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一丘之貉
行搖雲髻花細節,應似霓裳趁管弦。
艷動舞裙深似火,悉凝歌黛欲生煙。
有風縱道能回雪,無人何由忽吐蓮。
疑是兩般心未決,雨中神女月中仙。
香山居士的詩,來形容活胭脂的火辣美姿一點也不為過。[1]
賽芙蓉搖着細腰肢兒,媚眼含笑,目送秋波,作揖比劃行雲流水。
算是全了對人傻錢多的金主嫖客們不辭辛勞前來捧場的酬謝。
“承蒙賞面捧場,讓諸位貴賓就等,賽芙蓉深感慚愧。今日賞花詩會分為四賞,一賞銀知意,二賞對知性,三賞詩知情,這第四賞嘛……”賽芙蓉故意賣了關子,扭頭瞧着樓上的姑娘們,笑着說:“這第四賞自然是小登科,夜賞花魁。”
“這賽芙蓉,講話還他娘的文縐縐的。”秦刀滿面紅光的走了過來,身邊擁簇着的姑娘們一個個紅潮未退,美眸含春,顯然方才進行了一場“激烈的纏鬥”。
葉無量回頭一瞧,見秦刀雙腿還有些細微打顫,不禁抿嘴偷樂。都是床幃好手,好田自是越耕越肥,但再壯的老牛怕也頂不住個三兩回。“秦大哥,這麼快就把地給犁好了?”
“那是自然,老秦是出了名的快!”
秦刀坐在葉無量身旁,把一個風騷的姑娘拉到懷裏,有些得意的炫耀着。剛剛點上一支華子抽了一口,就聽旁邊的那些嫖客們投來戲謔的目光,不知是誰編排了一句“唉,只要功夫深鐵也能杵磨成針。想這莽漢壯的如牛,竟也這般快,怕是終日酒色掏空了身子。看來本公子以後也要節制節制,免得人當壯年,傢伙事就不行了。”
秦刀瞪眼一瞧,那陰陽怪氣的公子哥面黃肌瘦,滿頭盜虛汗,登時就惱了,“你他娘的病懨懨的,還學人家讀書人穿一身白袍素衣,裝什麼大尾巴鷹。敢笑老子,要不你來跟娘子們去滾一回,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腎虛公子瞧了一眼秦刀身旁那些“猛如虎”的娘子們,嚇得趕緊閉上了嘴,偷偷擦着虛汗。
姑娘們見得此狀,笑得花枝亂顫,直說“秦大爺,你真是壞死了,哪有你這麼取笑人家的。”秦刀滿意地哈哈大笑,湊到葉無量身邊說:“小老弟,好戲都在後頭呢,不快些豈不虧得慌。再說了,大丈夫頂天立地,這麼多小娘子,若不雨露均沾,豈非薄情了些。”
說罷,張口吃着姑娘們遞來剝了皮的葡萄青提,嚼着吐出幾籽,又是一口華子,像極了事兒的“活神仙”。
他們這廂鬧着,那邊的嫖客們可無心理會,還一個勁兒的跟活胭脂賽芙蓉套着近乎,詢問賞花詩會的規則。
一名手執摺扇的儒雅男子起身施禮問道:“賽媽媽,今年賞花詩會與往屆有所不同啊。”
“原來驚風洞的金公子,幸會。金公子好眼力,今年的賞花詩會的確做了些調整。往年賞花詩會說得難聽些,就是一鍋燴的競拍,價格者優先選擇女兒們。今年若再以黃白論高低,恐怕奴家這樓上的女兒們都要教像歸海公子、李玄公子和白三公子這些世家大族們的公子給包了個圓場。”
賽芙蓉嘻笑吟吟,對着台下的那些坐在最前頭,錦衣綉袍氣度不凡的公子們微微施以打趣之禮。首排正中的三位公子,還不忘還以禮數,甩手就是一包靈石扔上台去。
秦刀吐了一口煙,朝着前面努了努嘴,小聲對葉無量說:“瞧見了么,那三位出手闊綽的公子,身份可不簡單。待會兒,你若與他們爭花魁,可得小心些。”
連秦大哥都要叮囑,想來那三位公子在永州頗有些勢力。葉無量好奇地朝着前方瞧了瞧,忽的身子被人推了一把,他這回身望去,見到兩位熟人,目瞪口呆,詫異道:“你們怎麼來了?”
“你們能來,為何我們就不能來。”
獨孤念搖着扇子,一臉嫌棄的趕走了秦刀和葉無量身邊的姑娘們,佔得左右兩個寬敞的座兒,與野狐兒將葉無量夾在了中間。
葉無量翻了一個白眼,壓低了嗓子,“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兒,是你們姑娘家能來的么。難不成還要找幾位淸倌兒耍耍不成。”
如果讓獨孤博知道自己的女兒陪着葉無量和秦刀來逛窯子,那還不得把嘴氣歪了。獨孤念冷哼一聲,也不會理會葉無量,抓着一串青提就在那兒吃着,左右豎著耳朵,聽着那幫嫖客們的下流之言,臉上微微露出一抹厭惡,但對這煙花之地好似還頗有些好奇,拉過左側的那羽扇綸巾的少公子,打聽着賞花詩會的玩法。
“野狐兒,她不懂事,你也跟着她胡鬧。”葉無量瞥了野狐兒一眼,他跟秦刀來流波,本就不是為了逛窯子而來。
老話說,無利不起早。獨孤博身為魔門至尊,那城府算計非是常人能及。為了葉無量,他竟大下血本,許之以利,動之以情,便是父子也不過如此。
自始至終,獨孤博都不願透露看重葉無量的緣由。既有意將自己的女兒許配,又明知秦刀會帶他來逛窯子,卻偏偏偏不加干涉,這也太不符合常理。那所謂的男人三妻四妾,葉無量斷然是不信的。
他去洛州的行蹤連雲州道盟都不知道,但天魔宗對他好像了如指掌。洛水江畔,萬人往和獨孤念掐着時間趕到,將他救了出來,細思極恐。
秦刀沒來由的成了天魔宗的弟子,帶他來逛窯子,又偏偏趕上了逍遙閣的賞花詩會,永州各地豪強子弟都在,未免也太巧合。
如說這背後沒有獨孤博的推波助瀾,誰能相信。葉無量跟着秦刀來流波,就是想見識一下獨孤博給他準備的好戲。
野狐兒來了,葉無量頓時就少了些看戲的興緻。野狐兒說不喜歡男子,她來逛窯子不就佐證了自己是蕾絲的身份,這讓一個垂涎三尺的葉無量如何能把握得住。
野狐兒淡然一笑,倒了一杯酒,就幹了下去。
葉無量無奈地搖搖頭,野狐兒笑得這麼好看,他哪裏還好計較什麼。接着秦刀的話題,葉無量湊到了秦刀那邊,手臂無疑觸碰到柔軟,心中微微蕩漾,但見野狐兒也不在意,他自是心中投樂,有意無意地就蹭上一蹭,“秦大哥,那三位公子莫非大有來頭?”
秦刀瞥了一眼葉無量那“作妖”的右臂,暗暗比了個大拇指,低聲道:“老弟你瞧出來了。左邊那位是震天門的少門主歸海一策,右邊的是蒼雷府的三公子白蕭,中間那位更是了不得,極樂派的少當家李玄。”
獨孤念忽然湊了過來,插嘴說:“震天門和蒼雷府把持着永州道盟,雖然暗中多有較勁,但明面上還是一團和氣。極樂派勢力不比天魔宗,那李玄早就想謀奪爹爹的魔門至尊之位。葉無量,你要搶那花魁,本小姐管不着,但若得罪了他們,連累天魔宗,本小姐可不饒你。”
“都是永州數一數二的門派,永州道盟竟自甘屈於魔門之下,有趣,有趣。”葉無量吧唧抽了口煙,吐出兩個煙圈,轉臉對獨孤念說:“天魔宗看來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強嘛,如果永州道盟跟極樂派聯手,念公子,你們家可有蕭牆之禍啊。”
獨孤念臉色微微一變,欲言又止,但葉無量那張嬉皮笑臉總人有些討厭,於是哼了一聲,“你就笑吧,本小姐是不會與你這無知流氓計較的。”
此時,大堂內的嫖客們哪有閑心管他們這些人在此說貧,一個個爭着要弄個明白。
興許是看葉無量與獨孤念和野狐兒“你儂我儂”,心裏多少有些不平衡。孤家寡人一個,還要被喂狗糧,哪能痛快。索性也加入了那些嫖客,做起了起鬨架秧子的好手,“賽媽媽,你這般照顧我們這些鄉下粗野漢子,我老秦先謝過了。你也別賣關子了,趕緊說說,怎麼才能論出個高低,抱得小娘子。”、
他這一開口,嫖客們情緒更是高漲。
賽西施含笑解答道:“虯髯客果然是豪爽之人,奴家就再佔用些許時間與大家講講今年的規則。第一賞,賞銀之意。大家都知道奴家這些女兒培養起來不容易,琴棋書畫,歌舞床技樣樣都是一絕,所費開銷甚巨。如果想與姑娘們共度春宵,自然也得拿出些誠意。諸位桌前有竹牌一塊,寫上願意投注的靈石數量便可。當然奴家要提醒諸位,一千靈石為底,上不封頂,奴家會從出價最高的賓客里選出一百位晉級下一關。”
“切,還不是得談錢。依我看你就直接說抱個姑娘走要多少錢,有錢者上,沒錢者滾蛋不就結了。”秦刀嗤之以鼻,轉臉對葉無量笑道:“葉老弟,等下你可得給為兄出點銀錢。”
“秦大哥,是你要帶我來耍的,怎的還讓我出錢?”
秦刀奸狡地笑道:“嘿嘿,誰叫你有錢呢。”
你爺爺的,感情是把我當隨身提款機了。葉無量無語,心想一個彈丸之地的青樓,花魁還能要多少錢,便湊湊熱鬧吧。“行吧,我出便我出,不過我可得記個賬,回去也好向獨孤前輩討要去。”
“嗨,我說你小子,也忒不講究了。上次那壺靈酒,老哥我也沒問你要錢,如今讓你討點銀子耍耍,你還斤斤計較起來了。”
秦刀拿起鞋子,便要往葉無量砸去,但聽獨孤念嗔怨一句“秦大哥,我真看錯你了,你們簡直是一丘之貉。”他也只好悻悻然將鞋子撂下地,瞪了葉無量一眼。
這時,嫖客們紛紛拿起竹牌,左看看右瞧瞧,不知該押多少靈石才算能晉級。反而那些坐在前排的富家公子哥們,卻是豪爽的大筆一揮,準是有個萬兒八千的靈石,就這麼揮擲如土了。
逍遙閣的小廝,前來手竹牌子,獨孤念、野狐兒和秦刀很是爽利的將牌子扔了出去。
小廝一瞧那竹牌上的金額,頓時面露喜色,連連稱讚“大爺吉祥,大爺闊氣。”順勢伸出手,向他三人討要靈石。
獨孤念、野狐兒和秦刀三人同時脖子歪向了葉無量,眼睛一眨不眨。
“你們看着我作什麼?”
葉無量往後縮了縮,心裏有些發毛。
獨孤念淡淡的說:“給錢。”
野狐兒則是溫婉一笑,那秦刀更是笑得像菊花一樣燦爛。
葉無量沒好氣地說:“三位公子,三位爺,我跟你們也就幾面之緣,也算不上熟。你們出來嫖妓,都不帶錢,讓我來付賬,你們好意思么?”
小廝試探着問:“幾位爺,那這……”
三人異口同聲:“他付!”
小廝說:“嘿嘿,這位爺,都是出來耍的朋友,能幫一把也是結個善緣嘛。”
“嘿,這話說得好。那就結個善緣吧。”葉無量有些無奈,將自己的竹牌子也遞給了小廝,問:“一共多少靈石。”
“承惠,三十五萬靈石。”
“多少?”葉無量差點噴出一口老血,翻了翻四人的牌子,轉臉就怒瞪着獨孤念和野狐兒。好嘛,這倆娘們兒是商量好了要坑小爺我的吧。第一關,也就押個寶而已,一人押了十五萬靈石,真他娘的敗家。
“你拿我當冤大頭是吧。”
“區區一點靈石而已,看你小氣的。”
“感情不是花你的錢,你不心疼。”葉無量有些氣不過,扯了扯獨孤念的髮髻,“看你後面如何收場。”
葉無量很不情願的付了三十五萬靈石,小廝高興地走了。
“野狐兒,這十五萬靈石,我也不問你要拮据了,就當是給你的聘禮吧,你可不許反悔。”
野狐兒頭微微偏向一片,小口淺酌着酒,也不理會。
時間轉眼即逝,一炷香已過,但大多數嫖客還在猶豫不絕。
這時,不遠處一桌長得跟屠夫似的大漢,卻是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道:“大家都爽快點,何必耗費這麼多時間,我們在座的哪位不是千里迢迢而來,早點洗洗風塵,喝點小酒,竊玉偷香豈不是快活,大家說是不是!”
“你們這幫莽漢蠢夫,就知道咋咋呼呼,要比錢能比得過小爺?”
歸海一策把玩着那長長的手指甲,一臉鄙夷,“真是聒噪!”
“歸海一策,你他娘的……”
歸海一策拂袖一揮,一道紅色真氣形如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了大漢。
“好戲這麼快就來了么?”葉無量瞥了一眼秦刀,轉眼又朝那大漢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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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朝白居易《醉后題李、馬二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