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眼疾

第一百零三章 眼疾

待月皎匆忙洗漱完,頭髮還滴答滴着水飛出來時,大堂只剩下聞梵音一人。

她額角青筋浮現出幾根,惡狠狠道:“還請女郎原諒我的失禮,女郎可知不知風清去了何處?”

聞梵音抿了口茶,淡定的指了個方向道:“吶,那裏。”

月皎匆忙拱手一禮,如閃電般飛了出去。

她身上的碎玉傳來風清不輕不重地抱怨聲:“女郎好狠的心吶,我被追上一定會被打死的。”

聞梵音笑吟吟道:“先生小看自己了,月皎先生可捨不得打死你。”

碎玉的光芒暗淡了下去,想來是風清先生忙着逃命,沒時間聯繫她了。

說來這二人之間的相處讓她至今嘖嘖稱奇,風清嘴賤的恨不得每句話都叫月皎的怒氣撩撥下,然後被月皎按着錘,這般循環往複竟樂此不疲。月皎口口聲聲說要打死風清,可回回只是將人打個半死,照樣對風清信賴有加。

她雖不懂,但大為震撼。

原來這就是愛啊,哪怕我將你打個半死,哪怕你將我打個半死,我們依舊是真愛。

嘶!她默默喝了口茶,決定有生之年絕不碰那東西。

若有人示愛——

她眼神犀利,那人定是想將她打個半死,想都別想,做夢都不可能。

半日後,月皎笑容滿面的回來了,那一身神清氣爽的模樣,想也知道風清傷得不輕。

“女郎,我回來了。”月皎輕聲慢語道。

聞梵音微微頷首,從袖中拿出一片金葉子。仙光從金葉子上劃過,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老師,請問有何吩咐?”

她將村落地址傳遞過去,淡淡的說:“你過來吧,帶上我的東西。”

純熙沉默了下,詢問道:“老師,我是否可以告知父親?”

聞梵音也沉默了,她語氣微妙道:“我竟不知,你做事何時能瞞過大先生了?”

純熙:這諷刺的味道還真是一如既往讓人安心,看來老師是不想幹掉她了。

純熙鬆了口氣,天知道他與父親在深淵前插手雲霄真君之事,間接導致對方隕落,她就一直夜不能寐,唯恐老師忽地出現在她床邊擰掉她的腦袋。

還要為父親擔憂,怕老師出現直接將父親打死。還得為鳳鳥盟擔憂,唯恐被滅了宗。

而今,老師傳訊后,她只覺得心頭那沉重的陰雲驟然消散,世界都美好起來了。

能睡個好覺了。

她將金葉子貼身放好,倒在床榻上瞬息間便熟睡了過去。

門外,葛浮舟感受了下她平穩下來的氣息,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

他讓一位弟子守在這裏,禁制他人感染師妹歇息,轉身師父閉關的密室而去。

此時的密室空間更加狹小,一塊塊巨石將周遭封住,只留門口處的一人通道,佈滿了各式各樣的機關。

葛浮舟到來時,重明正坐在裏面喝茶。聽過動靜時,手立刻伸進懷中觸摸到一獸骨。此乃鳳鳥盟的珍藏,獨一無二。大妖獸骨一旦激發,便可引動大妖殘魂,可保他一個時辰無憂。

重明有些發愁,這大妖殘魂敵我不分,到時他也是被打的那個。

但無妨,總覺得妙音長老更可怕呢。

見着弟子前來,他手一松,煩惱道:“怎麼是你,我不是吩咐過無事不要來竄門嗎?”

葛浮舟笑臉一僵,他深吸了口氣,這才按下心中的抑鬱解釋道:“師父,師妹睡著了。”

重明神色詫異,

語氣調侃道:“她這是堅持不住了?”

葛浮舟搖搖頭,身姿挺直的站在那裏,便給人一種芝蘭玉樹之感。

他瘋狂暗示:“我察覺到師妹是與人傳訊后,這才放心睡下的。”

重明接到了暗示,心中一喜,額頭這幾日皺起的皺紋都鬆開了:“睡了好,睡了好啊。”

蠢女兒在擔憂何事他豈能不知,還在他面前裝作故作無事的模樣,也就那蠢女兒自以為瞞了過去。

要知道他們擔憂的可是同一件事,這段日子他也夜不能寐,全身心警惕起來,連盟內事務都處理的心不在焉,人都住進了密室,怕的可不就是長老回來報復嗎?

如今看來,蠢女兒能睡着,證明長老放過了此事,起碼暫時放過了。

他也徹底鬆了口氣,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道:“阿舟,盟內事務交給你處理,我去睡會兒。”

他溜達達離開后,便撲到自己軟綿綿的床上立刻睡了過去。

葛浮舟:“……”妙音長老,竟恐怖如斯。

不曾露面便讓他們鳳鳥盟人心渙散,警惕異常。看來對長老還得恭敬再恭敬啊。

純熙整整睡了一日後,立刻收拾東西趕往小村莊,走之前順手將盟內大廚做出來的糕點一掃而光。

小村莊內,三日後,聞梵音聽到外面隱隱有吵鬧聲,不緊不慢地翻了頁書後頭也不抬的詢問道:“月皎先生,外面出了何事?”

門外,月皎笑着說道:“明日便是元辰,今日日暮,村裡人驅邪避厲,在住宅四角埋下大石,這才聽起來吵鬧了些。”

聞梵音恍然,原是這一年要過去了啊。

她想了想,感興趣的說:“若先生不嫌麻煩,可與村中鄰里換些元辰所需之物,哪怕僅是我們二人,熱鬧些也是好的。”

月皎一聽,歡喜道:“我這就去辦。女郎可以嘗嘗五辛盤,我再去準備些桃湯。”一想到風清吃不到,她便覺高興。

她離開后,桌上一角放置的碎玉閃了閃,風清辨識度頗高的聲音從裏面傳出:“女郎,深淵上與鳳鳥盟相關的修士已悄然撤離,其中有部分人與其他幾個勢力有牽連,想必那些勢力也很快便知道女郎您不再深淵了。”

他拖長了音調,仿若撒嬌般:“若女郎吩咐,我可以讓他們永遠留在今年哦。”

聞梵音挑眉,永遠留在今年?明日便是元辰,今日卻是今年的最後一日,風清先生殺心怎如此重?

她微微皺眉,她揣測了下,便開口道:“倒也不必如此。我並未打算隱瞞多久。倒是風清先生何時回來,月皎先生雖無法陪你過元辰,卻是留了一份椒柏酒、五辛盤和桃湯。”

那頭沉默了片刻,語調比剛才甜了不知幾度:“呀,原來小月月這般惦記我,那我定是不能辜負她這片心意啦。女郎,我去找盧家玩耍了,這些修士就留給您處理吧。”

碎玉很快暗淡下去,聞梵音卻是挑了挑眉。看來風清先生這殺心是因無法陪伴月皎先生而起的。

她困惑極了,造成這種局面,難道不是風清先生惹惱了心上人自己躲避出去了嗎?怎地最後反而遷怒了他人。

不過此時她也有需躲避的事,她摸摸頭上精緻的發簪心裏發苦,謝少君與明舒二人還在深淵提心弔膽地等着她。

若知她早已離開,怕是會殺上門來吧。

揍一頓是不可能的,但冷言訓斥或不理會她有很大可能。一想到要哄人,她就頭疼不已。

想了想,她將書合上,指尖在眼睛上一抹,明亮溫柔的眼眸瞬間暗淡成灰色,茫茫然毫無焦距。她眨眨眼,從袖中摸出那根銀白綢布綁在眼睛上。

決定了,從此時起,她只是一位在深淵下方飽受折磨的小可憐,能平安活着回來便是用了最大的努力。

她揉了揉這幾日因吃好喝好而顯得格外紅潤的臉頰,起身站在門口吹了會兒冷風。村落里雖因即將元辰而格外熱鬧,但寒冷的天時卻不會因此而改變。

待月皎回來后,聞梵音已吹了一個時辰冷風了。

雖說修為恢復了大半后,她早已辟穀,更是寒暑不侵。但盧家為她增添的負面力量卻總是‘好心好意’提醒她,她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稍微累點兒、心情差點、吹吹風、中中毒等等都會倒下。

今日,這負面力量卻救了她一命啊。

似是察覺到這負面力量的特殊用法,聞梵音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阿嚏!’

聞梵音打了個噴嚏,臉色迅速蒼白了下來。

月皎抱着五辛盤趕回來一看,臉色頓時變了。

她隨手將東西收起,身影一閃便來到女郎身邊:“女郎,您這是怎麼了?”

她一邊扶着人走進屋裏,一邊猜測道:“莫非是糟了暗算?”

聞梵音:總覺得你也沒比純熙聰明多少。

罷了,能碰到風清先生一位人精便是運氣了,不能強求太多。

她以拳抵唇,咳嗽了幾聲,聲音略帶暗啞道:“非是如此。是我想瞧瞧外面的熱鬧,卻忘了我這身體和眼睛不太中用。”

月皎欲言又止,若她沒有記錯,女郎的眼睛已痊癒,她出門前還見着女郎在窗邊看書呢。她也知道女郎是此世唯一的仙,肉身力量定更加強大,絕不可能吹吹風便着涼。

月皎神色嚴肅道:“原是如此。女郎若是想看,可以等我回來。您眼睛有礙,當與我同行才是。出門也需披上披風,抱着手爐。您一身單衣在這冰寒天氣里如何不會着涼呢。”

聞梵音聽着她絮絮叨叨的說話,嘴角的笑意舒心極了。

月皎先生雖不如風清聰慧,卻比純熙識時務,有眼色。人的優秀真是全靠襯託了。

她輕拍了下月皎的手,神色自然道:“傳信於謝家吧。沒道理鳳鳥盟的人都撤離了,我們謝家人還在挨餓受凍。”

月皎腦中靈光一閃,立刻明了女郎此時這副模樣是為何了。

原是苦肉計。

她嘴角抽搐道:“是否給鄭二姑娘也傳訊過去?”

聞梵音故作平靜道:“阿姐與明舒可能不在一處,先生若留有明舒的聯絡方式,也可傳信於她。”

月皎:懂了。女郎怕的並非是少君,而是這位鄭二姑娘。

她將人扶到床上,順手收起桌上的書,換成刻制而成的竹簡。女郎今有眼疾,看是不能看了,用手摸摸上面的字倒是可以。

她轉身又取走屋裏的夜明珠,拿出村裡人送的並未使用過的燭火放在顯眼的位置。女郎既看不清,夜明珠放着不是引人懷疑嗎?拿出這不曾用過的燭火好歹能敷衍下。

她又打量了下房屋,將擺在妝枱上的銅鏡塞進櫃枱下。

做完這些后,她才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拿出兩張色澤各異的紙,提筆書寫一番后,心靈手巧的摺疊成紙鶴。

她打開窗戶,看着紙鶴拍拍翅膀飛走,心裏計算着謝少君與二姑娘等人何時到來。

而最先來到此處的,並非是她念叨的幾人,而是一身青色武服的純熙。

純熙來時,恰好是元辰。村民聞雞鳴起身,無論老幼,盡穿戴整齊出門。逢人便護持禮節,互相拜賀。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響起,淡淡的硝煙味和燃草味沖鼻,歡聲笑語中夾雜着淡淡的酒香。

聞梵音摸摸白布,按捺住走出去瞧瞧的心,乖乖坐在房內摸着竹簡上的字‘看’書。

罷了,明年元辰可以再看。

她寬慰了下自己后,忽地聽到有聲音自右邊而來。一隻手遞上一杯熱茶放在唇邊:“老師,我來遲了。”

純熙聲音忐忑不安,在深淵時她便發現老師眼睛上矇著白布。當初老師被人拐走時留信有言,是被茫茫大雪刺激了眼睛,這才短暫性目盲。在深淵相遇時老師沒有好轉,如今再次相見依舊不曾好轉。

危晴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轉頭兩個朋友人沒了,就剩她與副樓主這個屑在一起,實在很挑戰她的承受能力。

見容嫻絲毫不覺得不對,危晴只能硬着頭皮問她:“容道友,冷道友與風道友去了何處?”

容嫻眨眨眼,一臉疑惑:“那是何人?我不曾聽說過。”

危晴表情一僵,您又在逗我玩兒嗎?

她無奈道:“冷疏影是去執行您的任務嗎?那風楚又去做什麼了?難不成她加入風波樓了?”

容神色更加茫然,她奇怪的問:“所以,你說的二人到底是何人,你的同伴?”

危晴仔細打量着容嫻的神色,發現她表情並不像作假,也不是逗她玩兒,頓時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她有些慌了。

副樓主竟然不記得那二人了,冷疏影與風楚姑娘明顯與副樓主更親近,可副樓主如今卻完全不認識二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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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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