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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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個自稱阿其那的人,笑三生並未用刑嚴刑拷打,要讓一個人開口,笑三生有的是方法,上刑是他一貫最不喜的一種方式,也是他認為最最粗淺的一種方式。
比起*上的折磨,笑三生更注重精神上的支配。
南疆有一種蠱蟲,死後磨成的粉末若是滲進人體中會使人產生某種幻覺,人置身幻覺中,就如牽線的木偶,受人擺佈,最後精神失常,永被無邊幻境折磨,至死方休。
所以但凡落在笑三生手中的人全都懇求一死,他們寧願受皮肉之苦,也不願精神上受這般折磨,跌進這無邊地獄。
阿其那自然是沒得選擇。
不管他當初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他造成的結果卻是確確實實觸怒到了笑三生。
笑三生是個內斂自製的人,喜怒哀樂從不輕易表現出來,他方才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哪裏不對,表情也依舊恭謹謙和,可煊與他主僕這麼多年,已知道笑三生是動了怒。
因為他眉宇間隱着一股殺氣。
這並非笑三生刻意流露出來的,只是高手在達到一定境界時,某些氣息就會如同光環一樣隱也隱不住了。
“阿其那”交待,在東璃軍到來之前,曾有人向摩羅城太守——也就是真正的阿其那獻上了陰邪之毒,聽其功效后,阿其那便想出了這個法子來對付東璃軍。
那個獻葯的人自然就是毒老子,他不知從哪裏打聽出他的哥哥賀老道出任東璃軍醫一職,於是專程先一步趕到摩羅城,將陰邪下在了□□的幽戶內后,便離開了摩羅城。
那太守佈置好后,心裏又突然沒了底,他怕事情萬一敗露自己恐難活命,於是找了個人做替身,自己則連夜溜之大吉,往國都酈城方向逃竄了。
他走的時間並不長,他剛走了半天,東璃軍便殺到摩羅城。
得知毒老子已不在城內,倒讓賀老道安心許多,否則再鬧出個什麼毒來,三軍將士們的性命都得陪在這摩羅城內。
楚雲卿沉吟着,道:“羅平,你速帶一隊騎兵,將那太守帶回來!”
叫羅平的將軍拱了拱手領命,他已明白了楚雲卿的意思,楚雲卿說“帶回來”,那意思就是說:“無論死活都要帶他回來!”
若只是差了兩天,憑着他們的幾匹快馬,那興許就能追得上。
羅平已提着劍帶着人迅速離開了議事廳。
“楚家軍”的一幹將領中,屬羅平的心最細膩,追蹤這等差事最適合交由他來辦。
楚雲卿繼續下令:“立即封鎖摩羅城,我軍將領中毒的消息切不可走漏!”
又有一名將軍領命去了,現下,就剩下派人去山嶺尋葉劍草一事。
元青毛遂自薦道:“二爺,元青願往。”
元青身旁的將軍也不甘落後,忙道:“二爺,末將也願往!”
尋葉劍草不但有軍功,還伴着危險,可軍人爭功本就無錯,更何況他們也不畏懼危險!
他們臉上洋溢着年輕人剛毅的神采和堅定的決心。
楚雲卿最後還是決定這件事交由元青去操辦,畢竟元青有武藝傍身,更讓楚雲卿放心些。
散帳后。
這是煊第二次遇見那個白衣男子。
上次無心碰見他時,他正與元青說著什麼,神情很是憂慮,那時煊還以為,這人同二爺一樣好龍陽之色,好死不死便看上了木頭君元青。
後來淺淺聽那二人對話,什麼“少主”什麼“同我回去”之類,雖心中疑慮了一陣,當因當時楚雲卿突然出現,他緊着二爺便將這事拋諸腦後了。
現在再次看見這男子,又是攔的元青,自然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煊隱了身形,決定要好好一探究竟。
白衣男子和元青不覺有人竊聽,仍繼續着他們的對話。
只見那白衣男子焦慮道:“少主,你萬不該答應楚雲卿去尋那葉劍草的,那山嶺有野獸群居,兇險異常,倘若你有個萬一……”
元青冷冷打斷他道:“我叫你不要在出現在我面前,你是聽不懂嗎?”
他想繞過去,卻被白衣男子側身攔住,元青剛想發難,那白衣男子已單膝跪了下來,道:“少主一日不同我回京畿,我便要一日跟着少主。”
恐是執拗不過他,幾番掙扎后元青終於像個泄氣的皮球一樣,半是生氣半是沮喪着道:“他這些年對我不聞不問,為何現在突然叫我回去認祖歸宗?還是挑在這節骨眼上?……莫非,身子骨一向健朗的他還能突然生場大病不成?如若真是這樣,等我找回葉劍草調製好解藥后,你不妨先帶賀老道回京畿給他醫治才是。”
這話不知怎的竟被白衣男子品出是元青在擔心那個拋棄了他們母子的混賬老爹來,心想着到底是血濃於水,骨肉至親啊!
他趕忙抬起頭來回話,語氣里也存了三分感動七分欣慰:“自夫人帶走少主后,主子是一直盼着少主能認祖歸宗的,只是礙着夫人,才一直耽擱了。現下急詔少主回京,並非是主子身子骨不爽,而是……”
“而是什麼?”
白衣男子頓了頓,猶豫一番,最終還是壓低了聲音說道:“而是京畿即將要發生一件大事,主子需要您助他一臂之力。”
元青嗤之以鼻道:“原來認祖歸宗是假,找個幫手才是真。”
白衣男子道:“少主誤會主子了!您可知這些年來,主子為何默許您在楚雲卿軍中當差?除了想要成全您的心意,同時也是為了讓您立下赫赫戰功,為自己建立資本。與北齊一路征戰下來,少主也大大小小立了不少軍功,也是時候功成身退了,眼下京畿這件事才最為當緊,事成后的功勛可遠比討伐北齊的戰果要來的殊榮。”
這番高談論闊着實令煊吃驚不少,總覺得有陰謀的味道在不斷滋生。
此番離得稍遠,那邊對話不打聽得清楚,煊剛想着稍微往前挪挪,好聽得更清楚些,忽然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煊急忙回身看去,便瞥見不遠處的一隅的笑三生,他正盯着煊看,目光彷彿很嚴厲。
煊已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笑三生比了個手勢,示意讓煊退下。
他剛比劃了兩下,那頭煊的身影已不見了。
煊的人就像離玄之箭一樣竄出,卻不帶一點聲音,不留一絲痕迹。
儘管偷聽到他不該偷聽到的內容實屬不該,但這番速離倒是讓笑三生很滿意。
那頭的談話仍在繼續,但是那白衣男子似乎仍有顧慮,對“京畿那件大事”並未向元青全盤托出,面對元青的一再逼問,男子也僅是回答“現在還不是透漏的時候”,問的緊了,白衣男子乾脆就說:“少主同我回京,到時便知一切。”
這句倒是讓元青閉上了嘴。
雖是家臣,但畢竟是他父親的,元青知道自己再怎麼威逼利誘,這個人也不會再透漏半句的。
元青自是有些失望,但笑三生卻對聽到的這些內容很是滿意。
“京畿即將要發生一件大事。”——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若非毒老子鬧上這麼一鬧,這邊的戰事本應也該接近尾聲了才是。
想到這,笑三生的表情又沉了下來。
他迅速回房,剛推開門,在房中久候的青年便恭恭敬敬拜倒下來。
——不是花洛是誰?
“主人。”
“京畿已經開始行動了,這仗絕對不能再拖。軍部的人辦事效率太慢,我要你去一趟山嶺,將葉劍草帶回來。”
山嶺多是飛禽走獸,花洛武功雖不像月冰心那樣出眾,輕功雖不及煊,但對付這些猛禽還是綽綽有餘,可是會搞得渾身髒兮兮,換作平時,他是不大愛去的。
然而花洛垂首應了聲“是”,不敢多言。
自打上次得過一次教訓后,花洛的性子已收斂許多,他已知道,主人已不再任他為所欲為,而他也更清楚,他已錯過一次,倘若再錯,就只有死。
花洛既然有着嬌慣的脾氣,那自然也是最最畏死的。
然而這世上不畏死的人,又能有幾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