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遊列國兮百金一諾

第五章 周遊列國兮百金一諾

淮東城是楚地與梁地、晉地交匯之所,一直以來都被梁國與晉國視為自家的門戶,所以從大乾立國分封之後這裏就變成了兩家你爭我奪的戰場,帝室也曾經多次想調停倆家的爭端,但是都沒成功。直到後來自立為王的楚王室正式加入大乾帝國,這塊地盤又成了三家必爭的戰略要地,楚王沈石即位后,在淮東打敗了梁國,將淮東納入楚國版圖到現在也有二十餘年,並且在這裏囤積着三萬兵馬與大量糧草器械。也正是二十年前,趙氏一族舉族遷徙到淮東加入楚國,沈樂封趙恆為淮東郡守,又命令大將蘭墨屯兵於此。後來他也時常帶沈樂來淮東狩獵及修養。

淮東城下,趙氏一族的主要成員早早在大門外等候。沈樂一行人的隊伍很快到達了門前,走在最前面的是騎白鹿的趙恆,他佝僂着身子,手裏拿着那根蛇杖。

“父親!”趙氏一族最前面的是現任郡守趙文,字子韜還有他的兄弟淮東郡尉趙武,字子略。趙文上前將趙恆扶下馬,然後帶着全族向著馬車的方向下跪行禮“臣,淮東太守趙文,率趙氏一族以及淮東郡官員恭迎王后、長公子。”,淮東因為相對靠近大乾中原地區,所以禮儀方面多有規制,而沈樂在出生時,這塊淮東之地也就被沈石化作了他的封地。這原本來說是不符合乾禮與楚國宗法制度的,不過楚國向來也不是啥禮教之國,而且這位楚王原本就不是啥善男信女,在即位時就滅了當時干政的大臣公孫農全族,後來南征北戰,開疆拓土,國內無人敢質疑他的權威。所以趙氏一族便以臣子禮侍候沈樂也說得通。

“眾卿免禮!”龍薇扶着沈樂走出馬車,簡單還禮,沈玥抓着龍薇的裙擺,倒像是一個小拖油瓶,怯生生的露出個小腦袋悄悄瞅着周圍的大人們,不過作為王女,她也算沒經歷這樣的陣仗,倒也是沒有害怕。沈樂心裏感慨甚多,從小到大自己也算有一大半時間都住在這裏,沒想到最後又逃難到這裏。在簡單寒暄幾句過後,馬車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城,直奔城主府。

在去城主府的路上,一路上都是圍觀的民眾,畢竟沈樂也算是這裏的主子。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道:“樂爺兒!長公子!我是劉群呀!長公子!”被擠開的老婦人一臉鄙夷看着這個鬍子邋遢的中年男人。沈樂聽到這聲音突然一愣,讓人停下馬車,撩起馬車上的窗帘,疑惑道:“劉群?”

劉群對着攔着他的護衛士兵嘿嘿笑道:“兄弟,不好意思,讓讓道,你看公子叫我呢!”

沈樂無奈道:“讓他過來吧。”

“是!“士兵把他放了過去。

“劉群,我記得你不是五年前周遊列國去了嘛,怎麼回來了?“沈樂問道,沈玥和龍薇都饒有興趣的窗口打量着這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其實這個叫劉群的中年男人,他能說善道,除了一身不俗的武藝,另外還找機會讀過幾本書,不過因為出身卑賤,家境貧寒,沒什麼升遷的路子,年輕時在山裏種過地後來又參了軍,因為打仗時干拚命才被提拔給了沈樂做護衛。沈樂幼時經常來淮東,每次來劉群就給他說些農家趣事,城裏的家長里短,貴族老爺們的風流韻事。他這張利嘴算是讓年幼的沈樂那黑色的童年多了些色彩。

不過要說周遊列國這事,也算是一段奇事,當時年僅十歲的沈樂坐在淮東城府衙的房頂上,劉群坐在他身旁向他又是眉飛色舞的講着八卦奇聞。

這時沈樂沒來由的說了一句:“好像知道楚地之外的世界是什麼樣?會不會有也是如你說的這般,聽人說帝都很美,那裏的有高高大大的房子嗎?聽說晉國都是些石頭堆,是真的嗎?還有”面對這一系列的問題,劉群沉默了,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突然他心裏的一個想法讓他嚇了自己一跳。他結結巴巴道:“公,公子想知道其他地方的事嗎?”

“你說,有啥辦法知道。”沈樂杵着下巴,回答道。

劉群咬了咬牙,說道:“公子,你給小人一筆盤纏,小人替您去走遍各地,然後回來說給您聽。“

“真的?“

“真的“

“好嘞,我這就叫人給你準備盤纏,百兩黃金夠不夠?等等,不夠我再找父王要。“沒想到沈樂竟然直接答應了,這讓劉群有些意外,其實他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公子給這麼多盤纏。

“公子,這太多了,五十金就夠了。”

“不多不多,父王說楚人的承諾最值錢,我用百金換你一諾,不虧”沈樂似乎並不在乎這百金之巨,微微笑道。

於是第二天劉群真的準備好行李,向沈樂辭行而去,屁顛屁顛離楚而去。沒想到五年後的今天,劉群竟然回來了。這可讓沈樂一下子想到了許多往事。

劉群竟然直接當街哭泣:“公子啊,您不知道,小人離開您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那些外地人見小人是楚人,各種刁難,路上山高路遠,各種困難接踵而至,不過小人帶着公子給的百金,搜集各地風貌,不如使命,都記錄成冊,本來想等徹底做成刻文再呈遞給公子,今天碰到公子,小人的心情激動不已,特地來覲見。“

“你真的走遍整個大乾?五年時間?”沈樂質疑的問道。

“沒錯,小人不僅走遍大乾,還特意去了西疆十二小國,以及西南巴國、蜀國、出雲國、莒國。”劉群信誓旦旦的道。

沈樂沉默一會兒,他的心裏如同翻江倒海、五味雜陳,因為隨着年齡的增長,他很清楚大乾有多大,大乾各諸侯國林立時常有戰爭,一個人哪怕有車馬有盤纏,也是危險萬分。

“你先隨我回郡守府,之後再細說。”隨後沈樂拉下帘子。

“遵命,公子。”劉群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他昂首挺胸地跟在馬車後面,儼然一副功臣模樣。其實當年的事情再淮東大家都有所耳聞,畢竟這劉群在走的那早上,沈樂在淮東城門前敲鑼打鼓地給他送行,搞得全城議論紛紛。沈鍾當然也有所耳聞,他時不時地回頭瞅瞅這個邋遢漢子,眼神里多了些莫名地意味。搞得劉群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郡守府中,趙文將眾人住所安頓好,然後除了王後龍薇不太願意拋頭露面,其他人一起來到正堂,當然蘭墨還沒有來,所以也就不打算先議事,而是為了聽一聽當年沈樂那件趣事。

“當時我剛進梁地,好傢夥,那些個梁國姑娘,水靈水靈的。那腿,那腰。”劉群滔滔不絕的講述這,趙文命人去了他的住所將他修撰好的書簡搬過來,正如他所說,部分只是筆錄還沒有刻文,一共三十餘卷,眾人紛紛拿起一卷翻閱,而劉群則是畢恭畢敬的將梁國這一篇已經刻上刻文的呈給了沈樂。沈樂摸着刻文,聽着他繪聲繪色的講述,內心的波瀾更大,他感覺自己當年給的百金不虧。不一會眾人紛紛讚嘆不已,劉群記敘的內容不僅文筆用詞考究嚴謹,而且十分詳細,山川風貌,物產人文,鬼怪趣聞,竟是包羅萬象。

“劉群啊劉群,可以啊,這是你自己寫的嗎?”武陵君沈鍾惦着讚歎道。

“哎呦,大人,小人哪有那能耐呀。”然後他轉過身對着沈樂作揖道:“公子,這些內容的編撰其實是由我當年遊歷時碰到的一個窮夫子撰寫的,叫庄羽,他當時窮困潦倒我當時憐惜他的才華,給了他五十金做賺稿費,他就跟着我一起上路,這不,也跟我回到了這淮東城。本來打算書成了,帶着他一起來見公子,不過今天剛好碰見公子入城。”

沈樂沉默一會兒,他細細的摸着書卷,問道:“你可知道著書的人現在在何處?“

“公子,這人有才學,但是生性放蕩,喜歡白日買醉,一般一醉到晚,現在應該是在城西的某個酒庄吧。不過想必當時給他的五十金也花的差不多了。“

“有趣有趣,劉群,你我的百金之約,你為我兌現,你想要什麼賞賜嗎?“沈樂欣喜地問道。

“公子,小人出生貧寒,不敢有啥奢求,只想要追隨公子左右,如果公子實在要賞,小人在中原遊離,羨慕他人有字有號,能否求公子給小人一個字號。”劉群語出驚人,趙恆頗有些欣賞地看着這個三十齣頭的漢子,心裏不禁讚歎這人的機敏,字號之禮需要父母師長才能賜予,然而低賤人家父母很多目不識丁,也就沒什麼字號一說,很多貧苦子弟也是有了師長才有了字號,所以劉群這一手卻是玩的厲害。

“我尚為束髮行冠,不過你和我也有主僕的名分,我先賜你一個字,宏,字號尚德。你以後先跟在我身邊做侍衛吧。“沈樂自然也不含糊。

“劉宏,劉善德,好名字,不錯不錯。”頗為老道的趙恆帶頭稱讚道,其餘眾人紛紛附和。

“多謝公子賜名,小人願意為公子效犬馬之勞在所不惜。對了公子,小人想向公子推薦一個人。“劉宏行禮道。

“你是說那位庄夫子吧,我也正好想見見他,現在蘭將軍沒有來,你帶我去酒肆轉轉。”

“公子,你尚為及冠,且是王室貴胄,那種煙柳污穢之地怎麼能去呢,讓臣派幾個人把他找來就是了。”趙文一向為人正直,世人經常稱讚他有君子之風,所以直言不諱道。

說來沈樂其實也是有些好奇,不過趙文以前是教他禮儀的師傅,別說還真有些怕他。於是突然靈機一動:“七叔,七叔,要不你代我去看看那位庄先生。煙花之地你應該熟。”

“好,好的,啊,王侄兒你剛剛說什麼?”沈鐘不知為何剛剛心不在焉,這下反應過來,老臉一紅:”胡鬧!我,咳!我怎麼會熟悉那種地方,不過我去也行。這位劉兄弟,帶路吧。“沈鍾突然向劉宏說道。

這聲劉兄弟倒是把劉宏嚇了一跳,劉宏多精的人吶,這莫名來的奉承可有些吃不消。於是趕緊彎腰抱拳:“小人遵命!“然後看了沈樂一眼,沈樂的手握着茶杯,嘴角卻微微上揚,這是以前沈樂的一些個人習慣,當他準備做些意料之外的事時,嘴角都會微微上揚。於是他便帶着劉宏離開。

“啊!蘭將軍怎麼還沒到,文叔你派哨探再去找找,順便打探打探正陽那邊的消息。我最近趕路也有些乏了,武叔,麻煩你牽我回我的住處小睡片刻。等蘭叔到了我們再聚一起商量商量”沈樂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說道。

趙文還想要說什麼,趙恆拉住他的手,輕輕搖了搖頭;趙武便親自上前前者沈樂離去。在他們離開后,眾人也都離去,趙文對趙恆憤憤然道:“父親,你怎麼攔着我,公子自小便是我教他尊禮之道,那個什麼庄羽,本來就是梁國放縱無禮之徒,淫邪之輩,天天吹捧他那些下流之論,要是影響帶偏了公子,我們怎麼對得住王上?”他聲音越來越憤慨。

趙恆用手指挖了挖耳朵,然後也不看自己的兒子,幽幽地說道:“你啊你啊,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去學禮,怎學的這般固執。”然後拄着蛇杖走了。留下趙文一人在身後罵罵咧咧。

這邊趙武牽着沈樂走到拐角,沈樂突然說:“武叔,你說文叔是個啥樣的人呀?”

趙武一下被問住了,想了想回答道:“嗨,大哥當然是個好人啦,為人正直,但是固執,守禮守矩。”

“所以你覺得那個庄羽是個咋樣的人?”

“庄羽,說不好,聽說他在梁國時曾經進宮與梁王論國,不知道當時他與梁王說了啥,梁王大怒將他趕出宮外,並且說永遠不許他做官。然後就沒了他的聲音,不過你武叔我本來就是一介武夫,這檔子事我哥應該時清楚的。不過有一次我聽到我哥拿着一冊書大罵庄羽,嘿,這老小子平時那麼守禮的一個人咋就為個庄羽動怒。”

“那武叔,你幫我個忙唄。”

“公子你只管吩咐,哪怕殺人放火我都去做。”

“你附耳過來。”沈樂在趙武耳邊竊竊私語,在一個隱秘的二樓窗角,趙文眼神冷峻地看着這一切。而離這裏不遠的馬廄里,趙恆彎着腰抓了一把細柳葉放到白鹿的槽里,吶吶自語道:“老夥計啊,多吃點,後面還要你馱我走不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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