低下頭,想從少年的眼神中找到驚懼或者慌亂——他突然有了一個更好的想法。

只要面前的這個貴族小子新生退意,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與他提出高額的違約金。

“你只要告訴我在哪裏下注就好了。”

年輕的男人脫下外套遞給“炮手”,然後又將一個包裹扔到了“炮手”的手上:“算了,你幫我下注,10個金幣,買我贏,沒點彩頭的比賽總是很無趣。”

“炮手”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拍安東尼的肩膀:“小少爺,希望你的拳頭能匹配得上你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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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從魔女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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