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可相信,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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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外,醫生平平靜靜地走出來:“誰是林悄的家屬?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是孩子沒保住。”
陸錦年:“!!!”
“大夫你說什麼?孩子?”一把扯住醫生的胳膊,陸錦年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她......她懷孕了?”
“你是孩子的親爹么?”見此狀況,醫生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老婆懷孕都三個多月了,你一點都不知道?”
三個月......陸錦年閉了閉眼睛。
當初結婚那會兒,他就跟林悄放過狠話——生個孩子歸陸家,然後她滾。
沒了林依,那麼是誰都無所謂。他陸錦年的孩子,能有這世上與林依最相近的血統便已足夠了。所以每個月他都算準了林悄的生理期,只在合適的時候例行公事。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林悄竟然已經懷了孕!
“那她,醒了沒?”陸錦年啞了啞聲音,又問。
“醒了又怎樣?我跟你說實話,她下體有中度程度撕裂,造成十分危急的大出血,整個孕囊都掉出來了。孩子已經有了基本人形,是個女孩。你要看看么?”
大夫從醫多年,世間百態見得多了。他皺皺眉,也不多解釋,只揮手叫後面的護士把一個塑料箱給端了出來。
還沒等陸錦年同意或拒絕,那一團血肉模糊的爛肉就被毫不客氣地呈現在他眼前!
孩子有顆紅棗那麼大。小小一團烏漆漆血淋淋。依稀可以辨認出半透明的小手小腳,像魚兒一樣透明。
陸錦年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幾乎跌坐了一個蹌踉。
他以為,自從林依死後,在他的世界裏,將再也不會有‘害怕’這兩個字了!可是這一刻,看着自己未成形的孩子,在幾個小時前被那樣粗暴地撕扯蹂躪致死,他只覺得那久違的恐懼感就如同三尺寒冰一樣深入自己的每一寸血脈!
***
林悄醒來的時候,天已然大亮。醫院裏無度的消毒水氣息瀰漫著她近乎麻木的神經,下體一陣陣不間歇的疼痛,讓她下意識地將雙手按在小腹上。
空蕩蕩的,毫無回聲一樣的失落感,頓時逼出她壓抑的淚水。
“你有什麼資格哭?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陸錦年靠在病房的門上,整整一個暗夜到黎明,他只想問林悄這句話——
“林悄,你是故意報復我的對吧?故意瞞着我懷孕,故意讓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弄掉它,你是不是覺得,繼續在我面前裝可憐,我就能良心難安?我告訴你林悄,自從依依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就跟着死了。要不是看在你是依依妹妹的份上,我才懶得碰你這種虛偽虛榮的女人!”
林悄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除了眼睛睜着,偶爾眨一下外,整個人就跟死了似的。
“你聽見我說話了沒有!裝什麼死!不願生我的孩子是吧?沒關係,人工也好代孕也罷,這都什麼年代了,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壓抑的氣氛讓陸錦年越發感到呼吸不暢。
“銘依。”林悄啟開乾裂的唇,微微轉了下頭。
“什麼?”陸錦年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給孩子起的名字,陸銘依,銘記林依的......意思......”
“林悄,你!”
“陸錦年,無論你有多討厭我,都改變不了我是林依妹妹的事實,都改變不了這個孩子是她外甥女的事實。”
林悄的嘴唇動了動,兩行淚水從眼角慢慢溢出。滑下來的時候,被正好的陽光斂去了七彩的色澤。
“我本想,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後,如果你還不能愛上我......我就離開你。陸錦年,我跟我姐相比,被愛,就那麼難么?”
“林悄,跟依依比起來,你的靈魂從一開始就是卑鄙的。”陸錦年冷笑道。
“就因為我回了林家,就因為我站在你面前的時候,是以林家大小姐的身份,而不是一個落魄而值得憐惜的小模特?為什麼你只相信她口中那個不堪的我,卻不願意親眼看看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林悄支撐起虛弱的身子,骨縫裏疼痛令她難熬不已。
“閉嘴!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依依!在我眼裏,她再落魄,也比你這個貪慕虛榮的女人高貴得多!”
陸錦年上手一抓,將林悄整個提起來。他瞪着林悄的眼睛,一字一頓警告道:“我就是相信她怎樣?她死了,我只能相信她。有本事你也去死啊!”
林悄微微扯了下唇角,臉頰已經包紮好的傷口扯了幾許疼痛。她怪林依么?也許不吧。林依是她相依為命的姐姐,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她們只不過,是選擇了不同的路,不同的堅強而已。
林悄無法告訴陸錦年,當初林依海選失利,被不懷好意的主辦方經理人打上了主意。
是她瞞着姐姐,一路衝進身為投資人的陸錦年的包房裏,大着膽子為她拿下了這個視鏡的機會。
那一眼,一瞥。她愛上那個男人舉手投足間的沉穩魅力,一愛就是整整三年。
可那時那刻的她卻只能對陸錦年說,我的名字叫林依。
如今,她只想告訴陸錦年,她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林家長女的高貴身份而洋洋自得過。因為從那天起,林悄二字便註定隱退在別人的‘一見鍾情’之外。
“錦年,我姐已經死了。如果我也死了,誰來愛你呢?”林悄狼狽地靠在床角,一雙眼睛裏卻噙滿了仰慕的情懷。
這一年來,她從不避諱在自己面前說愛。說得越多,陸錦年就越是心躁,越是厭惡。
他弄不清楚,林悄到底是催眠自己還是在催眠他。所以除了一次次花樣層生的折磨,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手段不去淪陷於一張跟林依那麼相似的臉?
“林悄我警告過你,不許說愛我!我噁心!”瞪着血紅的雙眼,陸錦年將已經沉如一灘泥淖的林悄再一次拎起來。
“陸錦年你要幹什麼啊!”說話間,病房門被人一腳踹了開。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衝進來,衣着雍容,氣質不凡。
“媽?!你——”
“媽什麼媽!我沒你這個沒人性的兒子!”姜素雲狠狠地盯了陸錦年一眼,同時三兩步並過去將林悄扶起來。
“你怎麼過來了?我先送你回去再說——”陸錦年挽了下袖子,露出精緻的腕骨。在自己的母親面前,他多少還是有些忌憚。
“回什麼回?我怕我再晚來一步,阿悄要被你折磨死了!”姜素雲憤憤地哼聲道,“你是不是以為你爸退休了就沒人管得了你?你在公司怎麼胡作非為,難道我們都不知道?咱陸家有今天的地位,不是靠把自己老婆往火坑裏推換來的!”
“媽,那只是逢場作戲。”陸錦年的解釋不算有力。但他自己心裏是明白,昨晚在會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個套路。他恨林悄是真,卻不願借別人的手來真實地羞辱她也是真。
“你少跟我狡辯!就算那個林依不死,我和你爸也絕對不允許她進陸家的大門。同樣是孿生姐妹,阿悄教養良好,學識聰慧,你怎麼卻偏要喜歡那個下三流的小模特?”
“媽......”林悄感激婆婆及時過來救場的情義,但聽到她口中對姐姐那樣的評價,心裏也是難受得緊。更何況,婆婆越是為她撐腰,陸錦年便越是會變本加厲地怨恨她。
“媽,我姐姐她當初也是為了我......”
“為什麼為?路是每個人自己選的,她分明是自甘墮落,卻還看不上你這一身清白!我告訴你陸錦年,當初婚禮上放錄像的人,就是我和你爸。你能怎麼著了?那小賤人自己覺得混不下去了,正好死了乾淨!”
“媽!你——”陸錦年厲聲道,“你在說什麼!你怎麼可以——”
狠狠攥了下拳頭,陸錦年奪門而出。
***
“蠻長時間沒見你這麼喝悶酒了。我說陸大少,那事都過去一年了,你好歹想想開吧。”
夜場靡靡,燈光絢麗。秦羽陪坐在吧枱上頻頻看著錶,終於在陸錦年要第八杯酒的時候,上手攔住了。他跟陸錦年是好友,如今在陸氏集團擔任項目總策劃師,也是陸錦年最得力的助手。
“秦羽。我媽說,當初把依依逼死的那捲錄像帶,是她和我爸放的。”
陸錦年扳開修長的手指,摩挲着紅酒杯上倒映的醉態,終於說了今晚第一句帶着理智的話語。
秦羽嘆了口氣,聳聳肩:“你別跟我說,你從沒這麼想過?伯父伯母討厭林依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我不是沒想過,我只是......”
拍了下陸錦年的肩膀,秦羽勸道:“都說當局者迷嘛,其實你恨林悄,是因為你也沒別的人好恨了。從小到大,你最是討厭那些拜金任性矯揉造作的富家女。後來跟林依在一起,她同她妹妹之間的矛盾更讓你一早便對林悄的身世存了偏見。”
陸錦年把頭微微垂低在吧枱上,他覺得自己有點混亂。腦中反覆縈繞的,都是林悄滿是淚痕的抗辯之顏。
她說過無數次不是她,他卻從沒相信過。是他愚蠢而偏執么?不,陸錦年不能允許自己就這麼顛覆了怨恨三年的動機和理由——
“我有什麼偏見!林悄那樣的女人難道不該被討厭么?”狠狠一拍桌子,陸錦年任由那些甜膩膩的酒水瞬間溢濺了猩紅。
“依依為了她,輟學下水,什麼樣的苦沒吃過?她卻為了榮華富貴,氣死她媽媽,再依仗豪門千金的身份,光明正大來覬覦她姐姐的未婚夫!就算那事真的是我爸媽做的,她也絕對不可能不知情。說不定心裏多少得意,多少幸災樂禍呢?反正依依死了,她林悄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Ok,”秦羽攤了攤雙手,“你要是覺得差點被自己的丈夫送到合作方的床上,並且強暴到流產算是一種受益的話,我沒什麼可說的。”
陸錦年沉默了。他打了個響指,叫侍應生再上一杯。
酒精放大了殘忍,微醺平滅了愧疚。他揚起喉結,灼烈過隙。壓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自找’。
“行了,我們還是說點正經的吧——”秦羽說著,場面上的燈光暗了又亮。幾個艷麗的模特伴隨着高亢的音點,高調秀走出來。
秦羽指着最前面的一個女子,對陸錦年道:“就這個女孩,叫許若。我盯了她好久了,形象氣質都很符合《泛藍之夜》的女主角。錦年,我知道在你心裏,沒有一個女人能代替林依出演這部劇。但這是一年前就已經籌備策劃的項目,根據協議,我們在今年底應該要開機。所以下個月——”
泛藍之夜么?
陸錦年記得,這個劇本的故事,是林依親自創作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有天能看着它被搬上熒幕,將所有的苦難都逆襲在鮮花和口碑中。
他為林依申請了出版,打造了各種推廣的渠道。他要讓全世界知道,他愛的女人值得擁有最好最美的一切。
仰起頭,陸錦年把愈發渙散的目光凝聚在T台前沿。那個叫許若的女孩,無論是身形,氣質還是舉手投足間的動作,真是......頗有林依的影子呢。
他看她,她貌似也在看他。一時間,歡躍沸騰的夜場好像凝結了一切圍觀的呼吸。
但陸錦年卻像沒有聽到一樣,只把思緒一段段拉扯牽引到三年前的那場相遇中——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林依,濃妝下掩蓋不住滿臉的稚氣和拘謹。
她自詡是專業的模特,卻連高跟鞋都踩不穩。她說自己能成為公司的台柱時,口吻中的自豪卻十分真實。
他突然想起在醫院裏林悄問他的那句話——如果當初,他先遇見的人是她呢?
陸錦年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愛上的,是彼時彼刻剎那發起的怦然心動。他愛上的,是那雙美好的眼神里至純至善的勇敢和憧憬。所以一句沒有如果,已經是最好的迴避和嘲弄。
陸錦年有點醉了,他擱下酒杯,蹌踉起身。突然一晃,差點被高腳凳子帶倒。
“當心!”一股熟悉的香水氣息撲面而來,女人軟軟的手臂扶住他的胸膛。
“陸先生,我叫許若。”女人溫和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