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十大部落（十一）
烏蘭達丟下木盆，跑來與女兒相見，憂心地說道：「你可回來了，昨晚上哪兒去了？可擔心死我了。」
常治龍在一旁諷刺：「寧願擔心一晚上也不派人去找，烏蘭達汗還真是豁達。」
烏蘭達心裏惱火：「你是什麼人？憑什麼評價我們家的事？還有你……！！」
轉過頭去仔細看清楚才發現，站在一旁的是佐格。
「好久不見，烏蘭達汗。」佐格帶着調侃的口吻說道，「要見你可真不容易啊，居然住在這種地方。」
「小汗……」烏蘭達也沒法狡辯，唯有謙恭行禮，「小汗參見殿下。」
佐格：「多餘的禮數就不必了。本殿問你，為什麼要躲着本殿？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沒、沒有！」烏蘭達慌忙解釋，「小汗只是習慣了簡樸的生活，所以……」
佐格與常治龍對視，烏蘭達的狡辯顯然沒起到作用。
最後目光落到夏依塔身上，夏依塔也明白只有自己才能勸服父親，於是說道：「汗父您別再逃避了，把真相告訴王子吧。」
「真相？什麼真相？」烏蘭達依舊裝傻，「王子您別聽小女胡說，事情不是那樣的！」
「事到如今還不肯說實話，難道真的要我們把話說明白嗎？烏蘭達汗？」常治龍用言語威脅。
烏蘭達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就這麼一個奴隸身份的侍衛，態度憑什麼這麼囂張。
「你就是常治龍吧？」烏蘭達說，「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號，你一個中原人，有什麼資格干預我們蒙拿的事？」
「原來烏蘭達汗認識我，還真是榮幸啊。可是我們從來沒見過，你又是從哪兒知道我的名號的呢？」
「唔！」烏蘭達又一次說不出話，在口舌上他實在鬥不過常治龍。
「如、如果王子要視察的話就請便吧！小汗實在沒什麼可說的！」最後也只能用這樣的話來搪塞。
常治龍對着離去的烏蘭達說道：「那麼烏蘭達汗您是真的打算辭去可汗的席位了？」
烏蘭達不予理會，自顧自往帳篷里走。
常治龍接著說道：「那麼我們現在就回去向王汗陛下彙報，就說烏蘭達汗這些年來從未管過部落，實際統治者其實是他的女兒。」
烏蘭達一聽，立刻回過頭來，指着常治龍憤恨道：「你……不要隨口污衊！」
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為常治龍的話踩到了他的底線。
首先來說蒙拿國主觀上是不允許女子當政的，所以一般情況不會授予女性任何官職。
不過就算女子干政，只要不私自授予官職，在國法上也不是什麼重罪。
烏蘭達怕的當然不是這個，他之所以這麼緊張，理由是因為另一條法律。
為保證王權的唯一性，未經王汗批准，任何人不得私自行使可汗權力，或者以可汗的身份自居，違者死罪。
還記得夏依塔在民間的稱號嗎？
沒錯，小可汗。
雖然加了一個「小」字，但在巴拉托部民間，大家都把她當做實際意義上的領導者。
如果這件事
讓王汗知道了，夏依塔必定逃不過死罪。
烏蘭達最疼愛自己這個女兒，他幾乎歇斯底里地叫喊道：「我警告你別害我的女兒——！！」
常治龍絲毫不甘示弱，面對怒吼他反懟道：「害你女兒的人是你！是你部落聯合謀反！是你將整個部落棄之不顧！是你！親手將夏依塔推入萬丈深淵萬劫不復！都是你的錯，你知道嗎！？」
「那我又能怎麼樣？啊？」烏蘭達瘋癲似的沖向衣架，走路踉踉蹌蹌，轉着圈，「我不想當個好可汗啊？我不想當個好父親啊！是那些人！他們逼我！逼我！逼我！」
烏蘭達怒扯衣架，將衣物丟在地上：「他們不讓我屯兵！不讓我自己做決定！我哪是什麼可汗？我就是他們的狗！一條狗啊！！」
發泄完之後，烏蘭達坐在地上痛哭。
夏依塔心疼父親，她跑去抱住烏蘭達，跟他一起流淚。
這麼多年，烏蘭達實在壓抑了太久。他籠罩部落的Yin威之下，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堂堂可汗過得連普通的牧民都不如。
常治龍走到他面前，沉重質問道：「你就沒想過反抗？」
「反抗？怎麼反抗？」烏蘭達站起身，指着草原上的地平線說道，「你看看！看這草原！你看得到邊界嗎？」
常治龍向遠處望去，沒有邊界，只有青海與藍天。
烏蘭達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能看到。那邊，是兀良哈。那邊，是薩合。還有那邊，那邊是安塔。至於我……」
烏蘭達指着自己腳下：「我的邊界在這兒。我走不出去，我也不想出去！求你們別再逼我了！」
「不！」常治龍大喊一聲，「我看不到草原的邊界，但我能看到你的邊界。」
他一把將夏依塔拉到身邊：「你的邊界在這兒！」
有一把拉來佐格：「還有這兒！除了家人與王法，沒有東西可以成為你的邊界！所以別再逃避了！烏蘭達汗！」
「你……你說這些有什麼用！」烏蘭達有些泄氣。
常治龍繼續勸說：「怎麼沒用呢？你想保護部落，你想保護夏依塔，我們都知道。只要你肯幫助我們抓出幕後黑手，證明可汗的謀反之罪，你和你的巴拉托部自然就安全了。」
夏依塔也勸：「他說的沒錯，汗父，我們不可能逃避一輩子啊。」
烏蘭達低頭不語，思考許久過後，他點頭道：「好吧，我可以答應。不過有個條件。」
佐格上前一步道：「您有什麼條件請說。只要本殿辦得到，一定會盡量滿足你。」
烏蘭達：「對於王子您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您肯娶我的女兒……」
「什麼！？」佐格大驚失色，全然失去剛才的威嚴，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麼不行！」烏蘭達憤慨道，「您跟我女兒本來就有婚約！要不是因為這次的和親，你們早就已經結婚了！」
原來佐格與夏依塔之間早有婚約，這不是什麼新鮮事，政治聯姻，表姐表弟結婚很正常。
常治龍在一旁心想：難怪他昨晚一看到夏依塔就說
不願結婚，敢情是這麼回事。
佐格：「不行不行！我是不會娶一個男人婆……」
烏蘭達：「什麼！？」
佐格改口：「總之我是不會跟您女兒結婚的！」
「如果殿下執意不肯結婚，小汗也不能跟殿下合作！」烏蘭達很決絕。
佐格鬱悶：「事關國家，您怎麼……怎麼可以因兒女姻親不顧大義呢？」
烏蘭達反駁：「殿下這麼說就不對了。明明之前已經定下婚約，是王汗陛下臨時悔婚。既然陛下都那麼不守信用，殿下又拿什麼保證在肅清反叛者的過程中能保我部周全呢？」
不得不說烏蘭達的話確實有點道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也能理解他的顧慮。
本身不管幫助哪一方都是在博弈，沒有姻親關係作為保障，也就意味着無法降低風險。
談判一時陷入僵局，常治龍儘力嘴不動，小聲對佐格說：「你就先答應他，之後的事回頭再說。」
佐格則以同樣的方式小聲說道：「不行，這不是小事。萬一真結了婚，那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娶伊赫塔拉？」
說到底他就是放不下心中的女神。
這時夏依塔站出來，向烏蘭達解釋道：「汗父，您別怪王子。他之所以不願意跟女兒結婚，是因為女兒早已心有所屬。王子是不想破壞女兒的姻緣，所以才拒絕的。」
哦~原來還有這招。
常治龍微微點頭，這樣多少能夠挽回一些王族信用，雖然實際上沒什麼用。
烏蘭達十分意外：「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夏依塔：「沒錯，女兒已經與他人私定終生。原本想過段時間再告訴汗父，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說了。」
「是誰！」烏蘭達十分氣惱，「是哪家小子竟敢與我的女兒私定終身？」
夏依塔：「就是他……」
常治龍還顧着看戲，突然右臂被夏依塔摟住。
「快看汗父，他就是勾引您女兒的臭男人。」夏依塔說話面無表情。
常治龍驚了：「什麼！？」
烏蘭達也驚了：「什麼！？」
「什麼！？」佐格先是一驚，而後想想，「也好……」
烏蘭達指着常治龍：「你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本汗的女兒下手！」
常治龍目光瞥向夏依塔，小聲說：「不是吧，大姐。用不用玩的這麼大呀？」
「這就受不了啦？還有更好玩的呢……」夏依塔繼續刺激他的父親，「女兒跟常治龍已經跨過了男女的界限，也就是說，我已經是他的人了。我非他不嫁，請汗父答應。」
「我答應……我答應……」烏蘭達轉頭到處找，撿起地上的木盆對着常治龍頭猛砸，「我答應什麼呀我！你把我女兒害苦了！！」
木盆「哐哐」地砸在腦袋上，雖然不疼，但常治龍眼中流下淚水。
這下該怎麼辦？這種場面要如何收拾？
烏蘭達邊砸邊喘，邊喘還邊不停地砸，他恨不得把常治龍碎屍萬段。
眼看木盆就要砸碎，從帳篷方向傳出一聲：「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