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慾望篇 第三百四十二章 十大部落（十）

「你是想讓我出賣父親，當個不孝女？」

小可汗有意扣帽子，常治龍不會被這麼簡單的威懾嚇倒，他索性開誠佈公地說：「是出賣還是阻止犯錯，你心裏應該比我清楚。是，我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說話，可是你呢？作為女兒，你就能眼睜睜看着你父親，參與謀反走上不歸路？」

小可汗冷漠否認：「我父親沒有謀反。」

「啊，是！你可以不承認，或者說你父親也的確沒有這份心思。可實際上他同其部落一起提出過宣戰，這就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無人能夠否認。」

小可汗無法反駁，她很清楚從犯就是從犯，無論是否被脅迫，事情已經做了。

常治龍接著說：「我要提醒你一句，別以為忍過一時就能風平浪靜。再這麼下去，王汗方面勢必要部落發生正面對抗，而到了那時，巴拉托部將會成為第一個犧牲品。」

作為主戰派中最弱勢的一方，長期以來巴拉托部都是別人手上的提線木偶，向來都是別人說什麼，烏蘭達就做什麼。

事實上其部落從最開始就沒把巴拉托部放在與自己同等的位置上。他們把烏蘭達當做奴隸，現在是，以後也是。

可以預想若是哪一天現任王汗真的倒台，新王汗上任之後部落必定會設法吞併其他部落。

到那時不只非主戰派部落，就連巴拉托部也不能幸免於難。

而倘若主戰派最終沒能成功，那王汗也必定會在時機成熟之後着手肅清威脅勢力，而烏蘭達一族也依舊難逃制裁。

綜上所述，無論結果如何，烏蘭達繼續幫助主戰派就是死路一條。

「那能怎麼辦？巴拉托部的處境你不會不知道，我父親也是不得已才聽他們的。」

「真的有那麼的不得已嗎？」

常治龍的靈魂拷問怔住了小可汗。

是啊，真的有那麼的萬不得已嗎？

仔細分析一下局勢，現任王汗是極力抵制戰爭的，對於內戰和外戰的態度都是堅決反對。

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部落之間的互相侵略最多也就只能停留在騷擾的程度，並不能真正奪取別人的領地。

從巴拉托部的角度出發，雖然四面被主戰派包圍，但西面的薩合部常年與烏查拉衝突不斷，東南面的兀良哈有克烈部親自施壓自然不敢造次。北面的安塔部更是守着蒙拿國北門，面對民風剽悍的羅剎國，他們一絲一毫都不敢鬆懈，何來餘力對付自己人？

試想一下如果巴拉托是支持王汗的「保皇派」，萬一發動內戰，薩合不得不面臨腹背受敵，兀良哈也會被克烈和扎依雙向夾擊，這種局面絕不是主戰派希望看到的。

所以他們才硬的不行來軟的，通過威脅的方式逼迫巴拉托部入伙，而烏蘭達又剛好是個慫包……

「結果！」常治龍右手捶左掌，「你父親就因為害怕，所以被人脅迫。他所做的事不是自保，相反是把整個部落拖進深淵。如果讓你來決定，你會聽命於那些虎狼嗎！？」

「我……」小可汗無言以對，常治龍的話深深撼動了她的內心。

其實一直以來她都為巴拉托的局勢感到擔憂，只是苦於自身女性的身份，無法參與父親的決策。

常治龍一番演講說得興起，乘着情緒，他雙手抓住小可汗

上臂：「是時候出現了！蒙拿國第一位女可汗！」

月色之下，小可汗清亮的雙眸定格在常治龍臉上。不知為何，她看着對方入迷。

明明是個相貌平庸的男人，他此刻的神韻卻意外吸引。

臉紅有些羞澀，小可汗連忙甩開常治龍的手，背過身去說道：「你胡說什麼？女人哪能當可汗？」

「為什麼不行？」常治龍不識趣地轉到小可汗面前，「我們中原還出過女皇帝呢！只要有能力，女人也一樣可以當可汗啊！」

「總之就是不行！」小可汗又一次轉過身，「你有說這些廢話的功夫，不如談談怎麼勸我父親脫部落的掌控！」

「這麼說，你同意了？」

「那要看你怎麼說！」小可汗假裝強硬道，「即便你剛才的話都有道理，部落對我部的威脅不能完全解除。除非你能確保巴拉托部沒事，不然的話，我父親是不會同意合作的。」

常治龍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那還不簡單？只要抓出謀反的主謀，部落的聯盟土崩瓦解。王汗的位子坐穩，你們部落自然也就能高枕無憂。」

小可汗輕視笑道：「說得輕巧，王汗都抓不到的人，憑你又怎麼能抓到呢？」

「我能！」

常治龍用短促有力的言語回應，小可汗看到了潛藏於他目光中的自信。

事到如今小可汗也不想再掙扎，她想相信這個男人，她願意在他身上賭一把。

「那麼好吧……第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先回去見王子吧！我出來這麼半天，他應該等着急了。」

「那好……哎哎！你幹什麼！？」

小可汗剛要上馬，常治龍搶先一步用公主抱將她托舉上天。

小可汗拚命掙扎着說道：「你幹嘛呀！快放我下去！」

「唉呀！你別鬧了！小心一不留神掉下去！」

「你平時就是這麼對待良家婦女的嗎！？」

「你放心，一般女人可沒這待遇。要不是為了省時間，我才懶得帶一個人呢。」

「那我的馬要怎麼辦？唉呀！你別亂摸啊！」

「誰……好好我知道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小可汗吧？」

「夏……夏依塔……」

「啊？？風太大聽不見！」

「夏依塔啊！……跟你說了別亂摸！你手放哪裏！」

「那麼抓緊了，夏依塔！要加速咯！！」

二人在夜幕下飛行，當晚不是七夕，可許多人都說看到了牛郎織女。

回到佐格他們的紮營地，帳篷里燈火微顫卻沒有動靜。

常治龍撩開帘布進去，一腳差點沒踩到地上的小郭。

原來兩人都已經睡了。

常治龍蹲下身，輕輕搖了搖：「小郭快醒醒。」

「嗯？……常侍衛！」小郭立馬驚醒，「你回來了！」

「是啊……」常治龍邁步往裏走。

此時夏依塔也走了進來，小郭一見到她便驚訝道：「夏依塔小姐！」

夏依塔笑着回應：「小郭啊，好久不見。」

常治龍走到佐格身邊，看他熟睡如豬，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於是俯下身子說道：「醒醒啊，王子！」

佐格沉睡依舊。

常治龍動手搖了搖：「醒醒啊，別再睡了！有人來見你了！」

「

嗯？……」佐格睜開朦朧雙眼，忽然瞟到夏依塔。

「嗯~我不要啊……我不要結婚啊……我不要……娶……男人婆……」

以上全是夢話，但大概率也是實話。

常治龍還在為「結婚」兩個字感到凌亂，夏依塔已經開始動手教訓「小屁孩」了。

她用力擰起佐格的臉頰，大聲說道：「誰！是！男！人！婆！啊！！」

「啊疼疼疼疼……！」佐格捂着臉大喊，「夏依塔！？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回是徹底醒了。

夏依塔雙手叉腰：「叫我什麼？」

佐格老老實實：「姐姐……」

常治龍有些搞不清狀況，他轉頭看小郭，小郭也只能尷尬微笑。

鬧也鬧過了，四個人總算可以坐下來談正事。

佐格看上去有點委屈，他偷偷問身旁的常治龍：「你怎麼惹上她了？」

常治龍不明所以：「什麼意思？她人挺好的呀。」

「那是你不了解她……」

「咳咳！」夏依塔用咳嗽提醒二人，「我都聽見了。」

佐格連忙調頭指責常治龍：「你怎麼可以說人壞話呢？」

常治龍半垂眼瞼，他冤枉，但是他不解釋。

幾個人開了一個小型會議，夏依塔說出了烏蘭達現在的具體位置。

原來這位膽小可汗居然打扮成了牧民，在草原上隨意搭建一個帳篷，帶着老婆女兒三個人住，吃喝家務都自己動手。

為了逃避責任，他這樣也是沒誰了。

佐格詢問夏依塔是否知道主戰派謀反的細節，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

主戰派平時做事相當謹慎，他們雖然口徑一致，但很少聚在一起開會。有什麼事都是派人口傳，甚至連書信都沒有。

看來要搞清楚陰謀細節，還必須方面問烏蘭達。

幾人商量之後決定天一亮就出發，這次不只要搞清楚幕後黑手是誰，更重要的是說服烏蘭達告發他。

佐格：「既然天亮之後再出發，那現在幹什麼？」

常治龍：「嗯……要不你再睡會兒？」

佐格：「唉～」

次日清晨

起床之後吃了些東西，一行人不敢怠慢，抓緊時間上路。

「都是你，把我的馬留在那邊！害得我又要忍受一次這般屈辱！」

「我要提醒你一下，大小姐，我背着你是我累。還有你怎麼就屈辱了？」

常治龍背着夏依塔邊飛邊鬥嘴。

其實原本是想讓佐格帶夏依塔騎同一匹馬的，可是他說什麼都不願意。而小郭的馬則馱着大量行李，因此也不能帶人。

最後只能讓常治龍背着飛，相信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騎行，一行人終於來到烏蘭達住的帳篷前。

茫茫草原就這麼幾間小帳篷，看外面曬的衣物也是平民樣式，作為堂堂部落可汗，還真是為難他了。

眾人走到帳篷前，剛巧碰見有人從帳篷里走出來。

那是一個瘦弱乾枯的老頭，皮膚黝黑，走路有些顫顫巍巍。手裏端着個木盆，裏面裝着幾件臟衣服。

夏依塔叫了一聲：「汗父！」

那老頭轉過頭來看向眾人。

他正是巴拉托部的可汗——烏蘭達。如果不知道的話，說他是個老傭人都毫無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