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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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特心不在焉地轉換電視頻道,即便有通常他喜歡的節目,他也不能集中注意力。他的腦子裏現在滿是結,並且他睡得很差。格麗婭已經離開七個星期了,幾乎有四個星期他沒跟她說過話了,查莉老說的那句“她平靜下來就會回來的”也不管用了。每過一天,馬特就越發覺得格麗婭十有八九不會回來了,他們共度的日子結束了。
很多了解情形的朋友都勸他罷手,繼續過自己的生活,說他還年輕,他的同齡人也都還沒有成家立業。他又沒有跟格麗婭結婚——她堅持與他同居,來向他的親朋證明她不是個以色相騙取男人錢財的女人,她覺得這比在手指上戴枚戒指重要得多。
本質上來說,朋友們是對的。他和格麗婭的公寓是租來的,他們沒什麼實物資產。他當然並不想要一場長久而痛苦的離婚,只需終止公寓的租約——一旦他自己無力承擔租金他就會這麼做——另找一處房子,一走了之。實際些說來,在財務上毫髮無損。
不過從感情上來講,他開始意識到,事情是另外一回事。
在對過去的隨意回想中,馬特將思緒集中到他第一次見到格麗婭時的情形。他和幾個朋友去參加索霍區13一個小畫廊的落成典禮——有個朋友認識畫廊的老闆,他們計劃去打個照面,然後去上城區吃飯。他們去了,同行的還有女人,和往常一樣打扮得乾淨利落,身着名牌牛仔褲,頭髮吹得一絲不苟。
畫廊人頭攢動,馬特草草看了眼牆上展出的現代藝術,怪異的塗鴉看上去像是由蹣跚學步的孩童所畫,他對這些可不感冒。隨後他的視線落在了房間角落底座上的一尊小雕塑上,他走得更近了些,發現那是一隻美麗時尚的天鵝。他情不自禁地去摩挲天鵝優雅的脖子,雕塑家所創造的天鵝絨翅膀具有極其柔軟的觸感。他被吸引住了,這真是件美好的作品。他查看了價格,在他的預算之內。他向別人打聽怎樣能購買它,發現畫廊老闆正跟他的朋友艾爾聊天,他被領到一張桌子前面,刷了信用卡。
“先生,您真有品位,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件作品。我預感創作者會大有成就。”畫廊老闆指了指房間那頭,“她就在那兒,想見見她嗎?”
馬特的目光落到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身上,她身穿紅色的格子襯衣和舊牛仔褲,金色的鬈髮——估計未洗——凌亂地垂在肩頭。畫廊老闆叫她的名字時,她轉過身來。她有一雙綠寶石般的大眼睛,翹起的鼻子上有少許雀斑,淡粉色的唇。她沒有化妝,看起來像個孩子,她的自然,與跟他同來的那些女人的矯揉造作,對比再鮮明不過。
女孩領會了畫廊老闆的手勢,朝這邊走過來,她苗條的身材、小巧的臀部、纖長的腿,馬特一一看在眼裏。這女孩並不是個美女,然而她眼中有一種動人的神采,讓馬特本能地為之動容。他盯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想抱住她、護住她,還是想把她剝光跟她做愛。
“格麗婭,這位是馬特·康內利先生,他剛剛買了你的天鵝。”
“您好,康內利先生,”她衝著他笑,可愛的鼻子開心地聳了起來,“很高興您買下它,真的,下面幾個星期我有得吃了。”
回顧往昔,也許正是因為這種輕柔的愛爾蘭腔調,聽起來比紐約人的那種刺耳腔調舒適迷人得多。
總之,十五分鐘后馬特問格麗婭能否與他共進晚餐,她拒絕了,說她已經約好跟畫廊老闆和當晚在此展出作品的其他藝術家一起出去吃飯。不過他借口說要看她工作室的其餘作品,要到了她的手機號。
馬特,相貌堂堂、真誠友善、風度翩翩,此前約女孩子出去從未碰過壁,格麗婭·瑞恩看來有所不同。第二天他給她打了電話,在她的語音信箱留了言,但是沒有接到回電。過了幾天他又打了電話,這次她在,可似乎大多數晚上她都很忙。
她越是避開他,馬特越是決意要贏取她的注意。最後,她同意在索霍區一家熟悉的酒吧跟他喝上一杯。馬特準時出現,身着鮮艷的夾克、斜紋布褲和拷花皮鞋,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群波希米亞風格的人之間,顯得格格不入。格麗婭似乎沒為今晚的會面在穿着上費過一點心思——仍是上次那條舊牛仔褲,不過這次上身換了件舊的藍襯衫。她點了半品脫健力士黑啤,一飲而盡。
“恐怕我沒法待得太久。”
對於原因她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馬特,好不容易才逮到跟她見面的機會,千方百計找話題跟她攀談。他提起的大多數事情,格麗婭似乎完全沒有興趣。末了,她站起身,抱歉說她得走了。
“能再見面嗎?”馬特邊問,邊趕緊付了賬單,跟隨她出了酒吧。
在外面的行人路上,她轉過身面對他,問:“為什麼?”
“我想跟你見面,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
“說實在的,馬特,有天晚上我在畫廊瞧見你那些時髦朋友了。我覺得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你也不是我的那杯茶。”
馬特大吃一驚。她猛然轉身,他追了上去:“嘿,你覺得我喜歡哪一類型呢,格麗婭?”
“噢,你知道的……在康涅狄格出生,在光鮮的私立中學上學,在哈佛大學結束學業,然後去華爾街發財。”
“這麼說吧,有部分是對的。”馬特漲紅了臉,“可我確信不想步我爸爸的後塵去做投資。事實上,我正在哥倫比亞攻讀心理學的博士學位,拿到學位后,我希望成為一名講師。”
聽到這兒,格麗婭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感興趣的神情:“真的嗎?”她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我很驚訝,你看起來不像個窮學生,現在是嗎?”她的手在他身上掠過,“那麼,為什麼一模一樣呢?”
“一模一樣?”
“全是那種富家子弟的派頭,”她咯咯笑起來,“你看起來像是徑直從拉爾夫·勞倫14的廣告中走出來的。”
“拜託,有些女孩就吃這一套,格麗婭。”
“好吧,那些女孩中可不包括我。抱歉,馬特,我不是那種樂意讓富家子玩弄的人,那種人以為可以用錢買到感情。”
馬特的情感在憤怒、嘲笑和迷戀之間遊盪。這個身材嬌小、爭強好勝的愛爾蘭女孩,從外表看來,就像仙境中的愛麗絲,但是她顯然有一顆堅定的心和足以收拾最刁鑽客戶的伶牙俐齒,她徹底迷住了他。
“哇,你瞧!”她沿着行人路繼續向前走着,他呼喊道,“我買來的你的雕塑?為了買它,我把從我姑母那兒繼承來的遺產花得一個子兒都不剩。我姑母在遺囑里規定了要我拿錢買美好的事物,幾個月來,我一直費盡心思尋找吸引我的東西。”馬特意識到他在對五十碼開外的那個嬌小女孩吼叫,人們正盯着他們。生平頭一次,他毫不在意,“我買了你的天鵝,因為我覺得它美。明確地說,我父母對我很惱火,因為我沒有追隨我父親的步伐!並且,‘富人區的公子’在派克大街沒有豪華公寓,女士。他住在學校的學生宿舍,一間卧室兼起居室的公寓,與人合用廚房和洗手間!”
格麗婭又一次停了下來,轉過身,默默地揚起眉毛。
“你想看看嗎?我的富人朋友沒一個會去那兒,它在鎮上環境較差的那邊。”
聽到這裏,格麗婭笑了。
“並且,”馬特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不過無論如何他得讓這個女孩了解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可能完全沒法從我有錢的家人那兒繼承一分錢,除非我按他們說的做。如果你在找尋那樣的傢伙,我建議我們就此結束。”
他們互相盯着對方有整整二十秒鐘。旁觀的人群都被這出街頭戲劇吸引住了。
這回是馬特走開了,他走得很快,不理解幾秒鐘前他為何會異乎尋常地感情衝動。過了一會兒,格麗婭跟上了他。
“你真的動用了你的遺產來買我的天鵝?”她平靜地問。
“千真萬確。我姑母是個了不起的藝術收藏家,她告訴我只買那些觸動你的作品,你的雕塑做到了。”
他們不聲不響地走了一會兒,兩人誰也不知道他們去向何方。最後,格麗婭開口了:“對不起,我以貌取人,我不應該那麼做。”
“嘿,沒關係。總之,我來自哪兒,如何穿衣,有什麼大不了的呢?”他看着她,“我得說,你我都有錯。”
“不要把心理學的那套蠢話用在我身上,康內利先生。不然,我還是會覺得你是在一味想法子打動我。”
“我會認為你過去跟我這型的人有過波折。”
格麗婭臉紅了:“或許你是對的。”她驟然停步不前,轉過身看向他,“你怎麼知道的?”
“嘿,格麗婭,”馬特聳了聳肩,“沒人會那麼抵觸拉爾夫·勞倫,他設計出了不少貨真價實的好衣服。”
“真是一報還一報啊。是的,碰到了一個渾蛋后,讓我覺得所有人都是渾蛋。所以,這就是了。”格麗婭似乎突然惶惑不定,“嗯,我認為……”
“聽着,與其這麼走着聊天,我們何不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呢?”馬特對她眨了眨眼,“我肯定那兒看不見鮮艷的夾克之流。”
那一晚,以及接下來的幾個星期,馬特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他沉迷於格麗婭的淳樸、活力和坦率,那些拘謹的富家女總是將自己真正的想法和感情隱藏在世故的面紗後面,跟這些女孩相處多了,意味着你得憑藉猜測才能知道自己該站在哪個位置,格麗婭吹來了一陣新鮮空氣。要是她高興,他就看得出來;要是她生氣惱怒,或是為當前的雕塑感到沮喪,他也知道。她對他未來的職業,他為之付出的努力,充滿敬意;不像他那麼多朋友,認為這只是一個遊戲,開了這麼段小差后他便會屈從家人,跟隨他父親進入他出生的那個圈子。
雖然沒有達到馬特那樣的教育水平,但格麗婭聰明好學,像一塊海綿一樣吸取信息,然後再把它釋放出來,運用她與生俱來的智慧領會她聽來的話語的含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要告訴查莉,他們玩完了。對於他來說,那只是一時的激情,不可能長久。她平心靜氣接受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幾個月過去了,反正馬特越來越少見到她和他的那些老朋友。馬特知曉了格麗婭的家鄉,透過她的雙眼,他看到了他那個世界的一些人是多麼淺薄。問題在於,那就是他過去所在的世界,他拋棄了他的朋友,他的家人卻不那麼好應付。
有個周末他帶她回去見家人。之前幾天,格麗婭試了無數可穿的禮服,在離開前的幾小時,她因為沮喪而放聲大哭。馬特擁抱了她:“聽着,親愛的,你穿什麼並不重要。他們會喜愛你,因為你就是你。”
格麗婭哼了一聲:“我深表懷疑。我只是不想讓你失望,讓你尷尬,馬特。”
“你不會的,我保證。”
馬特覺得,那個周末過得跟期望中的一樣好。是的,他的母親伊萊恩有些強悍,不過她所說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為了她兒子好。他父親不那麼易於接近,鮑勃·康內利那一代人,認為男人生來就是勇士,不會介入家庭事務和女人們的情感問題。格麗婭盡了全力,但是他父親不是那種可以對人敞開心扉的人。
回來的路上格麗婭一言不發,接下來的那一周馬特花了大把時間來安慰她,說他的家人喜歡她。他想,如果他能給予她所需的安全感,向格麗婭表明他對她是認真的,或許對她能有幫助。六個月後,他們去佛羅倫薩度假,在離大教堂不遠的一間百葉窗緊閉的房間做愛后,馬特向格麗婭求婚。她看着他,吃驚地睜大了雙眼。
“跟你結婚?馬特,你是認真的嗎?”
馬特撓她的癢:“不是的,我原本想當笑話說。格麗婭,我當然是認真的。”
“我明白了……”她吸了口氣,“嗯,的確令人震驚。”
“幹嗎這麼意外呢?”馬特揚起眉毛,“我們已經過了法定年齡。我愛你,並且我認為你也愛我。走到這一步再自然不過了,不是嗎?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人不都這麼做嗎?”
格麗婭的目光變得暗淡,似乎要落下淚來,這可不是馬特期待中的反應。
“親愛的,我不想讓你不高興。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有,”她低聲說,“只是,我不能……不,我不能跟你結婚,馬特。”
“我懂了。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格麗婭把臉埋在枕頭裏,搖了搖頭:“並不是因為我不愛你,我愛你,”她沙啞着說,“但是我扮演不了馬特·康內利太太的角色。你的父母和朋友們會反感,馬特,不管你怎麼想,我知道他們會那樣。我下半輩子都會感覺愧疚,每個人都會像看淘金女郎那樣看我。況且,我會失去自己的個性。”
“格麗婭,親愛的,”馬特嘆了口氣,“我搞不懂為什麼你這麼在意別人的眼光。這跟他們沒有關係,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們開心就行。如果你答應嫁給我,我會很開心。當然了,除非所有這些不過是你用來掩飾你不愛我的借口。”
“別犯傻,馬特,你知道不是那樣。”格麗婭站起身來,理了理她亂糟糟的頭髮,“這是尊嚴問題,馬特,對我來說是大事,一直以來都是。即使只有一個人認為我跟你結婚居心不良,我也受不了。”
“那個比我們做理應做的事情還重要?”
“聽着,你了解我的,親愛的,如果我執意做一件事情,沒有什麼能讓我改變主意。”格麗婭握住了他的手,“要是你說你想下半輩子跟我生活在一起,答案是肯定的,這也是我的願望。如果沒有戒指,不改姓,我們就做不到這一點嗎,馬特?”
“你是說住在一起?”
“沒錯。”馬特露出震驚的表情,格麗婭對他笑了笑,“這年頭,人們都這樣,你知道的。不過我不太了解這邊的法規,也許幾年後我會被認為是你的同居婚姻妻子。馬特,”她緊握着他的手,誠摯地看着他,“你覺得我們真需要那一紙文件來告訴這個世界我們彼此相愛嗎?我們在一起並不需要這個文件,不是能說明更多嗎?”
儘管馬特努力轉變他從小所接受的那套慣例,來認可他所愛的女人,但這對他來說不是易事。他從沒考慮過和別人同居的可能性,他一度以為他會跟他的父母和朋友們一樣走入傳統的婚姻。
“我……”他搖了搖頭,“我需要考慮一下。”
“我明白。”格麗婭垂下眼帘,“換句話說,如果你想給我買枚戒指,我很樂意佩戴。或者我們可以去蒂凡尼店,就像《蒂凡尼的早餐》中的柯德莉·夏萍,讓他們刻一個拉環。”
“要是有孩子了怎麼辦?”他緊張地問。
“上帝啊,”格麗婭笑了,“事情才剛有一點眉目呢,我可想不到那麼長遠。”
“沒錯。但既然我想到了這點,我希望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對這件事情已經有共識。我會盡我所能,親愛的,但是想到我的孩子會成為法律上的私生子,甚至還不能合法地用我的姓,讓我難以承受。”
“好吧,我讓一步。如果你準備好跟我同居,萬一有孩子了,我們就商量結婚的事情。”
馬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聲笑了出來,他深情地吻了一下她的鼻子:“女士,你是一個浪漫詩人的夢想佳人。好的,如果你就想這樣,我們成交。不過,”他看着她,“這不是最佳方案,我知道還有比這好得多的方案。”
於是,為了捍衛這份感情,與這位極度自尊、獨立、令人懊喪又振奮,總是讓人驚奇的愛人的感情,馬特放棄了他所有的原則,搬來和格麗婭住在了一起。按照要求,他從蒂凡尼給她買了枚戒指,她高興地戴上了。他父母看到戒指時,只有一個問題:他們倆哪一天結婚?
那一天從未到來。
現在,八年過去了,比起在佛羅倫薩的那一天,他沒有獲得更多的書面文件。他發現自己幾乎在期待一場痛苦棘手的離婚,至少那樣能證明他們要結束的事情是多麼重要。他們倆甚至從沒有共用一個銀行賬號,幾乎沒什麼可以分割的東西,將他們倆結合在一起的所有東西只是一個共同的願望。馬特走到窗邊,看向窗外。格麗婭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也許他只需要接受,繼續過自己的生活。然而,沒能確切地知道他做了什麼錯事,讓他始終放心不下。但要是她不準備告訴他,或是跟他商量,他該怎麼辦?
“嗨,親愛的,你好。”查莉關上身後的門,走過來從後面抱住了他。
“嘿,你知道的……”馬特聳了聳肩。
“心情不好?噢,馬蒂,已經好幾周了,看見你這樣真叫人難受。”
“唉,我想,世界就是這個樣子。”他從她的懷抱中掙脫開來,去廚房拿了瓶啤酒,“喝一杯嗎?”
“好啊,”查莉驀地倒在沙發上,“我累壞了。”
“工作很辛苦?”馬特拉掉啤酒瓶瓶蓋,從冰箱拿出霞多麗葡萄酒,給她倒上了一杯,隨意問道。
“是的,”她笑了笑,“這姑娘太需要一場聚會了。”
“這傢伙也是。”
查莉坐了起來,喝了口酒:“那好,就這麼做,讓我們出門來個聚會。我可以找些老朋友來——他們肯定很高興見到你。怎麼樣?”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心情參加聚會。”馬特聳了聳肩說。
“唉,試一試又沒有壞處,是吧?”查莉猛地拿出手機,準備撥號,“即使不為你自己,也為你的室友考慮考慮,過去幾個星期她可一直在聽你倒苦水。嘿,夥計們!”她對着手機講道,“今晚有安排嗎?”
一個半小時以後,馬特和一群老朋友坐在富人區一家時髦的酒吧里,他好多年沒光顧這裏了。查莉脅迫他穿上了顏色鮮艷的夾克和絲光黃斜紋褲,和格麗婭在一起的日子,他都穿牛仔褲和T恤,還有格麗婭在跳蚤市場淘到的一件花呢上衣,她說穿上這件衣服讓他看上去有教授范兒。
有人點了香檳,朋友們看到他都很開心,讓他很快活。抿着香檳的當口兒,馬特意識到他有八年沒單獨跟他們在一起了。目前為止他們中還沒人成家,他們的生活就像那些光鮮的成功人士一樣沒有變化。開始喝第二杯香檳時,他感覺自己似乎處在一個時間隧道,這並不讓人不快。生活中有了格麗婭后,他放棄了不少東西,他樂意如此,因為他愛她。但格麗婭已經不在這裏了……喝了三瓶香檳后,他們一行六人去了一家新開的日本餐廳,熱鬧地吃了頓晚餐,談論着過去的時光,喝了過多的酒。經過了過去幾周的孤寂與痛苦后,酒精讓馬特頭暈目眩,與自童年時就一起玩的老朋友相聚讓他開心。
凌晨兩點他們才離開餐廳,馬特跌跌撞撞地叫了輛計程車載他和查莉回家。
“見到你真好,老朋友。”艾爾拍了拍他的背,“往後我們見面的機會應該會多些吧。”
“也許。”馬特回答道,跟着查莉坐到了計程車後座。
“復活節時到楠塔基特島來玩幾天,爸媽很想見見你,小夥子。”
“沒問題,艾爾,你多保重。”馬特愉快而含糊不清地說,車子駛離行人路時,他閉上了雙眼。像大二時常常發生的一樣,彷彿有根棍子頂着個盤子在腦袋裏不停旋轉。他把頭垂在一邊看能不能好受點,落在了查莉肩頭,他感覺到有手指拂過他的頭髮,溫柔地穿過,讓人覺得親近,備感安慰。
“玩得好嗎,親愛的?”
“嗯。”馬特喃喃道,感到不太舒服。
“告訴過你見到那幫傢伙你會開心,我們仍然愛你。”
馬特感覺到柔軟的唇觸到他的頭皮。
第二天一早,馬特醒來時,頭痛欲裂。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他不記得是怎麼付錢給計程車司機、上電梯然後到床上來的。馬特換了個位置,感覺頭痛好了些。
視線清晰后,他驚惶地發現他不是一個人,他記不起來為什麼查莉會睡在他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