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眠夜裏陌生客

第二章 不眠夜裏陌生客

這一夜對於楚庭的王公貴族們註定是難眠的,文臣們或是獨自思索,或是奔走串聯,武將們則在益陽侯的帶領下商議着軍情。而楚王宮王后居所的宮殿,龍薇坐在桌前看着桌上攤開的三支金柳露出悲傷地神情。她沒有身着楚地赤紅王族常服,而是穿着大乾皇室婦人們常穿的素色流雲服。嫁入楚地三十餘年,先後為楚王生育了三女一男四個孩子,她的眼睛微紅,眼角也似乎多了幾縷歲月的紋路,可是卻也難以掩蓋那曾經動人的容貌與貴氣。在她對面的桌子坐着年輕的楚王長公子沈樂,

沈樂出生時雙目無法睜開,楚王與王后遍尋名醫,卻都被告知其眼睛並沒有損壞,只是沒有辦法將眼皮打開同時,沈樂出生時沒有覺醒朱雀圖騰,這也就導致了其雖未嫡長子但是楚王遲遲,沒有立儲的原因。

“母后,父王他還是……”沈樂聲音哽咽,他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悲傷,想哭卻又無法將淚水流淌出雙眼,只能顫動着身子,其實楚王對於這個模樣極為像自己卻天生殘疾的嫡子有着極大的偏愛。楚王沈石雖然沒有立儲但是卻一直以君王的標準打磨着沈樂,他親自教沈樂盲射、摸文,帶他上朝議事,了解楚地政務,也為他從帝都聘請最好的老師教習乾禮。每當大臣們催促他立其他公子做儲君時,他總是以“爾等莫不是在等寡人退位碼?”等言語堵住眾臣之口。

“那個莽夫,傻瓜!永遠都要身先士卒,難道我楚國無將無帥嗎?何必次次親征。“龍薇的雙眼通紅,眼淚流下,低聲抽泣。

良久沈樂平復心情,卻是思索道:“母親,你覺得是那一伙人動的手?是三叔?二弟,還是三弟?”

龍薇搖了搖頭,道:“不太好說,這事透着古怪,今天朱雀令來的時候,郭簡三人曾與我私談,話里話外都是王位,如果是他們的人做的,應該全盤謀劃得當,怎會明面上如此失態?“

沈樂聽完沉吟道:“父王也是奇怪,在征伐蠻族前說要在出征后宣佈王儲,卻又在命令尹掌政的同時還要安排益陽王與祭酒輔政,這三人一人是老二的老師,一人是支持我的宗室首領,還有一個是老三的舅公。出征前還指明帶上了三叔,派三弟去湘水督運糧草,派二弟去出使煙雲山的瓦勒部。讓我留守都城。這佈置不像是父王平時行事求穩的風格,倒像是“

龍薇剛欲答話,卻聽得門外婢女稟報“稟告王后,撰生李曜求見王後娘娘。”“求見我?”龍薇皺了皺眉,李曜一個新晉撰生,平時也不是保嫡派,且此時夜深,後宮之地,不宜多惹是非,便打算讓宮女將其打發走。

“母后,要不讓我去見見這位撰生吧,這個關頭說不定有要緊之事。”

龍薇沉思片刻,答道:“也好,秋凝,讓他偏殿茶室等候。”

“是。“名為秋凝的貌美婢女應聲答道。

偏殿茶室,李曜抖了抖袖袍,神情自若地跪坐於茶盤之前,悠悠地品嘗着香茗。“先生,長公子到”婢女推開房門扶着沈樂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入,李曜趕緊放下茶杯,雖說來的不是王后,但當他看到長公子時,臉上卻多了些意外驚喜的神色。他作揖行禮道:“臣撰生李曜參加長公子。”

沈樂擺了擺手,在婢女的攙扶下坐到席上,說到:“先生免禮,不知道先生深夜求見我母後有何要事?”

李曜看了看眼前這位年僅十五的公子,心中暗道這長子果真與傳聞那樣,雙眼目盲卻是身材偉岸,相貌上也繼承了王上的幾分英姿“下臣來此特為王位一事前來。”

“哦?王位?難道你是二弟或者三弟的人?來此做說客“沈樂皺了皺眉,臉上有些許怒氣,他雖年紀尚青,尚未及冠,加上平日因為目盲卻又是嫡長子,被諸多公子敵視,免不了些許嘲弄,但不代表他沒有脾氣,父王薨逝的消息剛剛傳來便是有人跳出羞辱他們母子,那實在是忍無可忍。

“公子只說對了一部分,我師從於令尹郭簡,曾經也算是他們的一份子。“

“哦?這倒是令本公子意外,那你即是令尹高徒,為何來找我這破落公子?“沈樂臉上的怒氣更重。,他雖雙目不視,但是常年練習盲射讓他對聲音格外敏感,起初聽李曜之聲卻是敦厚中透着些許誠懇,但是其內容卻讓沈樂全無好感。

“公子先勿動怒,我剛剛也說了曾經是,我今晚來是想追隨公子,為公子破局。”李曜依舊不緊不慢,抿了口茶水。

“追隨我?破局?我有何局須破?”沈樂卻是被他的回答搞得摸不着頭腦。

“對,破局,首先公子可曾想過王上突然薨逝以及他出征前這一系列佈置為的是啥?”李曜放下茶杯,眼睛眯成一條縫,細細地端詳着眼前的年輕公子

“唔,先生請直言”

“有實力與公子爭奪王位的無非是二公子、三公子,以及湘侯沈砥。”

“等等,你說三叔?怎麼可能,他並非王室公子呀!按宗法“沈樂更是疑惑。可剛提問到一半,李曜卻打斷了他。

“按宗法,如果先王子嗣在沒有即位前就死於非命嫡親兄弟也可以繼承王位。而且趙太后可不止一次與先王提過兄終弟及的立儲方式。“

“你是說三叔他弒。”沈樂不可思議的捂住嘴,他想破腦袋也不相信三叔會弒君,畢竟三叔與楚王是同胞兄弟,一直以來關係都不錯。

“公子!你再想想看,二公子背後是羋家和郭家,三公子背後是景家和熊家,王上卻讓二公子去與熊家一向交好的瓦勒部出使,三公子去羋家老巢壓糧,並且朱雀令旗一般只會在先君圖騰徹底熄滅時激活,按照路程算,信使到這裏時間最快也要三個晝夜,而若果不出意外二公子到瓦勒部和三公子到湘江剛好也差不多在兩天後。啊!這可就不得了了,現在先王薨的消息已經傳開,二公子與三公子又在對頭家,嘿嘿。”說到這李曜停下了,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你的意思是?父王布下一個局,故意假死讓二弟三弟以及他們背後的勢力火併,可是不對呀,若是假死,那為何要帶上三叔,還有既然是父王安排好的,那突然冒出來十萬生蠻是怎麼回事。”沈樂沉思后問道,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從小的熏陶學習加上一定的天賦倒是一點就透。

“公子能想到這一層倒是出乎我意料,沒錯,如果按照我的推測,王上原本計劃一石四鳥,為公子繼位鋪平道路,首先,以出征蠻族之名調走城內忠於王室的兵馬,再通過任命輔政大臣的方式麻痹四大姓,讓他們中手握大權的無法脫身離開王城。這第一點公子只要查看下王上帶走的士兵就可以發現。其次通過假死讓二公子與三公子自相殘殺,讓公子即位時減少一定的阻力,另外就是將野心勃勃的湘侯帶到戰場,如果我所猜不錯,王上打算用這場戰爭將他葬送再那。最後王再以清除叛逆的方式將四大姓一網打盡。至於王上如何假死騙過朱雀令,這可能就得靠朱雀王室代代相傳卻只有王上一人練成的涅槃秘術嘍。”

他頓了頓,深呼一口氣,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說道:“但這終究只是王上的計劃,我記得去年拜訪恩師時曾經聽他說過懷疑湘侯與蠻族有來往。如果他事先獲悉樂王上的計劃,那最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為可知,不過既然生蠻襲城,那想必王上應該是失敗了。”

“原來如此。”沈樂聽直點頭。

“當然剛剛我說的局是王上之局,既然湘侯破了王上的計劃,那如果他想要繼承王位,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計就計聯繫蠻族部落,借他們的手除掉王上和長公子您,而二公子與三公子也會死於內鬥,這樣王位的繼承人就不言而喻了。”李曜說道,他臉上出現些許玩味,用手捋了捋鬍鬚。

“所以,那十萬生蠻是……是奔着我來的?”沈樂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但是背後的冷汗

不自覺地浸濕了衣裳,一個接一個地雞皮疙瘩讓他汗毛豎起。

李曜看到沈樂的反應不禁有些自傲。

“不錯。而且這是個難解之局,無論是郭簡還是益陽侯還是祭酒,從他們今天宣讀朱雀令時的反應上看似乎對十萬生蠻沒有一絲的意外,所以他們應該也有所謀划。我剛剛從令尹府來看到府內甲胄齊備,料想今晚的正陽城不太平。”

“那先生說來為我破局,我應該如何?“沈樂不知可否地問道。

“一個字,跑。”

“跑?蠻軍來襲,我作為長公子怎能棄城而走。父王以身殉國,為臣子怎麼能貪生怕死?”沈樂聲音突然高亢起來。畢竟當今楚王對他的教育向來是“君王死社稷”,年輕氣盛的沈樂自然對逃跑不屑一顧。

“嗒嗒嗒嗒嗒嗒嗒!”突然窗外傳來來來回回急促地奔跑聲。

“可惡,怎麼來的這麼快!”李曜站起伸頭向窗外看了眼,罵道。

“公子,我說過蠻軍之意主要在你,你離開不代表時貪生怕死,這些個高門望族也好,還是支持你的益陽侯也罷,他們從來不會在乎你這個目盲公子,你的父親死了,他一定會留下後手保證你們母子的性命,但是我的公子啊,切記,切記不要逞勇鬥狠,也切記不要向西,楚地的這池子很深也很渾,聽我一句快跑,遠遠逃離楚地,“李曜一咬牙,語速飛快地說著,甚至急得忘記了禮節。將腦袋湊到沈樂耳邊,用極其細微的聲音:”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王上與王后的人。“,然後向後窗走去,翻開後窗,準備翻窗而跑。

“先生,你還沒說為何要追隨我?,誒,先生,你在嗎?先生若是要走切莫跳窗,這裏是二樓”沈樂雙眼一片黑暗,但是他聽出李曜語氣的變化,於是問道。

“公子,以後我們見面再說,切記不要透露我的事。啊!”李曜說著就跳了下去,燃夢后一聲慘叫便沒了聲音。“

“公子,發生什麼事了嗎?“門外守着的秋凝問道。

“沒事,剛剛打翻了茶水“沈樂輕輕裝桌上的茶壺掃到地上,靜坐一會兒,他自然是聽到那越來越近且人數不少地奔跑聲,不過那又如何,自己已經目盲,真有人對自己不利,大不了早點投胎。他回味着李曜說的話,卻越來越有些迷茫,畢竟十六歲的年紀,一下子這麼多信息湧進來腦子嗡嗡作響,李曜所說到底可信不可信尚且不知,光是說父王下這麼一大盤棋還被翻盤就有點匪夷所思。

“趙大人,蘭將軍,公子在裏面會客,你們不能進去,等我稟報。”門外又響起秋凝的聲音。

“公子,我是子安啊,城內突變,事出緊急,我等求見公子。”門外又傳來一個渾厚的高喊聲。

“進來吧。”沈樂說道。

兩位老者先後推門而入。走在前面的高個老者身材消瘦,一頭蒼白的一絲不苟的束好,一把精緻的美髯,手中拄着一根蛇形鐵杖,臉上的滄桑也難以掩飾其年輕時的英俊。這是楚王最倚重的智囊,於二十年前南遷到楚地的趙氏家族族長趙恆,趙延庭。而後面一臉短粗花白絡腮鬍子,長相兇橫一身戎裝的老者正是楚庭四柱之一的淮東將軍蘭墨,蘭子安。

“兩位這是?”沈樂先開口問道。

“公子,令尹和祭酒還有他們的家族勢力在城裏打起來啦,王上在出征前留下命令給我等,悄悄駐紮到王都周圍,如果有任何意外發生便公子救出王都逃離楚地。公子手令在這裏”蘭墨一向脾氣火爆,急不可耐的說到,說著還將趙恆手上的寫有楚王手令的書簡一把奪過,要遞給沈樂。

“子安叔,你忘了我看不了,你不如直接給我母后吧。”沈樂微笑着搖了搖頭。他算是這位蘭墨將軍看着長大,在四大將里也就這位忠厚的長輩沈樂願意親近,所以對於他粗獷的行為倒是不以為意。

“誒,我咋能忘了這,樂爺兒,這手令王上是竹刻后加墨,您能看!”說完,將手令塞到沈樂手裏,這爺兒是楚地偏西稱呼青年貴胄的一種土話,全楚庭也就蘭墨這麼稱呼他,所以沈樂從小聽到大,也就倍感親切。

“秋凝,去叫醒母后和妹妹。“沈樂換來貌美的秋凝,吩咐道。

然後轉身對兩位老臣說到:“二位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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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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