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聖教雪花簌簌(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聖教雪花簌簌(下)

暉原看着抑制不住自己感情的流雲,想了想以後,才走過去,拉住了流雲在整理床鋪的手,然後坐在了床上說:

“流雲,你很想念銀月紀夢?”

流雲早就聽自己的師傅——聖教的水護法講過了暉原的特別能力,或者說,暉原本身在所有聖教的人眼裏,就根本是一個傳奇、一個救星。只有暉原的到來,才能拯救聖教那麼多年的死氣沉沉。所以,對於暉原的讀心術,流雲沒有感覺奇怪,也知道瞞不了暉原任何的東西,她點頭對着暉原說:

“是的,二十多年前,我也是服侍聖女的人。聖教近三十年來的三位聖女都是我服侍過來的。”

“那你一定也是很有故事的人咯。”暉原笑着說,然後她直接倒在了床上,對着有些驚訝的流雲說:

“不過,我很困了,今天我要先睡覺,等明天醒過來。我很想要聽到你的故事。”

暉原也着實是很勞累,連續兩天都沒有睡覺的經歷,她大概在這麼十九年來都沒有經歷過。所以一旦沾了枕頭也就睡著了,所以,就算是聰明過人的她,也沒有看見流雲眼中的淚光和她的驚訝。

畢竟,時間隔了那麼二十一年,流雲彷彿又一次,看見了那個女子。那個穿着白色長裙,頭髮一直長到腳踝的女子。記憶裏面,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在她的眉心有一枚小小的月亮標記。她手中抱着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她很漂亮,不是中原女子那樣的漂亮,是一種靈異的、帶着一點點邪氣和調皮的美麗。那個叫做銀月紀夢的女子,一個精彩的女子,像是流星,燦爛的劃過了聖教的天空,然後殞命。

看着暉原睡着,同時白澤也在一邊咕嚕的叫了幾聲,彷彿是在保護着暉原,流雲記得,二十一年前的銀月紀夢,她也是很喜歡貓咪一類的小動物的。不過,那個時候,銀月紀夢也沒有能夠找到白澤。

這個時候,月已西落、紅日正在升起,但是由於聖教聖殿的簾幕重重正在下垂,所以也就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別,沒有任何人打擾和靜謐的情況下,暉原能夠睡到自然醒。縱使,此刻那個能夠在暉原睡成沒日沒夜的樣子的時候叫醒她的人,此刻正坐在馬車上,在緩緩來到西域聖教的路上,而在這個時候,那個用一盤羊脂膏或者糖葫蘆叫醒暉原的藤一,此刻和已經陷入了昏迷的凌子墨在一起,被聖教的三個弟子帶着向聖教走來。

跋涉了千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將要在一個地方匯聚,而那個地方,就是西域的聖教。那個在天上之上,有着雪花簌簌下落的地方。

等到暉原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看到的是,流雲靜靜的站在她的房子裏面,低眉垂首,一動不動,甚至不會發出任何的聲音,暉原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訓練,能夠將人都培養成了這種模樣,像是天山上的積雪,千百年來都是那個樣子,幾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姑娘,你醒了。”

“啊,現在什麼時辰了?”

流雲看了看旁邊的沙漏,然後還是那樣子的回答:

“人定時分。”

“啊——”暉原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她慢慢的爬了起來,“原來我又睡掉了一天呢。”

“姑娘所喜歡吃的東西,這裏都有準備,我服侍姑娘起來洗漱吧。”流雲繼續說著,但是還是未動一步。

暉原無奈的點頭。

但是,當暉原看見自己要穿的衣服的時候,她自己反而有些不想要起床了。因為——

首先的一件乃是淺綠色的袍子,可是袍子的流蘇都是用洛陽最好的絲絹製成的,外衫是藍色的錦衣,邊都嵌了銀絲。有一個上面鑲嵌了皇宮裏面都難得一見的東海蛟人淚的銀質額環,還有一件是雲南最珍貴的孔雀毛織成的披風。

那種華貴的裝飾和衣衫,在整個聖教裏面,暉原也就只見過祁音歿在穿着,他們給她準備了這麼華貴的衣衫,到底是要做什麼。難道他們是做好了一切準備是要她暉原來做這個聖教的女主了。

“姑娘?”流雲看着暉原對着那些衣衫發獃,她不由得出聲,“這個是聖教教主夫人的衣衫,你不喜歡?”

“不是……”

“那麼還是請姑娘穿上吧,今天教主說過要帶姑娘在聖教裏面走走。”流雲還是那麼低眉垂首的說著。

暉原只好穿着,然後仔細想到了流雲的話:

“你說祁音歿要帶我去走走?他都在等我?”

流雲點頭,然後將帘子掀開,暉原順着她的動作看到了桌上的菜肴——

一盤烤狼肉、一盤桂花糕,一壺葡萄酒,加上一些其他中原家常的小菜。

暉原終於徹底信服,在西域聖教裏面,一切事情,只要教主的一聲令下,就是可以成功出線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忤逆教主的意思。暉原明白了教主對於這個地方的意義,只好是一個人默默的吃完了飯菜之後,跟着流雲走了出去。此刻的西域,已經又一次落日,暉原看着落日的晚霞飛上了天山的山脈,而祁音歿是坐在聖殿的椅子上,安靜的在翻看一卷古卷。

“你來了。”

“神祗顯靈,教主福與天齊。”流雲跪拜了下去。

祁音歿只是頭也不抬的揮了揮手,流雲就很識趣的退了下去。留下了暉原和祁音歿靜靜的在聖殿安靜的環境裏面。祁音歿這個時候才緩慢的抬頭,看着暉原:

“你曾經說過我有很多故事,我倒想要聽聽,你覺得我會有什麼故事?”

暉原看着他沒有任何錶情的臉,那張臉是暉原見過所有容貌之中最為美麗、英俊的面龐,甚至可以超過歷代以美麗容貌著稱的錦朝凌姓皇族,可是,他那張臉沒有讓暉原覺得很有親切感。而是一種讓人覺得很陌生的臉。

“比如,銀月紀夢。”暉原淡淡的說。

祁音歿沉默,很久以後,他才笑了笑說:

“二十一年了,這個人,在聖教裏面,幾乎已經沒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來了。”

“所以,你更加需要一個人來聽着你講述你們的故事。”

“為什麼堅持?”祁音歿不解的看着暉原,“了解我,對於你來說,很重要嗎?”

暉原卻是往前了一步,這個時候音禰從暉原休息的房間裏面跑了出來,來到了暉原的腳邊,蹭了蹭暉原的褲腿,然後趴在了暉原的腳邊。暉原看了音禰之後說:

“你若是不想要說,我自然也不勉強你。隨便。”

祁音歿聽了暉原的話,他笑了:

“其實,你真的很像紀夢,而不是你的母親。若是紀夢還活着,她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祁音歿放下手中的捲軸,來到了暉原的身邊:

“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啊。”暉原蹲下身子來,抱起音禰,跟着祁音歿慢慢的走了出去。

聖教外面還在下着薄薄的小雪,祁音歿帶着暉原慢慢的向外面走着,一路上遇到所有的聖教弟子,都是對着祁音歿行跪拜禮,祁音歿都是不對他們做出任何的回應,在他完全消失在他們眼中的時候,他們也要很久以後才敢慢慢爬起來。祁音歿帶着暉原一直一直走,都沒有要回頭的意思,而且越走越快。最後,祁音歿乾脆回身,拉起了暉原的手,他足尖一點,就整個人飛了起來,拉着暉原兩個人飛了起來。

“你竟然會飛……”暉原看着離開自己腳下的土地,很久以後,她幾乎就要覺得祁音歿是神仙了。

“不過是聖教的一種術法。我能看出來,你對弟子的行禮,很是反感。”

暉原忘記了,祁音歿也是懂得讀心術的人,她看着祁音歿最後笑了:

“你一定是一個寂寞的人。”

“寂寞的人,往往強大,沒有羈絆,才能無往不利。”祁音歿帶着暉原來到了一處高台,那裏,曾經是西域聖教歷代祭祀居住地方,可是,現在已經被大學覆蓋和掩埋成為了一處高高的雪峰。

“強大之後就是寂寞,你能夠長久的承受這種寂寞?難道強大就是你人生唯一的追求嗎?愛呢,親情呢?”

“愛太沉重。”祁音歿只是淡淡的說。

“但是你也曾經愛過。”

祁音歿聽着暉原的話,然後他沉默了良久以後說:

“沒有人相信我曾經愛過誰,自然,也沒有人這麼說過。他們眼中,我是近乎神的存在,而神,是沒有感情的。或者,是博愛世人的。”

“所以你寂寞,你需要敘述。”

迎着天山上的雪,祁音歿的長發這個時候隨着披風在空中飛揚起來,他看着遠方已經在下落的夕陽,看着整片在他統治下已經二十多年的土地,看着聖教的一片雪白和聖殿的蓮花形狀,忽然他笑了,對着那些他曾經無比熟悉的事務,放聲大笑。

暉原看着他笑出聲來,在一邊抱着音禰,沒有跟着他笑,只是忽然覺得,世界是另外一種模樣。

而暉原,並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前,在同一個地方,也有一個女子,抱着一隻雪白的小貓,看着同一個男子,看着他的笑容,可是那個女子,也是被他逼死的。

那個女子,叫做銀月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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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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